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瑕感觉方才被他按住肩膀的地方,还莫名的隐隐作烫。
她神游了一阵,等她回过神来,见房门关得规规整整的,哪还见他人。
就仿佛他根本不曾来过一般,一切只是她的幻想。
只是伤口又确确实实已经包扎好了。
姬无瑕深吁一口气,走到门边拨上了闩,回头见陆杳还依靠在床头没有睡下,便赶紧吹了灯,爬上床来,和陆杳一起躺下。
陆杳开口道:“伤都处理好了吗?”
姬无瑕愣了愣,在她手上写道:“杳儿你怎么知道?”
陆杳道:“察觉到你和另一个人坐在桌那边,我闻到了药酒和血的味道。”
姬无瑕:“不愧是我杳儿。”
陆杳道:“伤得可重?”
姬无瑕写道:“不重不重,就是点点皮外伤。”
陆杳具体没问到底是谁给她疗伤的,她只是安静地抱抱她,伸手揉揉她的头发,道:“累你同我受这一遭。”
姬无瑕一听,鼻子蓦地就酸酸的,也伸手抱紧陆杳,在她肩上蹭蹭,写道:“跟我说这些。”
姬无瑕闭上眼睛,在陆杳手里写道:“杳儿,白天的时候,我做了个梦。”
陆杳便问:“做的什么梦?美梦还是噩梦?”
姬无瑕写道:“梦见我刚到药谷的时候,当然是美梦。还梦见你拿衣服拿鞋给我穿。”
她想,无论如何,她都会陪着她的。
她们都有着一场年少时被救赎的梦。
第748章 捡她回来
那年,第一次在药谷醒来之前,姬无瑕记得,她总是在逃亡的路上。
她和她的家人被仇家追杀,至亲一个一个倒在眼前,她不能停留,没时间难过,她唯一要做的只有奋力往前跑,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
她躲躲藏藏,连觉都不敢睡太沉。
她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像只迷途的羔羊,不知该去往何处。
她听见那些人隐隐在后面说,还跑了一个孩子,她就知道他们定然是在找她,所以她拼命地往前跑。
从黑夜到白天。
终于,精疲力尽累倒在一处草丛里,依然是连眼睛都不敢闭。
害怕自己一觉就睡死了去,再也没机会睁开双眼了。
头顶的日光有些炫人,她耷拉着眼皮,听见草丛里有动静。
她迷迷糊糊地想,是老虎,还是狼?
会不会把她叼走,撕成一块一块地吃下?
可她再也跑不动了。
那草丛被分拂着,动静离她越来越近。
她抓紧了边上的杂草,终于动静近在咫尺时,停下了。
她依稀看见眼前,是一双鞋。
她费力地往上抬了抬眼皮,满脸血污,眼皮上也沾着从额头淌下的血痕,有些痒,她眨眨眼,看见有人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是个女孩,意识恍惚中,她带血的手一把就抓住了女孩的衣角。
她终于扛不住,睡得个死沉。
最后一抹意识让她陷入无边的恐惧,完了,这一睡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后来,当她醒转来,有屋子有床,有阳光有鸟语花香,她确确实实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有个人把她捡了回来。
那个人叫陆杳。
她给她治伤,给她穿自己的衣裳和鞋,老成地叮嘱她不要乱跑。
当姬无瑕意识到,这世上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后知后觉,一个人坐在屋门前的台阶上嚎啕大哭。
陆杳走过来,默默地坐在她身边,伸手摸摸她的头。
姬无瑕两眼噙着眼泪,哽咽着,抽着气,扭头呆呆地把她望着。
陆杳就道:“一个人还是得活着。既然你还活着,这就是你活着的理由。”
姬无瑕瘪着嘴,道:“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然后她又扯着脖子哭,边哭边道:“可我知道,活着真好!”
那时候,年少的姬无瑕对陆杳充满了好奇。
两人一起坐在屋门前,看着这宁静的药谷。
姬无瑕眼睛都哭肿了,一抽一抽的,道:“你明明和我一般大,为什么说起话来像个大人?”
陆杳想了想,道:“可能是性情不同吧。”
姬无瑕皱巴巴道:“我好疼。”
陆杳问:“哪里疼?”
姬无瑕道:“哪里都疼。”
陆杳掀开她衣裳一看,才发觉是她先前哭得太用力,把伤口都扯破了。
陆杳连忙起身牵着她,去二师父那里看看。
她伤得很重,原本捡回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在她醒来之前,她都已经昏睡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都是陆杳在照料她。
后来小姬无瑕才知道,那天她运气好,误打误撞跑进了山谷附近,正好遇到陆杳在附近采草药。
陆杳把她捡来,装进背篓里,艰难地背回药谷里。
为此,陆杳小小的肩膀上都被背篓勒出了两道血痕。
小姬无瑕对陆杳表达了满满的感激,陆杳道:“没事,我平时也经常捡东西回来,上回捡的一只受伤的野公鸡,我照料了一个月,直到它能跑能跳了,我才放它走。”
大概是跟着二师父学医的缘故,陆杳喜欢照料病号。
而这次捡回来的是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女孩,她便格外上心一些。
约摸是药谷里只有她一个小孩,多少也会觉得寂寞的。
可自从有了姬无瑕以后,整天叽叽喳喳围在她身边,就再也不知道寂寞是个什么东西了。
姬无瑕没处可去,后来就留在了药谷里,与陆杳作伴。
她最羡慕的是陆杳有一个武功特别厉害的大师父,她想习武。
陆杳就去问大师父,能不能再收一个徒弟。
大师父一听,直摆脑壳,道:“收你一个就够够的了,再来一个女娃,不得磋磨死为师,不收不收!”
第749章 她也有梦
这种事也不能勉强,后来陆杳就丢几本武功秘笈给姬无瑕,让她照着学。
陆杳道:“我最初就是先学这几本的。你不懂的可以问我。”俨然一个小师父一般。
姬无瑕十分兴奋,果真照着学得有模有样。
逢陆杳跟着师父练功时,她就让姬无瑕偷摸着一边观看。
师父那么厉害,怎会不知有个偷学的,虽没正式收她做徒弟,却也没少连带着教自己徒儿一起教她。
在药谷里,姬无瑕俨然就是陆杳的小尾巴。
陆杳一直是稳重的,而她则是胡天胡地、张牙舞爪的。
只有陆杳知道,别看她白天高兴得飞起,可到了晚上,她无助可怜得很。
她晚上做噩梦,她哭着叫她爹娘的名字,她只有紧紧抱着陆杳的手臂才能睡得安稳踏实。
年少的姬无瑕对年少的陆杳有种执迷的崇拜和喜爱。
她时常捧着头惊叹:“你每天跟你大师父学完武,还要跟你二师父学医,还要跟你三师父学琴,你是怎么学得过来的?”
陆杳道:“妥善安排好时间,就能学得过来。”
陆杳在二师父这里学制药时,姬无瑕就也来跟着转。
她亲眼看见陆杳给一头受伤的鹿子缝补伤口,连连惊叹。
陆杳看她一眼,道:“有什么好吃惊的,你的伤口当初不也是这样补起来的。”
姬无瑕道:“你怎么这么厉害。”
陆杳道:“跟师父学的。你想学么?”
姬无瑕目标明确道:“我不想学,我只想学武,成为天下第一的大侠!你会这个就行了,以后我要是破了,我就回来找你,你给我补补。”
姬无瑕憧憬着以后:“等我学成武功了,我就要出去闯荡江湖。”
陆杳问:“为什么想要闯荡江湖?”
姬无瑕道:“因为我是不甘心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的,我首先就要去把仇人的头割下来。”
姬无瑕忆起这些往昔,习惯性地搂着陆杳的手臂,在她肩上蹭着蹭着就安然睡去。
陆杳也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