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还矜持着,几勺子下去后,他起勺子就快了起来,一口接着一口,头都不抬,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那啥,能给我尝尝么?”上头铁单直勾勾看着问。
“瞧着怪好吃的,有剩的给我也来点儿呗?”盂兰也问道。
锅里还有小半锅,冯妙嫦忙分装了两碗出来,边上候着的接了给送到铁单夫妻面前。
夫妻俩都等不急拿羹勺,端起碗送嘴边吸溜起来。
几乎是同时,铁单夫妻接连赞叹,“这个好吃!”“要不是亲眼看着,真不敢信麦粉能做出这等美味来!”
边上的山胡部众一齐搁那儿咽起了口水,有几个朝铁单嚷道,“族长,留两口给我们尝尝味儿呗!”
“族长,你哪好当我们面儿吃独食。
倒是没人跟盂兰要口尝尝。
铁单全当听不到,三口两口给自己那碗吸溜完,又搁那里砸吧嘴回味起来。
“要粟米麦粉都能做成这等美味儿,没大肉也能过日子了。”
盂兰看向冯妙嫦,“燕夫人能教我们这个吃食的做法么?你不知道,族里都是无肉不欢的,可顿顿饱肉哪个吃得起,还是得粟米和麦粉掺和着吃才能过起日子。
可族里老老少少吃粟米团子跟吃苦药一样,换了麦饼稍强些,可总吃也不顺口了。
若有这个麦粉香粥吃,往后就再不用愁了。”
冯妙嫦不解道,“族里是牛羊肉不够吃么?我以为咱这里吃粟米和麦粉是吃肉吃腻了,想调换下口味儿的呢。”
盂兰苦笑,“别说我们孜羌人,就是富足的撒尔人和乌戎人也做不到顿顿全肉,一样得掺和着粟麦这些粮食才行。”
冯妙嫦稍想下就明了了,“是草场不够养足够吃的么?”
盂兰诧异道,“燕夫人竟能想到,外面人很难想到这上头。”
叹了口气,她接着道,“一路上你也看到了,从出了定阳城,就是连着片的戈壁滩,唯有荔河沿岸水草丰茂的这点儿地方才能放牧。
人口越生越越多,地方却不见涨,几代传下来,就越过越穷咯!”
见盂兰一切都摊开了给她说的样子,冯妙嫦就问了。
“咱们族里一年能出多少马?”
“最多的年头出了一千五百多匹,一般是一千匹多点儿。”
冯妙嫦搁心里拔拉好算盘,差不多有底了,于是不紧不慢道,“五十两一匹马,一年最少也五万两银子了,大熙那边,一两半银子就够一个人吃喝穿用了,咱部族里有九千多人,我瞧着咱们养马外也养着牛羊,还种着苜蓿,是养马耗费太大么?”
说着话,冯妙嫦就能给山胡部的内里看得清清楚楚,山胡部的一切就跟摊开在她面前一样,没什么能瞒过她。
盂兰惊讶之极,和铁单交换着眼神,夫妻俩知道先头小瞧了这位燕夫人。
盂兰就想试试冯妙嫦的深浅,“燕夫人说的不错,我们出一千匹马得的五万两银子,有四万两是本钱,只有一万两才是我们赚的。
草场就这么大,我们自己养马就没那么些地儿养牛羊,自己养的那些连半年都吃不到,或是拿银子,或是用马要跟别的部族换牛羊肉回来。
另还得买粮,布料和茶也得买,哪哪都要钱,一万两银子要精打细算着才能勉强度日。”
冯妙嫦微笑道,“若我能让咱族里多出息些银子呢?”
第043章 携手
四十三章
铁单夫妻和山胡部众一起激动地看过来。
盂兰问道, “燕夫人此话怎讲?”
冯妙嫦微笑道,“盂兰夫人先容我和七爷商量下再回你。”
盂兰再急也只能按捺下来。
自家的愁事自家知,多香的肉也没吸引力了, 铁单和山胡部众都支着耳朵等下文。
七爷吃饱了心情也好, 盘腿坐在那里,很是闲适,“这是又想给我派活了?”
冯妙嫦嫣然笑道,“是呢,没有七爷给我打通了道儿,我就多少挣钱的法子也使不来呀!”
七爷莞尔,“你这一碗麦粥怪贵的,果然没有白吃的饭呢!”
冯妙嫦眉眼弯弯,“你就说许不许吧?你既帮了咱们族里,不如好事做到底呗?”
七爷摇头,一脸无可奈何状, “吃人嘴短,你都说了,我还能不应么?”
冯妙嫦就朝他拱手施礼, “那我替咱们族里多谢七爷慷慨啦!”
七爷扶额, “你是不是忘了咱俩才是一个锅里搅饭的?你跟我谢个什么劲儿呢?”
冯妙嫦妙目横了他一眼, “七爷这么辛劳,养病都没时候,我这里还要给你添活儿, 所以才要谢你。
族里银钱这么艰难还款待我吃全牛全羊宴, 我心里哪下得去呢, 不为他们尽点绵薄之力,回去我也不安心。”
七爷一句“我知你”后, 两人相视而笑,这事儿就算说定了。
铁单夫妻大约也听明白了,燕夫人的挣钱之法,重点在七爷这里,得要他给开道儿。
只是什么样的道儿得七爷开?
这两个月来七爷和他的人马横空冒出来,开始这边儿哪一方都没给他那几个人放在眼里,以为不过是多了股沙匪,成不了大气候。
不说各部族聚居的撒尔和乌戎两大族,就孜羌和契金这样各部族散居的,最小的部族也有三千多号人,哪个出手都能给这点人碾灭了。
哪成想就靠着百来号人,七爷就杀出了一片天来。
整个大戈壁,大大小小的沙匪不知多少,就这么被他捣了大半儿。
七爷和他那几个得力近卫的武力不是一般的悍猛,沙
匪对上他们只有被绞杀的份儿。
四大族的人这才注意到不寻常,开始关注起他的动向。
你说你要是想壮大,那些被缴的沙匪不得都收下么?
七爷却不按牌理出牌,这个不行,那个不要的,挑剔的没边儿,抓上来的沙匪最后连一半儿都没收。
动静闹的老大,最后才扩了一千来人。
都是沙匪,哪来的嫌弃呢,四族的人笑了一通后,觉着七爷不过如此,又给他这边儿抛一边儿去了。
山胡部虽只有一千族兵,可山胡部人人有马,一千族兵配的是最优良的马,可不是沙匪能比的。
所以就听说七爷和他那几个得力近卫的武力不是一般的悍猛,沙匪对上他们只有被绞杀的份儿,可没有亲眼见着,也只当是夸大其词,山胡部并没将七爷这一千沙匪乌合出来的人马当成对手。
后来七爷过来买马,张口就是五十两银子一匹马,要买五百匹良马。
山胡部的良马多少年都是五十两一匹不议价,
四族的人也都没异议,一直是按着这个价儿来买马,就是以物换马也都能折出五十两银子。
且因西边的货物根本通不过定阳城,山胡部也没想着卖别家,所以山胡部的马一直都是四族的人来收。
变化是从去年开始的,四族过来以物换马时,折成银子开始够不上五十两。
孜羌同族和契金人还厚道些,能折个四十五两左右,撒尔和乌戎根本是仗势压人,连四十两都折不上。
这些银子刨去养马的本儿根本剩不下什么,这一年来山胡部可说是勒着裤腰带过的。
一两年还能挨过去,再多些时候真要喝西北风度日了。
夫妻两愁得不行的时候,七爷过来就给报了五十两一匹的价儿,他们就动心了。
等七爷给打保票,说但有四族里因着卖他马来找山胡部茬的他必来驰援,又带着这边看了追剿沙匪。
见到七爷和他的人马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一个一个匪窝,所过之处悍不可挡,才知道那些传言是真的,没有丁点夸大其词。
铁单夫妻就痛快允了七爷一个月后带足银子来提五百匹马。
可还没到一个月,撒尔人过来开口就要给一千匹马全包圆了。
听说只有五百匹后,转头就走,没半天,撒尔的三千骑兵就来了,让山胡部赶紧收拾了迁到撒尔人的聚居地,摆明了要吞了山胡部。
撒尔人凶名在外,不是一般的难缠,惹上了就是不死不休的。
就是和七爷有言在先约定好了,可他毕竟只有一百骑兵,再勇武,对上三千撒尔铁骑,怎么想都没有胜算。
铁单夫妻不敢信七爷会践约和擅战的撒尔人对上。
想着同源同根的孜羌族人,不会就这么看着山胡部沦为撒尔人的马奴,铁单夫妻向七爷求援的同时,也派人去了孜羌各部搬救兵。
结果,同族的孜羌各部没一个来援的,反是七爷一刻都没耽搁,带着全部的人马来了。
七爷一马当先,就靠着一百骑兵和九百步卒给撒尔人杀退了,撒尔人折损过半,七爷的人只有些轻伤患。
只一千人就这样,若是七爷的人马再多些呢?
这样的战力,足可在四族的角力中插上一脚,就是撒尔增兵来伐,也够自保了。
铁单夫妻和部族里商讨后,有了依附的想法。
及至见到燕夫人不合脾性,忆起当初归附大熙,始终被大熙人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为由防备排斥,孜羌和契金人被圈在河西一带,不能往东踏足一步,铁单夫妻又刹住了这个想头。
虽依附不同于归附,合则聚不合则散,可散的时候少有好聚好散的,那又何必呢!
铁单夫妻才想着豁出五百匹马来白送,往后七爷再买马也按四十两一匹给他,就当花钱买七爷的庇护了。
孜羌人宁死也不会做撒尔人的马奴。
只是白送了五百匹马,后面还要继续赔本卖马,山胡部今后的生计要咋办?饿着肚子的日子又能挨几天呢?
现在燕夫人有多出息银子的法子,还求了七爷帮忙,铁单夫妻哪里还会嫌她不合脾气
燕夫人多可亲,和七爷一样仗义值得相交,是他们狗眼看人低呢!
原还想多捂一会儿的,这会儿没了舍不得,铁单得了盂兰示意,道:“七爷仗义援手,我山胡部无以为报,那五百匹马就送给七爷了,往后七爷若还要马,按四十两一匹给你。”
七爷正色道,“我买马引来的祸事,理该我给你们平事儿,无需谢我。
卖马的钱少一两都干着你们的生计,何况十两,我干不来趁火打劫的事,此话不可再提。”
铁单夫妻和相陪的山胡部众又感动又暖心,一边是孜羌同族的袖手旁观,一边是七爷这里不计回报的相助,或者可以再信一回?
冯妙嫦不动声色地给各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