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了指角落无人问津的扇子:“所以煎药得时刻守着,火不能大, 也不能熄,适当的时候需得以扇风助力。”
厉峥眉头蹙得更深了几分:“这么麻烦。”
饶是这般说着, 但他也同时躬身向前拿起了那个方才他看都没多看一眼的扇子。
“小力一些。”盛瑶温声提醒着。
好似到了他们二人教学识字的时候。
不过老师变成了盛瑶,厉峥成了那个正摸索学习着的学生。
盛瑶自然而然地伸手,像厉峥教她写字那般,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背。
但厉峥手大,盛瑶一手包不住,便上了两只手,上下握住他:“得顺着这个方向。”
厉峥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落在盛瑶白皙的手背上。
他被她的力道带动着扇了两下风,另一手便伸来牵住了她,攥到了自己身侧:“嗯,我知道了。”
盛瑶怔然侧头,下意识动了下手指,却发现厉峥攥得紧,她也抽不回自己的手。
两人就这么并排坐在炉子前,相邻的手相牵。
厉峥另一手单手摇扇,盛瑶另一手有些无措地扣着裙摆。
周围逐渐静了下来,仅有炉子里的汤药咕噜咕噜冒着泡,好似在配合这一刻的氛围。
厉峥学扇风可比盛瑶学写字聪明多了。
盛瑶仅教了一次,他就扇得正确了,没一会更是熟练得像是时常煎药的样
子。
盛瑶欣慰道:“你做得真好,这样往后你若病了,也能自己煎药……”
话未说完,她霎时止了声,意识到自己胡说八道,连忙又:“呸呸呸,我胡说的,你不会生病的。”
厉峥被她逗笑,哼笑出声,短暂松开相牵的手,抬起来掐了一把她的脸蛋:“照顾好你自己,你别生病就好了。”
盛瑶脸蛋被捏得撅起嘴来,她小声道:“也不是我想病的呀,我还不想生病喝药呢。”
太可爱了。
厉峥闭眼让自己不要多看,但身体却已是有了自主反应。
俯身低头,好似熟练,寻到那双唇,就迫不及待含住了她。
“唔……”盛瑶一声低呼淹没在唇舌中。
她瞪大眼还未来得及反应,厉峥已是退开。
盛瑶茫然地抬手抚上自己唇角,喃喃着:“你突然……亲我干什么……”
厉峥视线转向炉子,好似很认真在煎药,另一手重新抓住她把她的手牵回身边,若无其事转移话题:“这点火,要煎到什么时候,这药何时能煎好?”
盛瑶脸蛋肉眼可见地迅速泛红,哪能像厉峥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她支支吾吾一阵,才拉回思绪:“可能……也许……一刻钟吧……”
一刻钟后。
黑乎乎的汤药被盛入碗中,苦涩的药味愈发浓烈,不必凑近也能叫人闻得直皱眉头。
主屋桌前,厉峥挑眉催她:“快趁热喝,莫不是还要人喂的?”
盛瑶思绪被带走,无视药碗,转而看向厉峥,眸子亮灿灿的:“对哦,昨夜我是不是昏睡过去了,那你喂我喝药了?”
厉峥:“……”
他不答反问:“还真要人喂呢?”
盛瑶摇了摇头。
她又不是小孩了,清醒着还叫人喂药多叫人难为情啊。
她在家中也不见得要爹娘喂药的。
盛瑶虽是不喜苦药,但她喝药一向很乖的。
眼看转移不走话题,她便认命地乖乖拿起药碗。
药碗凑近,鼻尖满是苦涩药味。
盛瑶屏住呼吸,皱着眉头,一仰头,一股脑将药喝了个干净。
她咽喉快速滚动着,想要囫囵吞枣似的,尽量不尝出味。
奈何苦味顽固,她吞得极快,还是在舌尖和喉咙留下了浓重的痕迹。
一碗汤药喝尽,盛瑶放下碗,整张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苦死了!
难喝死了!
她眯着眼,眼前忽的晃动过一个东西。
没看清,嘴里就霎时被塞入了一抹甜。
盛瑶一愣,逐渐睁开眼来,迷茫地砸吧了一下嘴,才尝出嘴里竟是一颗蜜饯。
“你哪来的?”她双唇一张一合,含着蜜饯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厉峥扬起唇角,方才她一张小脸上的变化被他全数尽收眼底。
一颗蜜饯又让她两眼放了光,实在是极好打发的。
厉峥:“马车启程前,顺道在一旁的铺子里买的。”
昨夜盛瑶不清醒,喂她喝药倒是乖,瞧不出什么别的状况,但今日前去医馆时,厉峥就注意到盛瑶那副抗拒的模样了。
盛瑶的心思不难猜,心下想什么全写在脸上了。
厉峥顺手买了一袋蜜饯,果不其然就在方才瞧见她被苦涩淹没的痛苦模样。
不过蜜饯自是甜蜜的。
盛瑶嘴里很快便香甜起来,苦涩不在,表情自是不会痛苦了。
她满心欢喜地品尝着蜜饯,忽的又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怔:“对了厉峥!”
“嗯?”
“方才我换衣时看过我的钱袋,里面怎一分未少,昨日进城,住宿客栈,买宣纸,看大夫买药,还有这蜜饯,银两怎会一点都没用出去呢!”
厉峥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用你钱干什么,那些我都付过了。”
莫不是她觉得他还会趁她昏迷不醒,摸她的钱袋,拿她的钱吧。
她到底在想什么!
可盛瑶反应很大:“那怎么行!你前不久才给了我这么多,现在又是何来的银两!”
厉峥上下打量她一眼:“你就那么想花钱,嫌自己的钱花不出去?”
盛瑶撇了撇嘴:“不是的,可是我拿到了银两,总该是要打点这些事务的,你挣银两不容易,之后我们还要南下,这一路上都得花钱,所以我才担忧啊。”
厉峥:“……盛瑶,我没那么艰难。”
盛瑶像是没听进去似的,仍在自顾自道:“赚钱辛苦,我不是不知体贴之人,而且我拿着钱,总不能还抠抠搜搜的,这也不让用那也不让买,你总是抢着付钱,都不知你是不是快把自己老底都快掏空了!”
厉峥越听越离谱,越听越想笑。
真想撬开她的小脑袋瓜看看她究竟在想什么。
莫说他是主子她是丫鬟。
就是他们只为普通男女关系,她这般也太……
真像他的小媳妇似的。
这般思绪叫厉峥耳后一热。
但盛瑶这头还在絮絮叨叨说着银两的事。
厉峥心不在焉地听着,垂头往自己腰间摸索了一下。
待盛瑶说完,厉峥抬眸道:“伸手。”
“干什么?”
厉峥直接上手把她的手拉过来,另一手拿着一个钱袋,就此放进她掌心里:“拿着。”
“你这是干什么!”盛瑶连忙收手,但钱袋已经放到了自己手里。
本也到了该给盛瑶月钱的时候。
可在厉峥心里,盛瑶怎还会只是个丫鬟。
厉峥抬了抬下巴,把双手背到了身后,不给盛瑶递回来的机会:“不是想付钱?之后进城,南下,就交给你打理了。”
钱袋比上次的还要沉,只是垫一垫就能感觉到其重量应是装了好些银两。
盛瑶张了张嘴,无措道:“你究竟上哪弄来这么多银两啊……”
厉峥无意隐瞒自己的身份,盛瑶早晚也是要知晓的。
不过此时还为时过早,更非一个全盘托出的好时机。
于是厉峥只随口道:“你拿着就行了,别的就别管了。”
盛瑶一愣,抬眸看向厉峥。
她不由想到在家中时,她爹也时常这样。
她曾不止一次瞧见,爹爹莫名往娘亲怀里塞钱袋。
娘亲就和她此时一样,惊愣询问爹爹银两何处来的。
这时候,她爹就会不自然地别过头,摸了摸鼻子,敷衍娘亲:“你拿着就行了,别管那么多。”
幼时盛瑶不明白,听了村里大娘们偶尔谈论的夸大言论,便担忧地问:“娘亲,爹爹突然有了这么多银两,他是不是去干坏事了,是不是去抢钱了?”
这时她娘就会好笑地捏捏她的小脸蛋,和她解释:“爹爹是心疼我们娘俩,他在外挣钱不容易,想让我们都过上好日子,但又不想我担忧他的辛劳,这些都是你爹的辛苦钱,可不是干坏事得来的,我们要好好珍惜。”
后来发生这样的事多了,盛瑶也逐渐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