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气氛越发不对,沈妙舟头皮隐隐有些发麻,忙冲沈钊笑了笑,关心道:“阿兄,你路上累不累?先洗漱休息一下罢,一会便要用晚膳了,明日还要继续赶路呢!”
沈钊仍眯眼瞧着卫凛,没有立即作声。
一时间周围安静得有几分诡异。
沈妙舟悄悄地,捏了捏卫凛的手指。
柔软的触感忽然传来,卫凛面上仍一本正经,唇角却微微一勾,安抚似的,用指腹摩了摩她的虎口,随即调开视线,吩咐青松去前院寻间屋子,让沈钊先去洗漱安置,稍后再商议明日返程的事项。
总算应付过去这一节,沈妙舟跟着卫凛回到医馆后堂,一路上有话想与他说,又迟迟没有开口。
她知道了卫凛的真实身份,爹爹和舅舅却还什么都不清楚,沈钊更是把他当仇人。
等回去以后,要不要和他们解释?
可她又有种直觉,卫凛似乎并不想让他们知晓这件事,至少眼下不想。
卫凛察觉到她有心事,低头问:“怎的了?”
沈妙舟便将心思直接说了,又看向他:“你是不是还不想让他们知道?”
卫凛目光微凝,迟疑片刻,慢慢开口,“我的身份毕竟与旧事有牵扯,眼下京城风波未定,王爷性情忠直,暂不必让他知晓。”
这话说得倒也有理,沈妙舟想了想,也不再纠结,点头应好。
静了几息,卫凛垂眸看向她,唇角微勾,低声道:“待此间事了,我去寻你爹爹提亲,再同他们仔细解释,嗯?”
提亲。
他说得倒是顺口。
沈妙舟眼神飘忽了一下,耳朵悄悄发烫。
晚间用过饭,宁川卫指挥派人来将卫凛请了去,说是还有些战后清点的事宜,要与他商议。
卫凛一走,屋子里安静下来。
夕光穿过窗棂,昏黄的暖光铺了满地,细尘在斜斜光束中无声翻滚,越发显得屋中一片空荡。
一想到明日便要分开,再见不知会是何时,沈妙舟心里就有些发闷,一个人坐在榻上,心不在焉地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终于站起身,打算收拾一下行装。
只不过她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来时带的细软已经在瓦剌袭城那晚丢在了客栈,只有几件换洗衣裳,明日临行前,随便打个小包袱便够了。
正思量着,外面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响动,其间似乎又夹杂着几声惊慌的低呼。
沈妙舟走到门口,就见青松一脸看热闹的神色,正抱臂瞧着外头忙乱的人群。
“这是怎么啦?”她问。
青松回头看见她,忙行了礼,笑着回道:“郡主有所不知,这城中药材不够,医馆的仆役昨日便去了山上掏蛇洞,好容易寻到几条冬蛇打算用来入药,没成想,屋子里暖热,半僵的冬蛇竟醒了,那药童一时疏忽,让这东西溜走了两条,这不,正忙着找呢。”
沈妙舟听见这话,呼吸顿时一滞,杏眸瞪得溜圆,话都说不利索了,“有,有有蛇跑出来了?!”
青松笑意僵住,忙解释道:“郡主不必害怕,属下问过了,都是乌梢蛇!没毒的!”
沈妙舟:“……”没毒也很吓人好不好!
见她吓得脸色煞白,青松这回是真笑不出来了,简直不敢想,万一让那蛇爬进屋里,吓到了郡主,回头他得挨主子怎样的罚。
可医馆中的药材实在紧缺,想买些雄黄洒在屋子周围都不成,青松没办法,只能点了几个人一道去帮忙抓蛇。
听闻院子里有蛇,沈妙舟原本还想去看看沈钊,这下也不敢再出去了,忙合严门窗,只等卫凛回来。
可大战过后军务琐事杂多,又牵扯到奏报下属军功的细项,卫凛一时被绊住了脚,待一切安排妥当,回到医馆已近亥初。
夜深人静,月色清寒,银辉倾泻,铺在满院的碎雪上,入目一片清白。
卫凛翻身下马,将马鞭交给身边亲卫,走进前院侧门。
正要往后堂去,迎面就见一人身穿圆领武袍,脚蹬乌靴,抱臂斜倚在廊柱下,堪堪拦住他的去路。
正是沈钊。
“啧,不知卫大人,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沈钊现下是当真不痛快。
般般既然非要认定了卫凛,还说什么之前都是误会,成,那便罢了,他自然信得过她。
可这姓卫的是怎么回事?俩人没名没份的,天色都这样晚了,瞧这意思,难不成还真想和般般同处一室不成?
卫凛脚下一顿,凤眸微眯,“沈少将军何意?”
沈钊笑笑,抬眼盯着他,“倒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这个时辰呢,般般已经沐浴歇息了,卫大人再过去,似乎不大妥当。”
二人视线一瞬对上,彼此打量着,互不相让。
卫凛忽而勾了勾唇,眸光讥诮,“有何不妥?我与般般早已行过大礼,拜过堂。沈少将军是不记得了?”
沈钊一噎,气得瞪直了眼,“那合婚庚帖上,你们俩人加一块凑不出半个真八字,算哪门子的行过大礼?!”
卫凛的眼神微冷,“我二人之事,轮不到你来置喙。”
“轮不到我置喙??”沈钊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站直身子,“姓卫的,若论起先来后到,我是伴她长大的兄长,怎的还不比你更亲近?”
话音落下,空气似是有一瞬的安静。
沈钊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
卫凛却嗤地一声笑了,凤眸里倒映出泠泠月色,“好一个先来后到。”
“只不过,”顿了顿,他挑眉看向沈钊,不疾不徐地道:“何人告诉你,你是那个‘先’?”
沈钊一时愣住。
卫凛轻哂一声,不再理会他,漠然收回视线,径直往后堂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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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妙舟一直等到戌正时分,熬得渐渐泛起了困意,见卫凛还没回来,估计他那头琐事太多,一时半刻忙不脱身,便打算先沐浴梳洗,眯一小觉再说。
医馆的灶上成日都烧着热水,随取随用,听闻她要沐浴,青松很快就将澡水送了过来。
先前她胳膊上有伤未愈,沐浴时都要万分小心,很不舒服,如今那伤处长好许多,再不怕沾水,沈妙舟总算尽兴地洗了个痛快。
一直到水温渐要凉透,她才起身出来,细细擦干身子,换上一套干净的里衣。
系好衣带,沈妙舟转身走去面盆架旁,想再取一块干燥的布巾来擦发尾,无意间一抬眼,就见那架子上搭了一小截细细黑黑的麻绳。
她没怎么在意,随手便想将它拨去一旁,就在指尖将将要碰上的一瞬,那根麻绳忽然“活”了过来,“嘶溜”一声,缩了回去。
沈妙舟愣怔一刹,猛地反应过来:“啊——”
蛇啊!
她瞪大了眼,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
昏黄的烛火下,地面上一条黑影弯弯曲曲地游动过来。
沈妙舟吓得魂飞天外,一边尖叫,一边惊慌着往桌案上爬。
卫凛刚走到廊下,忽然听见她的惊叫声,心口猛地一紧,当下什么也顾不上,直接踹开了窗子,纵身跃进屋内,循着她的声音冲了过去。
“般般!”
他还未看清屋内发生了何事,沈妙舟尖叫一声,径直朝他扑了过来。
“般般!”
卫凛一把接住她,紧紧抱在怀里。
“蛇蛇蛇蛇!有蛇!有蛇!”
沈妙舟死死搂住卫凛的脖颈,惊得语无伦次,尾音颤抖着,带出几分哭腔。
他视线一扫,就见地上一条乌蛇正急急蹿行。
卫凛眉头微蹙,一手抱紧她,一手捞起茶盏飞掷过去,“锵”一声,乌蛇猛地被钉死在地上,蛇身最后扭了两扭,终于不再动弹。
“没事了,不怕。”卫凛低声安抚。
沈妙舟惊魂未定,身子微微发颤,双手搂着他的脖颈,小脸紧紧埋在他的颈窝里,热息团团喷在他颈侧。
卫凛缓了缓急促的心跳,将她抱到桌案上放下,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后脊轻拍,“莫怕。”
过了好半晌,沈妙舟终于渐渐定下神,呼吸平稳下来,慢慢抬起脸,小心翼翼地扭头看一眼地上蛇尸,松了一大口气,喃喃道:“吓死我了……幸亏你回来的及时……”
卫凛垂眼去看她。
怀里的人仍紧紧搂着他的脖颈,一双乌润杏眸里盈满水光,眼圈通红,睫毛也湿乎乎的。
她只穿一身单薄的寝衣,乌黑发尾凌乱地黏在纤细白嫩的颈侧,混乱中衣襟有些松散开来,露出的肌肤柔润白腻,又隐约显出一小段线条姣好的起伏。
隔着一层薄薄衣衫,那柔软的弧度带着热意,严丝合缝地贴在他身前,还在微微发着颤。
卫凛的呼吸一瞬发沉。
屋子里安静下来。
见他不说话,沈妙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淌了一脸的泪痕。
其实她没想哭的,真的没想。
只不过方才是被吓狠了,一开口,眼泪便不受控地飙个不停。
这会儿回过神来,不免觉得有些丢人。
沈妙舟脸颊微热,悄悄松开一只搂着卫凛脖颈的手,不大自在地撑到桌案上,正想要挪一挪身子,整个人却被他紧紧锢住。
沈妙舟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仰起脸,对上了他漆黑幽深的凤眸。
夜深人寂,浴房里昏暗潮湿,两个人的衣衫都有些乱,距离近得过分。
廊下风声呜呜,这里却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两个人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烛火跃动一霎,卫凛眸光微暗,似是再也忍不住,抬手托住她的后脑,低头径直吻了下来。
一路熟稔地叩开她的齿关,吮咬她的唇舌,带着明显浓重的欲念,像要将她一点一点吞吃入腹。
他身上的气息让她无比熟悉,却又带着强烈的侵略意味,四面八方地笼罩下来,密不透风。
激得沈妙舟浑身一颤,忍不住发出轻轻的嘤咛。
流连片刻,卫凛仿佛再不满足于这样的缠吻,循着本能向下,炙烫的吻蔓延到她纤嫩的脖颈上,一遍遍地亲吻,啃咬。
仿佛要将方才憋闷的一股躁气和满腔的眷念全部倾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