屋内的青年跪坐在铺垫上雪袍摆堆如雪,似云来去的雪枝萦绕在檀香中。
他望着她,眼中温情几千秋。
唐袅衣压下心中的紧张,同手同脚的将手中的明月灯挂在门口的墙上。
关上门后她转身来到他的面前,跪坐在蒲垫上,两人面对而坐。
因她今日穿得轻薄,腰线被勾勒得很细,柔软的青丝如瀑地垂落至臀后,显得臀圆润饱满。
季则尘视线掠过她,忽而垂下眼睫,微不可见地颤了颤。
见他安静不讲话,唐袅衣正心虚,语气难免含着柔软的歉意,让人难以产生责备之意:“少师,抱歉,白日我忘记了。”
说完后,面前的人周身冷淡散了些。
所以……刚才他是在生气吗?
唐袅衣悄悄掀开眼,窥视眼前的人,没有看见任何生气的痕迹。
季则尘提起一旁的玉白茶壶,倒了一杯热茶,屈指抵住茶杯推过去。
“无碍,我也没有等很久。”
唐袅衣是一路跑过来的,此时正有些口干舌燥,柔声道谢后端起茶杯。
她敛睫小口地呷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的身上。
一会儿如何趁他不备下药成功?
青年端方地跪坐在蒲垫上,随意地翻看着手中的书,隐约察觉到她的视线,微抬眼皮看过去。
还不待他开口,她忽然惊呼一声。
“啊。”
唐袅衣放下手中的茶杯,捂着手腕,看向他的眼中似浮上一层蔼蔼雾气:“手腕有些疼,好像是刚在路上跑得太急,不慎摔倒了,手被擦伤了。”
她捂住手腕,看他的眼神含着可怜:“少师,能不能借你的药匣子?”
季则尘视线掠过她捂住的手腕,起身转去后面的架上寻找药匣子。
唐袅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架边,忙从怀中取出玉瓶,打开往他面前的茶杯中倒。
一颗药丸落入水中转瞬即逝。
药丸!
不是粉末吗?
唐袅衣眼中闪过诧异,但还来不及去细看,便听见踱步回来的声音。
她赶紧盖上药瓶,胡乱将瓶子塞进怀中。
为了掩饰刚才坐的心虚之事,她坐在原位,佯装垂头查看手腕,余光紧张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白皙的额上泌出薄薄的汗。
季则尘坐回原位,放下药匣子,温和地看向她:“手,我看看。”
唐袅衣压下忐忑的心,颤着手递过。
少女露出的一截雪白藕臂,并没有所谓的擦伤。
他看向面前脸色微白的少女。
唐袅衣早就想好的措辞,小声解释:“其实看着没有伤口,可能是撞在里面的骨头了。”
怕他看出她的伤是假的,伸手去拿面前的药箱:“少师将药箱给我吧,我自己来擦药。”
还没有触碰药箱,她的手被挡住了。
季则尘敛目,温声道:“无碍,顺手而为,我帮你。”
唐袅衣放下手,心虚地垂下头。
季则尘打开药膏倒在绵绢上,按在手腕上,手法温柔地擦拭她所说被撞疼的地方。
药是冰凉的,像是蛇游离在手腕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唐袅衣愈渐紧张,频繁抬眸窥视眼前的低垂眼帘的青年,余光注意他手旁的茶杯。
他用纱布手法极快系上结,抬目看她,“好了。”
唐袅衣迅速地收回自己的手,朱唇轻颤几瞬,终是什么也没有说,神情有些虚渺。
见她心不在焉,季则尘眸中的情绪淡下几分,搭在膝上的手指轻捻。
两人之间有莫名的安静在流转。
他凝看她少焉,没有说什么,周身气息已是有几分凌乱的不悦。
她似乎并没有想要抑蛊的心思,开始迟到,哪怕到了后也是心绪不宁地频频走神。
是有谁占据了她的心神吗?
季则尘的手地搭在一旁的茶杯上,杯中氤氲的热气洇湿苍白的指尖,透着朦胧的透白。
唐袅衣余光注意到他端起了一旁的茶杯,登时紧张得心一紧。
她微微抬起头,水漉漉的眸落在他的身上,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
要喝了。
季则尘启唇含住杯沿,新茶清香如雨后空晴,萦绕在鼻尖,入口微甜。
青年忽地垂下眼帘,视线落在缭绕热气的茶水上,玫瑰色的唇被洇出水泽,喉结轻滚动几瞬,尝出了一丝药的苦涩。
他掀眸看着眼前的少女:“今日的茶水味道,似有些与往日不同,你觉得呢?”
茶是他带来的,所以不会有药涩味儿,药量还生怕药不倒他,用得极其重。
他顿了顿,复而又神态温和地询问:“还是说,刚才给我下药了?”
第50章
平缓的一句话,瞬间让唐袅衣的心跳骤然停止,然后又迅速地开始狂跳,一声比一声强烈。
她几乎在他的眼神中,下意识就要承认下药了,及时垂头避开他的视线方才止住。
没有想到季则尘竟如此敏感,尝一口便察觉到味道不对。
还是说那颗药不是无色无味的?
好像的确也没有问过大夫,她被以往看的话本糊了眼,潜意识以为迷药都是无色无味的。
如今想来,万一药是苦的呢?
可眼下药已经下了,他也喝了一口,不能被发现是她下的药。
唐袅衣捏住裙摆的指尖泛白,镇定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当着他的面倒了一杯茶,尝了尝。
抖着嗓子道:“毛尖,甘甜微苦,是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大概是今年茶庄的水土不同,也或许是茶叶上残留的药物没有清洗干净留了些,下次少师不喝这种茶了便是。”
说罢,她还对他挤出唇边梨涡,嘴角因为紧张带着点抽搐。
季则尘没有回答,敛目看面前的清茶,有被供奉高台的神性。
柔蕴的光映在他的身上像是带着暖意,五官深邃,眉骨漂亮,慈悲的皮相透出几缕若有若无的妖冶,搭在杯口边沿的手指极白。
骨节分明的骨节轻轻敲击陶瓷,黑夜中发出清脆的声音。
唐袅衣掐着大腿不让自己产生惧意,实则心中已经产生想逃的冲动了。
因为她看见了,艳红的赤貂忽然从对面的书架上露出头,口中还叼着匕首。
赤貂如月下将要化身的精魅,脚步矜持地从上面跳下,亲昵又黏人地围绕着他的腿。
而季则尘神色慈悲温和,弯腰取下它口中的匕首。
赤貂用尾巴卷起他手中的茶杯,舔了一口茶后发出古怪的叫声。
季则尘看着舔了茶后,开始变得急躁的赤貂,语气竟含着笑意:“啊,原来真的有药。”
唐袅衣的喉咙登时哽住,眼睫狂颤:“什……什么药,我怎么没有尝出来?”
季则尘起身拾步而来,神色温和半跪在她的面前,似对虔诚的信徒布施慈悲与欢愉。
唐袅衣随着他的靠近不安地往后退,雪白的小脸满是怯意,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冰凉的匕首抚摸上她的脸,如同冰凉的冷血的毒蛇用信子,一点点地舔舐她的皮肤,每一寸的打量都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尤其是他看似温和如常的眼神落在身上,有种他在量丈她的皮肉,该做出怎样的傀儡才能抵消,她欺骗他的事。
季则尘低垂眼睑,眸中神色被遮住,难窥此时的情绪如何,声线很轻声地问:“你真的没有尝出来吗?”
在他问出这句话时,匕首钝面已往下滑落,按在她的下唇。
“我应该信你吗?”他不解的声线温柔,却让人感觉不到太多的暖意,反而柔得近乎诡异。
“少、少……师……”她的迅速两眼蓄起泪雾,眼巴巴地瞅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
她想辩解,但声线过分哽咽,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很是惹人怜惜。
哪怕被他抓个正着,她也不敢贸然承认,毕竟他手中还握着匕首。
唐袅衣正心绪混乱地想说辞,青年握住匕首的手忽然颤了一下,似在同什么抵御般身形不稳地弓下腰。
他骤然的轻声喘息听起来很模糊,尤其是他的嗓音本就好听,闷喘绵长得令人动容。
像是每日黄昏与她交吻至舒服时,才会发出的暧昧呻.吟,显得极其不堪入耳。
唐袅衣见他如此反应,怔住了,忽然想起刚才她给季则尘下了药。
一瞬间,她眸中绽出一丝欣喜。
药效终于发作了!
她被他的压得动弹不得,只盼望他体内的药效快些散发,尽快发作。
他现在连拿匕首的手都颤得拿不稳,等他晕了,她就能逃了。
季则尘蹙眉抵御体内翻涌而来的热意,烛光朦胧地落在脸上,皮肤泛起似动情的潮红,冷白颈项皮肉下的青筋,鼓起漂亮又隐忍的弧度。
像极了神庙中被众生供奉着,高不可攀的玉面菩萨被强行拉下凡尘,染上不应有的七情六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