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槐一眼看来,阿汝心头一凉,话也就掐断在了喉咙里。
那眼神虽然温和没有波澜,可遭他看一眼,她整个人就像被钉住了一般不敢动弹。
陆杳道:“带上她只是顺便。”
苏槐道:“我不顺便。”
阿汝连忙道:“要不我还是下车吧,姑娘你代我看看他就好了。”
她要走,陆杳拉住她,道:“坐下。”
阿汝只好又忐忑地坐下。
第1092章 我想下车
马车行驶着,就是车里的氛围格外怪异。
苏槐开口道:“你因为她,主动要去参加宫宴。你因为我主动过吗?”
陆杳道:“别忘了,是谁使得他们母子现在见一面都难。要不是你,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
苏槐道:“她要是不生那孩子,也没后来这些事,是谁给她保的那孩子?”
陆杳给气得一噎,正想张口回击,苏槐又道:“当初你若是不带她进宫去,她也没机会有这个孩子。要不是你,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
陆杳:“……”
陆杳道:“确实,这么说来,我就当给自己减轻罪孽。我就是因为这事才主动进宫去参加宫宴,否则谁爱去谁去。”
苏槐看向阿汝,道:“这么说来,她能进宫,我还应该感谢你是吗?”
阿汝人都不好了,正襟危坐,弱弱道:“我想下车。”
草率了,她就不该跟着陆姑娘和相爷同乘一车。
这俩神仙打架,她一句都插不上不说,还容易遭殃。
外头驾车的剑铮剑霜表示,今天主子转移了战火,他俩就感觉轻松了不少。
马车上了宫门前的直道,这个时候想下车也晚了。
各家官员的马车也都陆陆续续往这条道上走。
大家见到相府的马车,全都不约而同地停下靠边,等相府的马车先行。
到宫门前下车,陆杳就带着阿汝这个侍女,跟在苏槐身边一同进宫去。
宴会殿上灯火通明,辉煌如旧。
朝臣们相继入殿,陆杳随苏槐在殿首入座。
随后皇帝到了,一些后妃女眷紧随在后。
原本这给功臣们接风洗尘宴上是没有女眷的,但听说相爷未婚妻也要进宫,所以临了才有宫中女眷参加。
皇帝在上首龙椅就坐,他病了两日,今朝也是强撑着来的。
陆杳一看他形容,就是一副久病缠身的样子,且看起来不仅仅是病气,还蚀空了身体底子。
她一眼就看出来,不长久了。
她记得上回她离京之时见这皇帝,虽然有失眠之症,稍稍欠安,但也无甚大碍,可眼下发展成这般病势,不排除人为的可能。
宫宴上,她多留意了皇帝两眼,同时满殿朝臣以及宫眷也都在留意着她。
大家不是没有见过她,只是以往见到她时,她不是个跟在六姑娘身边的小小丫鬟就是个满脸脓疮的丑陋女子。
可而今相爷的这未婚妻,却是肤色白净明晰,那弯眉桃花眼仿若藏着春光秋水,却偏偏形容清淡冷丽,不附庸亦不谄媚,就连对她身边的相爷都不怎么热忱的样子。
她虽坐在相爷身边,却不是依附着相爷的,那种气度,仿佛她与相爷是平起平坐、平分秋色,谁也不逊于谁。
这样的女子,怎能不吸引旁的目光和注意力。
朝臣们就幡然醒悟过来,想必当初她那满脸脓疮也是故意装出来骗人的!
难怪一直以来与相爷传出不少纠葛绯闻的女子就只有她一个,还没哪个女子能在相爷身边待这么久,或者说甚至还没女子能这般堂而皇之地待在相爷身边。
难怪相爷舍不下她,云金的敬王也争相要娶她!
那些后宫女眷当中,当然少不了静妃。
彼时静妃就坐在宴殿对面。
她期盼了这么久,一日一日地数着日子才终于盼到相爷回朝。
前几日都没得机会相见,今晚宫宴她无论如何也要出席的。
相爷还叫嬷嬷给她传话,让她将小皇子也一并带来殿上入宴。
她听说过相爷有个未婚妻,那是个丑陋女子,当初敬王求娶想必也是看重她的身份想以此来激相爷。
为此她也打听过不少,都说相爷对他那未婚妻没什么感情,只不过是因为以前家中长辈定下的婚约,所以一直存续至今。
相爷对那女子定也是出于责任,才把她从云金带回来的。
而今她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却也看见他身边坐着旁的女子,并不如传言那般不堪。
相反,那女子不卑不亢、不骄不躁,根本让人难以忽视。
那女子还很美丽。
两人在满殿的辉煌灯火下,显得郎才女貌、极为般配。
第1093章 观察留意
静妃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总要往陆杳和苏槐那边投去,她放在桌子底下的手也不知不觉揪紧了。
她又想起以往相爷在宫里照拂她的时候,哪次不是温言温语体贴极了,又一直派人保护她、指引她,才有她的今日。
她以为相爷多少对她是不同的。
可今日她在这坐了这么久,发现相爷根本不曾抬头看过自己一眼。
他的注意力都在他身边那女子身上,他会微微低头听那女子说话,转头看那女子两眼,还回她两句话语,还动筷给她布菜。
静妃一时间连小皇子都顾不上了。
嬷嬷几番提醒下,她方才回神给小皇子喂些专门准备的羊乳羹。
陆杳当然也留意着静妃那里,她让身边立着服侍的宫女退下,叫阿汝到身边来侍奉。
阿汝这才得以上前,跪坐在陆杳身边的软垫上,斟茶倒酒时,陆杳对她道:“在对面。”
阿汝便抬头往对面看去,恰恰见到静妃正喂那软软糯糯的小团子吃羊乳羹。
顿时阿汝整个人都静止了,手里斟的茶水不住往茶盏里淌,也忘了要停下来。
陆杳不动声色地及时替她扶了扶茶壶,茶水将将把茶盏斟满。
阿汝也顿时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将茶壶收回。
阿汝极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安静地待在陆杳身边,时不时往对面看几眼。
那是她的孩子,日思夜想,已经长这么大了。
阿汝再看抱着孩子的静妃,不由心头大震,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相爷要做这些安排。
那位素未谋面的静妃,竟与她生得有六七分相像。
在装扮上阿汝是懂的,如若再搭配以特定的妆容,甚至可以再多增两分相似程度。
很快阿汝就发现,对面的静妃也在频频往这边看来,自然是看向姑娘和相爷两个人。
但两人压根不当回事,也丝毫没有回视理会。
阿汝知道,姑娘和相爷何许人也,连她都能察觉到这点,他二人又岂会察觉不到,只不过是不在意罢了。
静妃旁边坐的就是长公主。
对于陆杳和阿汝来说都是老熟人了。
长公主当然也注意到了静妃的目光,道:“你进宫的时候晚,兴许不知道苏相与他未婚妻的事。在她之前,苏相身边可从未有过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能得苏相这般护着。
“苏相是当真爱她得紧,从前就处处维护她给她善后周全,而今更是为了她挥师灭了云金,又将她抢了回来。是个女人应该都会羡慕她。”
静妃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长公主,比划着手势,旁的嬷嬷则替她转述:“就连长公主也难入相爷的眼,长公主也会羡慕她吗?”
长公主眼底有些阴翳,皮笑肉不笑道:“我与苏相,有缘无分,总归都是过去的事了。”
随后长公主又叹道:“人都有死穴,恐怕她就是苏相的死穴。”
两人各存心思,不再言语。
但长公主时时若有若无地留意着静妃的神色变化。
殿上丝竹袅袅,歌舞升平,但宫宴上坐着的一众君臣,却无往日的轻松应酬之态,大家都揣着十万分的小心。
后来皇帝发话了,给一干功臣名将赐接风洗尘酒。
宫人捧着托盘进殿,停在每位将军的宴桌旁。每只托盘里都是金杯玉盏琉璃壶。
皇帝命道:“给众爱卿斟酒。”
于是宫人们整齐地斟上酒,酒是宫廷里酿制存放年久的贡酒,顿时满殿酒香四溢。
皇帝举杯道:“苏卿,还有诸位替朝廷征战沙场的功臣,这酒朕敬诸卿!”
然而,皇帝都举杯说完了,可殿上被赐酒的这些将军们却无一动作,不接话也不举杯。
顿时场面就僵滞了下来。
皇帝的脸色本就病怏怏的,这下子更加灰败暗沉。
皇帝举杯的手都开始颤抖,道:“你们这是何意?”
殿上落针可闻,也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