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二百山胡兵和玄二带来的二百兵一起,一人配上两位来守城的平民组成一个三人小阵。
两位平民专管拿着盾牌阻在那里,这样既可以挡住射上城头的箭,也能拦一下爬上来的撒尔兵,而中间的兵士或是刀砍,或是枪挑,负责全力给上到城头的撒尔兵杀灭。
而玄三手里的一百五十兵则站在三人阵后头,一旦前头三人阵阻不住的,这一百五十兵就上前绞杀,务求不能叫撒尔兵在城头上喘哪怕一口气。
看着这么短的时间,城头
上就排布好了兵阵,攻守兼备,不见错漏。
哪还看得出来这是一支由多数平民临时拼凑出来的队伍?
玄二玄三已是这样,教出他们的七爷该是何等厉害?
想到这里,纪先生心里又是一阵阵的激动。
又等了有半炷香的时候,撒尔兵冲到了距定阳城百丈处停下。
尘烟散去后,撒尔人的弯刀在日光下寒气森森,刺人眼目。
指着撒尔兵的黑虎战旗,铁单对冯妙嫦道,“夫人,带兵的是慕容家的人。”
冯妙嫦刚就怀疑了,隧问道,“派出去的探马确准听到了,先头撒尔兵是想先往咱族里去的,今早上才改的主意往定阳城来的?”
铁单点头回道,“确是这样。”
冯妙嫦转头看纪先生,纪先生肯定道,“撒尔人该是知道石奎跑了,定阳城没守军了。”
冯妙嫦眼里升了怒意,“有人和撒尔人勾结,石奎走应也是那人的手笔。”
纪先生点头,“该是这阵子七爷在东边闹的动静太大了,引人忌惮了。”
“前朝被撒尔人灭了国,大熙立朝后又和撒尔人征战多年才无撒尔人犯边,是都不记得了么?通敌卖国的无耻之徒!”冯妙嫦越说越恨。
“猪狗不如的混账,等落到咱们手里……”纪先生最恨卖国之人,要是知道是谁,他能去给生吞了。“
他又往撒尔兵那里巡探,脸色稍霁,“和咱们先头想的一样,撒尔人原只是想开城外虚张声势一番,这是临时得了消息,才匆匆过来的,夫人你瞧下头,只有两万骑,没见有甚攻城的物事。”
还真是这样,撒尔兵阵前倒是有六架云梯,可隔着这么远都瞧得出制作简陋,又只这几架,就连来守城的平民都知道这样的济不了事。
信心又足了不少。
纪先生笑道,“骄兵必败,撒尔人必是以为没人守城了,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定阳城呢。”
果然,城外撒尔人有一队十来骑人策马过来,在离城门五十丈左右时勒主马。
其中一人朝城头喊话道,“我们慕容连将军驾到,尔等速速开了城门迎他进来,这样看在你们如此识相的份上,我们将军会饶尔等不死。”
他话一落,边上那些人放肆粗野地笑开。
“你们的石都督都跑了,关着城门有何用,我们放马过来城门就撞开了。”
“等我们自己撞开,爷爷手里的刀可就不长眼咯!”
“爷爷手痒得很,正可大开杀戒呢!”
……
“玄二!玄三!”冯妙嫦喊人,“给那几个都射下,一个都别叫回去,能做到吧!”
“得令!夫人瞧着吧!”
“得令!夫人瞧好吧!”
玄二,玄三喊下头拿来少有人开的三石弓,也不见两人怎样作势,装上箭矢,张臂拉开,三石的弓轻松就被两人拉开,箭矢带出强劲的风势呼啸而去,几乎是同时,下头叫嚣的人中,两人被射了个对穿落下马来。
剩下的人惊呼着打马往回跑,可惜,马再快也没有箭快,呼啸而来的箭矢夹着千钧之力,箭无虚发,剩下十来人先后落下马来。
跑得最快的一个落马时,离撒尔兵军阵只有三丈远!
城头上人情不自禁地欢呼着!
能射出五十丈远就是神弓手了,这都快百丈远了,石奎麾下可没有这等本事的。
燕七爷麾下那些兵却都是习以为常的,“我们玄字的十位将军都能射出这样的箭,对了,我们西管家也能。
没这等本事的,也留不到我们七爷身边。”
七爷麾下竟有这么些猛将,数了下这会儿定阳城里就有五位,这还怕个鸟啊!
再瞧,城外撒尔兵阵开始动了,却不是前进,而是往后又退了三十丈的样子。
这是怕了这边的神弓将军了吧!
刚撒尔兵来骂,是个人都要被激起血性。
有几个脾气冲的孔武男子就朝着城外扯嗓子开骂了。
“没种的撒尔狗,怕了爷爷们吧,爷爷们就站这儿等你们,杀过来啊!”
“爷爷们也手痒得很,等着杀你们祭旗
呢!”
“狗娘养的孬种,怎么就退了?来啊!”
纪先生拍手称好,“就这么骂,一定要骂得引撒尔兵马上来攻,这会儿他们正顾忌着,咱们再杀退他们的进攻,必会给他们的锐气打掉,得趁他们想起去调趁手的攻城物事前,给他们打衰了!”
纪先生都这么说了,那还等什么?
玄二,玄三一招手,两人手下的兵也开始花样百出的骂起。
铁单也不甘示弱,带着山胡兵用孜羌话开骂,一时骂声震天,撒尔人就是堵着耳朵都避不开。
撒尔人中,尤其有些地位的是都听得懂大熙话的。
西边四族角力多年,孜羌话当然也听得懂。
撒尔兵阵中,慕容连满脸怒气地盯着定阳城城头,越听脸色越黑沉。
质问手下道,“定阳城里还有守军?怎么还有孜羌人?”
手下道,“不可能,消息确凿,石奎已经离开了。”
另一位也道,“石奎手下也没那样的神功手。定阳城里不少孜羌契金人。”
想到刚那十几箭的威力,慕容连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他帐下也没那样的神弓手。
不过就算有神弓手守城又怎样,两个人能抵得住上万人的冲杀么?
确定定阳城里没有守军,只可能是城里百姓自发守城后,定阳城那边传来的骂声又实在不堪入耳,慕容连咬牙喊道,“点五千人攻城!”
他手下早不耐了,立时有两人领命而去,推出云梯,点了五千骑往定阳城冲去。
弓箭手排开往城头放箭,城头上马上回敬过来,你来我往中箭雨纷飞。
没见城头有中箭的,往前奔袭的撒尔骑兵却倒下了不少。
后面督战的慕容连觉出不对,定阳城头上射出的箭,那样的威势和准头,守城的绝不是城里的平民!
只是,他倒要看看是哪路人马敢阻他攻城。
燕七不在,石奎跑了,慕容连怎么也数不出第二支人马来。
该是定阳城大户招集起了各家的护院,还有孜羌人和契金人中擅射的。
慕容连轻蔑地一笑,以卵击石,等着吧!
第082章 动容
八十二章
撒尔兵确实悍不畏死, 冒着箭雨还是把六架云梯架到了城下,很快,就有撒尔兵一队队攀了上来。
这让他们的士气大增, 后面的人马高声呼喝着持续不断地策马往城下冲来, 往云梯下聚拢。
怕射来的箭招呼到自己人身上,撒尔那边已停了射箭。
然而撒尔人高兴的太早了。
不用防着箭矢了,城头上的人行动上没了阻碍,攀上城头的撒尔兵挥出去的刀直接被早候着的盾牌怼回来,撒尔兵很多都没来得及劈下第二刀,已被被迎头一刀,或是被当心一枪撂倒殒命了。
也有没被盾牌挡住突过来的,可很快前面有人影抢过来,一记杀招招呼过来,根本避无可避,不过在城头上多踏了两步, 撒尔兵还是给命留下了。
见三人阵这样管用,也不用防着飞箭了,城头上等着补队的平民男子们也不闲着, 跑到没架云梯的地方, 瞅准了往城下撒尔兵头上砸石头, 扔滚木,也造成了不少杀伤。
冯妙嫦始终稳稳地立在那里,对着横流的鲜血, 堆叠在城头的撒尔兵尸体, 面不改色, 眉梢都没动一下。
纪先生几个本来有些受不住,见她这样, 也都咬牙扛住了。
西岭一直守在冯妙嫦身边,对城头的激战视若无睹,只管牢牢盯住冯妙嫦的身周,一刻都不敢放松。
他和玄字几个约好了,玄字的负责守城,他负责守护夫人。
再是攻守兼顾,严密布防,也免不了有死伤。
却没时候悲伤,给伤者和逝者拉开,后面候补的没有丁点犹豫地上前顶去,拿起盾牌继续阻敌。
其中有大熙人,有孜羌人,也有契金人……每个人都是一心守城,,没谁觉着彼此是不同的,没有任何别的杂念,只牢记着定阳城是他们共同
要守护的家园。
纪先生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以往很多认识都是错的。
才他还想找机会提醒冯妙嫦,让她给来城头上的孜羌人和契金人分派到不紧要的位置上。
不是他一家之见,而是多少人都这么看,无事时还好,真正的生死关头,是不能倚靠异族人的。
且前朝本朝都证明过了,归附的异族人都没有久留之心,指望他们共患难无异于痴人说梦。
来燕府后,见到七爷这里有归附的山胡人,纪先生也只当两家是合则互利,等七爷不缺战马,山胡不愁生计时,两下里自会一拍两散。
所以这回见危急时冯妙嫦总是第一个想护住山胡人,纪先生是觉着她有些妇人之仁了。
还想着等这回守住城后,要和冯妙嫦好好说道说道这事儿。
纪先生觉着冯妙嫦把这点妇人的软心肠去了,就无懈可击了。
这会儿纪先生知道不是了,冯妙嫦的这些厚道柔软恰是最难能可贵的,也最能打动人心。
一点一滴,日积月累下,不知不觉中多少人就这么坚定地站到了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