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帝:“有吗?”
皇后:“有。”
永熙帝作为公爹,自也没怎么关注过这个儿媳妇,思忖片刻,他道:“可能她们母女难得重逢,她一心扑到她母亲身上,一时顾不上琏儿也很寻常。”
皇后却不这么认为,再回想白日里问起明婳在外的情况,明婳几乎都在聊路上的见闻,各地的风土人情,再不然便是她在幽都县建起的那个积善堂........提到裴琏的次数,简直是屈指可数。
哪怕她与肃王妃主动问起裴琏,明婳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
这实在太反常。
难道小夫妻出去一趟,发生了什么事?不然怎的像调转了性情一般?
皇后还想再问,永熙帝却是抱住她的腰,一头埋进她脖颈:“不行了,喝醉了,朕头有些晕。”
皇后:“……”
“多大年纪了,又来装醉这一套!”
“这回是真的。哎,走不动了,阿妩扶我去沐浴罢。”
“……”
呸,这为老不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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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轻拂,沉沉夜色笼罩着静谧的东宫。
采月采雁两个时辰前就得了永乐宫的吩咐,早早收拾好了瑶光殿侧殿。
待见着主母来了,更是欣喜若狂,只觉今日真是比过年还值得庆贺的日子。
明婳心里也还兴奋着,哪怕到了正殿,也不舍得松开肃王妃的手。
肃王妃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道:“别任性。今夜宴上你待太子就很是冷淡,他给你夹菜,你没句谢倒也罢了,竟连眼皮抬也不抬一下,未免太失礼!”
“你在家如何骄纵都无所谓,你们小俩口私下里如何随意,我也管不着。但今夜太后、陛下和皇后娘娘他们都在呢……我在旁瞧着手心都冒冷汗!”
明婳急急道:“阿娘,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今日夜深,我先不与你说这些。”
抬眼往前瞧了瞧,见那年轻郎君还负手站在廊边,很是耐心地等着,肃王妃稍稍抬高声音:“时辰不早了,你们舟车劳顿定然也累了,快去歇着吧。”
明婳仍拽着她的袖子:“阿娘,我今夜想与你睡。”
肃王妃失笑:“我又不会跑,明晚一起也不迟……”
说着捏了捏她的手背:“去吧,我也有些困了,有话明日再说。”
明婳见肃王妃眉眼间的确有些困倦,只得松开手,“好吧,那明早我再来寻您说话。”
肃王妃莞尔:“好。”
见母女俩这边说完了,裴琏上前一步,朝肃王妃抬袖:“岳母好生歇息,明日孤再设宴招待您。”
肃王妃笑着颔首,“殿下客气了。”
当真是越看这个女婿越满意,回头可得好好与孩儿她爹夸夸。
小俩口目送着肃王妃离去,才回到寝殿。
没了外人,明婳扭头看向跟在身后的男人,闷声咕哝:“装模作样。”
裴琏眉心微动,并未争辩。
因他在肃王妃面前,的确存了几分刻意表现——
父皇教的。
只要博得岳母的欢心,岳父那边自然不攻而破。
夜里饮了些酒,裴琏也有些微醺倦怠,深深看了小妻子一眼:“累了一日,洗漱歇息罢。”
明婳听他这话,再看他黑眸迷离的模样,霎时警铃大作。
在船上他们都是分房睡的,若是今夜同住……
她咬了咬唇,一身正气道:“今夜…今夜我睡榻!”
裴琏:“.......”
他没说话,只面色平静,大步上前。
明婳见状,瞪圆了双眼,脚步直直往后退:“你…你做什么,我劝你别胡来,我会叫的,我真的会叫的,啊——唔!”
背脊刚抵到柱子,她的嘴也被男人的大掌牢牢捂住。
眼见那道挺拔高大的身躯近在咫尺,明婳眼底满是慌乱:“唔唔唔!”
裴琏睇着她这副紧张无措的模样,漆黑狭眸也掠过一抹幽幽晦色。
有那么一瞬间,的确想照从前那般,先堵了她的嘴再说。
只是……
夺了她的身子,留不住她的心,又有何用。
“孤不碰你。”
裴琏道:“孤只问你一个问题。”
明婳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却也看得出他的眼神是清醒冷静的。
她眨了眨眼:“唔。”
裴琏这才松开手:“明日你可要与你母亲提和离之事?”
明婳不料他会问这个,怔了一瞬,目光有些闪烁。
裴琏一看她这反应,便也明了。
但还是想听她亲口说,“是与不是?”
明婳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扼住般,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良久,她颓然却又肯定地点了下头:“是。”
割舍固然痛苦。
但长痛不如短痛……
“好,我知道了。”
那牢牢笼罩着她的颀长身影往后退了两步,男人转身离去,沉静的嗓音似透着几分喑哑:“今夜你睡床,孤睡榻。”
第077章 【77】
【77】
翌日清晨, 春光和煦,惠风柔畅。
明婳自寝殿舒适宽敞的大床睁开眼时,盯着那绣着精美花纹的烟粉色帐顶还有些恍惚。
裴琏昨夜真的只在榻上睡了, 并未来钻她的被窝。
他们真的就这般安安静静、平安无事地过了一夜?
怎的平静得叫她有些不敢相信呢。
在床上又发了一会儿呆, 待记起阿娘也在瑶光殿里, 明婳也不再赖床,唤人进来伺候梳洗。
肃王妃的生活也十分规律,早早就醒了, 喝过一碗温牛乳,便唤来采雁采月带她逛逛瑶光殿, 顺便打听女儿女婿的相处。
在当家主母面前, 采月采雁自是不敢隐瞒, 斟酌着如实答了。
肃王妃听着听着,渐渐也觉出一丝不对劲, 因着两婢口中的太子冷淡寡言, 与昨夜她瞧见的体贴儿郎,好似两人。
遂又将那小丫头春兰唤来问话——
女儿贸然在蓟州牙行买了个乡下丫头,且是亲自去买的, 这事也很不合常理。
春兰哪里见过这神仙般的雍容贵妇人,一听是主子的母亲, 超品一等王妃, 连忙哆嗦着磕头请安。
肃王妃问什么, 她就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都说了。
待听到在船上小俩口都是分房睡, 肃王妃眉头紧拧:“一个多月, 竟未曾同寝一回?”
“是…是……”
春兰点头, 忽又记起什么,摇头:“啊, 不对……是是是。”
肃王妃也有些看不上这傻丫头,但还是耐着性子,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兰支支吾吾半晌,最后撇了嘴,小心翼翼道:“郎君……殿下不让说。”
肃王妃:“为何不让。”
春兰:“奴婢也不知,但殿下说他那夜照顾夫人的事,不许告诉夫人,不然割了奴婢的舌头。”
肃王妃:“……”
一旁的采月采雁:“……”
女儿/主子到底是哪个牙行挑了这么个傻丫头回来。
肃王妃抬起帕子摁了摁额角,吩咐采雁采月:“你们先回寝殿,看你们主子醒了没,醒了叫她过来陪我用膳。”
采雁采月对视一眼,很有眼力见地退下:“是。”
肃王妃这才将春兰单独叫到一旁,好听的嗓音温和而不失威严:“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原原本本告诉我,若有一个字隐瞒,我今日便叫人把你卖了。”
傻丫头春兰大骇,噗通一声又跪下:“王妃别卖奴婢,奴婢说,奴婢都说。”
一炷香后,明婳一袭翠色春衫,素面朝天地来到侧殿时,便见肃王妃端坐在榻边,左手捻着一串绿润润的碧玉佛珠,神色肃穆庄重,宛若一座上好的白玉观音像。
“阿娘是想父亲了么,怎的一早便这副凝重神色。”
明婳笑着上前,只还没走到肃王妃身边,便见她目光复杂地投来一眼。
“阿娘您这般看我作甚?”明婳被看得奇怪。
肃王妃红唇翕动,欲言又止,“没什么,先用早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