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一直在跳,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总觉得今晚有些非比寻常,似乎是要发生什么,可这明明是极为普通的一夜。
若说真要发生什么,应当是科举试题丢失一事。
外有大梁虎视眈眈,正是朝中需要用人的时候,太后重视今年的科举,却不想,林院首拟好的题目会被人盗走。
好巧不巧的是,江缨听说院中学子们说,此事不知怎得就传到了皇京之中,寒门学子人心煽动,民心如军心,这于大盛抵御大梁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或许,那偷盗试题之人,是想挑起大盛内乱。
江缨想,雪庐书院规矩森严,林院首的房间在内院,而学子们的房间在外院,每日结伴上学,下学,若有人进入内院偷盗试题,必然会被守卫发现。
书院内的学子们不会偷题,难道是书院外的人?
总而言之,江缨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出了这样的事,贺重锦又该忧愁了。
想到贺重锦,江缨心中涌起酸涩,不知道他与岁安现在如何了?贺重锦会如何解决此事?
与此同时,林院首带着贺重锦与小岁安走在书院之中的长廊上,他一边走一边向贺重锦介绍着书院之中的风景名胜。
小岁安不由得亮起双目:“爹爹,爹爹,娘亲的画,一模一样,仙山!”
林院首:“仙山?”
“可是,爹爹。”小岁安有些失望道,“为什么,这里没有蝴蝶?”
如此问题,倒是把林院首问得懵了,他心想,北境寒冬腊月,怎么会有蝴蝶?
这时,贺重锦淡淡开口:“林院首,科举试题一事,日后再商议,书院之中可有一名叫做江缨的女子?”
“姓江?”
“嗯。”贺重锦答,“她是岁安的母亲,如今正在雪庐书院之中。”
第55章 重逢(修)
“姓江?”
关于江氏, 林院首是有所耳闻的,一朝宰相贺重锦,娶了八品官员的嫡女为正室,后来生下小公子后和了离。
有人说, 这位江娘子得了失心疯, 烧了母亲的房屋, 割腕自刎,也有人说,江娘子没有死, 而是早就和情郎跑了。
不过, 从贺相府传出的却是,江娘子身为皇京第二才女,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妻时恪守妇道, 是贺重锦厌倦了八品嫡女的身份,有眼无珠。
贺重锦点点头:“嗯,林院首,你可否带我去引见她?”
他甚至不敢问林院首关于她的更多, 问江缨是否成了亲, 有了家室, 甚至是有了属于别人的孩子。
岂料,林院首想了一会儿, 随后道:“回贺大人,这书院之中的女学子里, 并没有一名叫做江缨的女学子啊。”
贺重锦愣了一下。
没有?
但三年之前,他明明在书院外见到了江缨, 贺重锦回想着那日,似乎那天要与江缨成亲之人,脱口而出的并不是她的名字。
当时他满心酸意,像是打翻了醋坛子,第一次压抑不住脾气,气得头昏脑涨,加之过去了三年,根本想不起来当时叫出口的到底是什么名字。
小岁安这才想起来,公共场合该叫贺重锦什么,于是脆生生地叫着:“父亲,岁安,想要娘亲。”
贺重锦的心绪有些乱,没有回应小岁安,而是道:“她用了其他的名字,总之就在雪庐书院。”
林院首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什么:“贺大人,那江娘子可是刚刚生产后不久,便来了雪庐书院?”
“是。”
林院首面露诧异,他虽从不干涉儿子林槐的私事,但到底是问过一些关于千绣的事,千绣刚来书院时,一直在暗中服用着麦芽汤,林槐也曾提起过千绣生过子一事。
难不成,江娘子就是千绣?
他儿子追了三年的女子,难道是贺重锦的妻?
“林院首。”贺重锦的眸光沉了下来,“为何不言语?难道,你见过江缨吗?”
林院首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暂且将此事先隐瞒一夜,再作打算:“贺大人,如今夜深,即便你见到了江娘子,想必她也正睡着。”
贺重锦:“......”
“明日的八雅之课,书院之中所有的女弟子都会集中在学堂,届时大人再带着小公子认人便可。”
贺重锦想了想,见小岁安趴在肩头上无精打采的样子,于是道:“那就有劳林院首了。”
进入房间后,小岁安问贺重锦:“爹爹,”
安顿好贺重锦之后,林院首不敢耽搁,快步朝着林槐的房间走去,重重敲了敲房门:“槐儿,开门!”
若江娘子不是千绣还好,若是,那要他这儿子林槐,可就是得罪了贺重锦。
房门开了,林槐睡颜惺忪地道:“父亲,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林院首进入房中,赶紧关上房门,对林槐道:“你可知是谁来了!?贺重锦来了!”
一听到贺重锦这三个字,林槐所有的困意瞬间消弭。
“贺重锦?他不在皇京做宰相,来雪庐书院做什么?”
“贺重锦此人,对太后和刘裕忠心耿耿,他来雪庐书院是为了查科举试题失踪一事。”
林槐道:“原来如此。”
言罢,林院首当即追问道:“槐儿,千绣可有对你说过她先前与谁生过子,和过离?”
“她不肯说。”提到此事,林槐心中难免不甘,“不过,我在京中尚且有一些至交好友,即便千绣不说,儿子也查得到。”
林院首却说:“你可知晓,今日那贺重锦除了来差科举试题一事,还来做了什么?他带着贺小公子,来找江家嫡女。”
林槐诧异,继而笑了:“父亲,我们这里哪有江家嫡女?贺重锦莫不是想念亡妻想疯......”
话说到一半,顷然止住:“江家嫡女?”
他想到三年之前,千绣来到雪庐书院,她说她嫁过人,也生过子。
江缨......千绣......贺重锦......
见林槐略有所悟,林院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只道:“槐儿,贺重锦已经来到了雪庐书院,明日他就会去学堂之中认人,之后该如何做,你且自行想通吧。”
林院首离开了房间,只剩下林槐一人独留在原地。
他当即来到书案前,提起墨笔在宣纸上写下四个字:锦绣千重。
贺重锦,千绣......
不,不可能,这绝对是巧合,江缨是江缨,千绣是千绣。
等明日,明日就会真相大白,他倾慕了三年的千绣,和贺重锦的夫人江缨没有半毛钱干系!
*
这一夜,彻夜难眠的除了林槐,还有江缨。
不知怎得,江缨的心总是控不住跳的很快,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从榻上起来,想去外面走走,静静心。
书院后山有一片冰湖,她可以到冰湖上凿一个小洞,坐在那里钓鱼,钓到了晚上和红豆开荤。
钓鱼最是静心了。
殊不知,她正有此打算,另一头房间里的小岁安早早地睁开了眼睛。
小岁安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贺相府,认床认爹爹,住在雪庐书院,第一次醒了个大早。
“爹爹,睡不着。”
昨日贺重锦赶了很多天的路,身心俱疲,睡得正沉,并没有听到小岁安在叫自己。
不过,趴在垫子上的小白醒了。
小岁安悄悄地越过爹爹,下塌后,有模有样地蹬上小靴子,穿好小棉袄,也没梳发,就这样抱着小白出了门。
“小白。”
“汪汪汪。”
“去找蝴蝶,找到蝴蝶,娘亲,化成仙女。”
小白伸出热乎乎的舌头,舔抵着小岁安的面颊:“汪汪汪。”
“哈哈哈哈,好痒。”
小岁安一边走一边对小白道:“小白,书中,说,仙女在山里,我们去找娘亲!”
“汪汪汪!”
寒风拂过,吹拂着岸边江缨的面颊,她坐在小板凳上,一手将暖炉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握紧鱼竿,紧盯着冰窟里的鱼钩。
果然,姜太公钓鱼,会有一种愿者上钩的清闲之感。
就在这时,冰湖对岸传来了孩童的笑声,吸引了江缨的注意。
“小白,滑梯!”
那是一个板凳高的男童,他散着发,穿着宝蓝色的棉袄,顺着岸边高处的雪坡滑入结冰的湖面上。
男童看起来不大,笑时露出两颗嫩嫩的虎牙,约莫三四岁的模样。
突然,女子原本平静的心像是被狠狠刺痛了一下,
这是什么感觉?好痛苦。
她弯起腰,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抬头,再次看向对面的男童。
这孩子.......
哪里来得孩子?
见到光滑的冰面,男童宛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高兴地在冰面上打滑。
“小白!哈哈哈哈哈!快,下!”
小白狗站在岸边,使劲甩着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