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槐又道:“你下次若想来,还得问我。”
话语间,这时有人迎了出来。
一道柔嗓分外惊喜地唤道:“陆姑娘。”
霎时,陆杳神色也怡然两分,方才的郁气也似风吹而散,道:“阿汝,许久不见。”
阿汝快步上前,还是有些畏惧地先向苏槐福了福礼,然后对陆杳笑意温然道:“是许久不见了,之前相爷说你不在京。眼下总算得以再与姑娘相见。”
阿汝心思细腻,很快便发觉陆杳有些不同寻常。
阿汝又向苏槐请示:“相爷,我能请陆姑娘屋中叙话么?”
苏槐点了头,她方才敢伸手来拉陆杳的手,道:“陆姑娘,我们屋里说话。”
两人进了内院,苏槐并没有跟上来。
进屋落座以后,铃铛斟茶,阿汝细心地将茶盏递到陆杳手上,陆杳笑了笑,谢过。
阿汝有些忧心,踟蹰道:“姑娘的眼睛……”
陆杳若无其事道:“无甚大碍,之前试了一种药,眼下这是后遗症,暂时无法视物。过阵子便好了。”
阿汝吁了口气,道:“那就好。”
陆杳问:“你呢,一切可好?”
阿汝道:“我也一切都好。”
而后不免说起之前的事。
阿汝回忆道:“那日,我还以为是陆姑娘过来了,结果一开门才发现竟是相爷找来了。我以为我和孩子这下都保不住了,结果相爷只是把我转移了个地方,却没有伤害我和我肚里的孩子。”
陆杳道:“他如何舍得伤你肚里的孩子。”
以前阿汝不太懂那些利害关系,如今她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而今她和相爷是一条船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陆杳又道:“对不住,原是计划让你和孩子远走高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今却深陷其中难以脱身。”
阿汝道:“这关姑娘什么事呢,姑娘已经帮了我许多了。若非姑娘,我与我儿早已一尸两命了,又哪有我们今日。”
顿了顿,阿汝又道:“如今我也想明白了,那终究是皇嗣,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他能得相爷的庇佑,至少能够安安稳稳地长大成人。不然若是换个人来,我们娘儿俩没有依仗,恐怕早就没有活头了。”
陆杳道:“你能这样想也好。”
阿汝道:“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只要我的孩子能够健健康康、安安稳稳地活着。只不过唯一遗憾的是,我不能随时随即见到他、抱抱他。”
陆杳道:“孩子一出生,便抱走了么?”
阿汝道:“原是一出生相爷就叫人来抱走的,后来我苦苦哀求,相爷才答应让我自己养了一月。
“相爷也答应过我,他会护孩子周全,将来如若我愿意进宫陪伴孩子,他也会给我设法。”
阿汝想了想,又道:“我相信相爷一诺千金,一定会说到做到,否则他何须答应我呢。
“我一介无足轻重的人,对他来说留着我还有可能会使事情暴露,杀了我才能永绝后患,他之所以留下我还答应我,我想应是看在姑娘的面上吧。”
第800章 分明就是个女子
陆杳当然知道,照苏槐以往的行事做派,待阿汝生产以后就杀了阿汝,绝对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阿汝握了握陆杳的手,思忖着问道:“姑娘与相爷……可还好吗?”
陆杳道:“好不好就那样。”
阿汝感慨道:“之前还以为姑娘与相爷缘分已尽,今日见姑娘与相爷在一起,可见到底是好事多磨的。这还当真是应了之前说过的话,相爷如今一心都在姑娘身上,哪里割舍得下。”
阿汝还道:“男人一旦动了真心,就会想方设法地把你占为己有,更何况像相爷那般的人。”
陆杳动了动眉头,道:“你这是给他当说客了?”
阿汝便笑,道:“没有的事,我早前便说想看看相爷那等人物爱上个女子是何光景,如今我是看见了。”
说着她又道:“不过不瞒姑娘,相爷确实交代过我,好好陪姑娘聊聊天散散心。”
不知不觉,时间就渐晚。
当晚陆杳和苏槐留在这里用了晚饭方才动身回去。
两人坐在马车里,马车行走于熙熙攘攘的街上。
这京都城里的夜市是灯火如昼、行人如潮。
陆杳突然来一句:“真要是想让我散心,便让我将我师父的遗愿尽早完成了。”
苏槐道:“明日再请阴阳先生来看。”
听街上行人说,今日十五,城中有灯会,所以来来往往的人才比平时还要更多些。
马车在街上行驶得也异常缓慢。
苏槐问她:“要不要下去走走?”
陆杳兴致缺缺:“有什么可走的,我又看不见。”
苏槐道:“街边有美食,要不要尝尝?”
陆杳道:“有什么可尝的,我又吃不出。”
苏槐道:“那你想听什么,听戏还是听曲?”
陆杳道:“你唱给我听?”
苏槐道:“我说给你听,我说得比唱得好听。”
陆杳:“……”
她冷不防嗤笑了一声,转头看向另一边窗外,道:“这话确实不假。”
窗帘外的灯火溢了些许进来,将车里映照得影影绰绰。
苏槐又道:“你想听我说什么?说我跟你的感情还是说你跟我的感情?”
陆杳道:“你不尴尬吗?”
苏槐道:“我不尴尬。”
正这时,车外响起一道不太确定又满怀希冀的声音:“敢问……相爷可在车里?”
剑铮在外禀道:“主子,是阮侍郎。”
苏槐微微拂了窗帘,露出一张侧面容颜来,在满街灯火下显得极其温润,他垂着眼眸,神色似美似妖,道:“何事?”
这阮侍郎一见苏槐,不由满脸唏嘘:“终于得见相爷了,相爷有所不知,今个下官往公署跑了好几趟,都说相爷不在,没想到眼下在半路上遇到相爷,真真是老天有眼!
“相爷明鉴,下官也不敢扰了相爷休沐,只是当下着实是有紧急要务需得相爷处理,若是没有相爷示下,我等不敢善作主张啊!还望相爷恕罪,恕罪,这事儿耽搁下去,下官也怕皇上若是追责起来,我等吃罪不起啊!”
说着就连忙把一份紧急公文双手递呈给苏槐,恭恭敬敬又道:“还请相爷过目。”
街上来来往往,人声鼎沸,行人们也不知这阮侍郎在说些什么,只不过他的举止却是颇引人注目。
苏槐接了文书,吩咐剑铮道:“走。”
那阮侍郎立马退居一边,就在窗帘落下之际,他鬼使神差地往车里瞅了一眼。
这一瞅,好像除了相爷,马车里还另有其人啊。
只不过里面光线昏暗,他看不真切,只隐隐看见个身形轮廓。
等马车都走远里,阮侍郎边往回走边回味着,随之福至心灵,脚下一顿,自言自语道:“那好像是个女子啊。”
他再一回想,越加笃定,没错,那分明就是个女子的轮廓!
相爷车里怎会有女子?
于是乎没过两日,这风儿就私底下传开了:十五月圆夜,相爷竟携神秘女子游街赏灯!
第801章 好事不怕磨
这厢,马车进了相府大门,苏槐和陆杳下车来,他把文书丢给了剑铮,就将陆杳拦腰抱起,大步经过穿堂,径往后院去。
陆杳踢了踢腿,道:“老子有脚,可以自己走。”
苏槐道:“我还有事,这会儿没空跟你闲庭漫步。”
陆杳听得冷冷道:“谁稀罕跟你闲庭漫步。”
到了内院,苏槐将她放房里,点好了灯,又给她备好了衣裳,便进了书房。
等他处理完事情出来,陆杳已然洗漱好,在房里睡下了。
翌日苏槐从公署回来时,果真带了个阴阳先生来。
结果阴阳先生诸方一合算,道是最近的动土之日应在半月之后。
这阴阳先生据说是全京城里最好的,许多达官显贵动祖坟都喜欢找他看。
据说也是因为技高人胆大,为人便没有阿谀奉承的那一套,而且专门搞阴阳那行的,达官显贵信这个,基本都对他礼遇有加。
可照他算的这个日子,离原本陆杳和苏槐约定的半月之期还要超出七日。
陆杳道:“没有更早一点的日子了吗?”
阴阳先生看了她一眼,道:“没有了,好饭不怕晚,好事不怕磨,就那个日子,不仅亡人团团圆圆,生人亦和和美美。”
陆杳一时没有表态。
姬无瑕便宽慰道:“再等半个月就再等半个月吧,反正这日子眨眼就过了。先前不就不知不觉地把半月过去一半了嘛。”
阴阳先生又看了陆杳一眼,道:“我看姑娘也不太信,若是不信,不妨再另请高明。不过姑娘心事重重,莫怪我多嘴一句,阴阳有别,有时候执念太重对那边而言反而是负担。你放不下,他亦不得安宁。”
姬无瑕闻言来了些兴趣,道:“你如何得知这些?可是相爷跟你讲的?”
剑铮道:“主子请先生来看日子,可没透露这些。”
阴阳先生也不避讳,道:“这还用得着讲,全在此女子面相上。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她心思细腻却也深重,能想得过来但又想不过来。若是紧着不放,来日只会得不偿失、更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