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油渍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有这个方向,慎刑司就把目光放到了御膳房。
光这几日,御膳房就有不少人被
带走,最后真查到一个人。
那是一名御膳房的内行走,在御膳房管事多年,手里也是有点银钱的。
他自己口供,说是早年侍奉庄懿太后的时候,有一次他做的鸡丝汤面有些咸了,太后娘娘很不愉快,当时他被师父责罚,被贬到了畅春园,多年都没有升迁。
他心里怨恨的是庄懿太后。
不过之后宫里并未外出避暑,一直到今年才有这个机会,他自然不敢对太后下毒,也自知没有希望,便动了诅咒一下太后的想法。
宫里的宫人们大多都没读过书,不过在库房伺候的宫人多少都会学一些,否则的话无法准确收纳货物,也不能记录账簿,便会很麻烦。
能进库房的宫人有的本身就识字。
那名小黄门本身爱吃酒,一来二去同他熟悉了,内行走便用了字条的法子,成功在庄懿太后的寿礼上洒了鸡血。
内行走这么多年在畅春园过得不痛快,人也疯疯癫癫,被抓了之后,他反复念叨:“佛口蛇心,鸡血临头,恶有恶报。”
这个理由和行事风格真的让人无话可说。
庄懿太后这时候倒是宽宏大量,只让人把他们打了三十大板,直接逐出宫去。
不过那三十大板打下去,人大约也就剩一口气,逐出宫去也活不了几天。
可宫中上下谁不说庄懿太后仁慈呢?
这件事了结,剩下的就是芙蓉馆的事。
沈初宜生病这几日,听闻卫才人日日都很努力,看了足足两三百名黄门,终于在今日寻到了人。
甄顺道:“小主您肯定想不到,往白选侍寝殿里放蛇,是谁的手笔。”
沈初宜的确想不到,舒云倒是轻轻踢了甄顺一脚:“别卖关子。”
甄顺嘿嘿笑了两声,压低声音道:“小的打听到,是赵昭媛。”
沈初宜十分惊讶。
“赵昭媛?”
甄顺点头,他说得很干脆:“畅春园的赵姑姑一直很感谢小主,要不是小主替她说话,她也要进慎刑司,如今有了结果,第一个就来桃花坞禀报了。”
“小主并不关心宫里事,对谁侍寝谁不侍寝的事情都没关心过,大抵不知道赵昭媛同白选侍的恩怨。”
沈初宜的确不知道,最主要的是这一次来畅春园,赵昭媛自己没来。
她人都不在,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甄顺道:“白选侍刚入宫那日,原本陛下翻了赵昭媛的牌子,不过晚饭过后,白选侍说自己腹痛,陛下就没有再去荷风宫,直接去了听雪宫。”
后来那几日,沈初宜倒是知道一直是白选侍侍寝。
如此看来,赵昭媛从此记恨上了白选侍。
“其实一早,赵昭媛就不在来畅春园伴驾的名单里,但她偏执认为就是因为白选侍,自己才没了机会,所以当她听说荷风宫的扫洗宫女有个在畅春园侍奉花鸟的同乡时,她就动了心思。”
“赵昭媛给了那宫女一大笔银钱,把她送回尚宫局,又买通了尚宫局的一名姑姑,把那宫女安插进了过来畅春园侍奉的宫女里。”
“等那名宫女过来畅春园,就立即找了那名黄门,两人一合计,准备用毒蛇毒害白选侍。”
甄顺说着,脸上笑容早没了,只剩下叹息。
“毕竟,谁都想回宫,在主子们身边伺候,赵昭媛虽不说得宠,却到底是四仪,她开了口,人人都要动心。”
“卫才人看到的人就是那名黄门。”
“这一次卫才人立了大功,太后和陛下都有赏赐,可是风光得很。”
卫才人的性格本身就很张扬,如今又得了荣耀,自然不可能藏拙。
沈初宜倒是笑了一下,眉宇放松了:“如此,倒是可以安心了。”
甄顺同舒云对视一眼,舒云就笑了:“小主早就想要出门玩,忍了这几天,终于得了机会。”
沈初宜眉目舒展,她直接起身,道:“走,咱们去宜兰园。”
同沈初宜一般想法的大有人在。
当沈初宜来到宜兰园翠芳亭时,抬头就看到满身绫罗绸缎的卫才人。
她本就生得艳丽,再配上光彩耀眼的衣衫,越发显得绮丽夺目。
她正在招呼宜兰园侍奉的宫人黄门,清脆洪亮:“来来来,你们在畅春园伺候辛苦了,想吃什么自己拿。”
她说着,抬眸就看到了遥遥相望的沈初宜。
卫才人轻轻挑了一下眉。
曾经的讨好和小意都不见了,此刻的卫才人,高傲得如同静湖中的天鹅。
她对着沈初宜笑:“沈才人,许久不见了。”
“听闻沈才人许多美食都未曾尝过,”她顿了顿,声音越发高昂,“你可有喜欢的珍馐佳肴?若是手里不宽裕,可以同妹妹说。”
“妹妹请你啊。”
第63章
卫才人在畅春园当真风光。
她先讨好了庄懿太后,凭借聪慧升为才人,又借着查案的事立了大功,这几日赏赐如流水送来。
卫才人虽非出身世家门阀,也非书香门第,可她家在南坪到底是首富豪绅,家里镶金堆玉,阔绰无比。
之前年姑姑就说过,卫才人是家中的嫡女,自幼娇养长大,如此看来,之前的小意逢迎都是伪装,现在的嚣张跋扈才是她本来面貌。
这宫里,谁不知道沈初宜出身微寒,不过只是普通农户女。
宫里这些绫罗绸缎,珍馐佳肴,沈初宜以前自然从未听过见过。
卫才人此番就是故意贬低沈初宜,拿她取笑。
她说完了话,自顾自笑起来,四周围着的畅春园宫人却不敢笑,一个个低垂着头,显得有些局促。
沈初宜只是定定看着她。
她神情放松,不悲不喜,似乎卫才人的挑衅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只是淡淡道:“不必了。”
说着,沈初宜扶着如烟就要继续往前走。
卫才人却不肯放过。
她轻快地下了楼梯,顺着假山小路,一步步来到沈初宜面前。
她头上戴着庄懿太后新赏赐的金镶玉串珠步摇,一走一晃,阳光跌落振翅欲飞的蝴蝶翅上,在她鬓边飘摇。
平心而论,卫才人的容貌也很出众。
虽不及白选侍和沈初宜等人,却也是明丽美人。
不过此刻,这美人眼眸中却只有轻蔑。
“姐姐,您如今怀有皇嗣,虽同为才人,妹妹也得尊称你一声姐姐。”
卫才人声音清脆。
“不过姐姐,既然咱们有缘分,妹妹还是想提醒一句。”
“你这样下去可不成。”
沈初宜淡淡笑了:“为何不成?”
卫才人眉尾一挑,她忽然倾过身来,面对面正视沈初宜。
“姐姐,你太心平气和了,以你的样貌,怎么不能飞黄腾达?”卫才人越说,声音越低,“你升为才人已经三个月了,竟还不着急,难道要等生下皇嗣才能升为四仪吗?”
沈初宜倒是有些意外卫才人会同她说这个,不过她并未表现出惊讶来,只说:“份位都是陛下和娘娘们赏赐,我着急也无用。”
她说着,甚至还很温和道:“妹妹,你也不要太着急。”
卫才人眼睛一转,却道:“我是不着急,我替姐姐着急啊。”
卫才人往前凑了一步:“姐姐,你有容貌,我有银钱,不如我们联手,好好筹谋?”
“等送了姐姐上位,姐姐不要忘了我,也提携提携我,如何?”
沈初宜是真没想到,卫才人最后竟是这个打算。
她不由轻笑了一声。
暖阳灿灿而落,照在沈初宜娇媚的容颜上,点亮了她身上的暖光。
明眸善睐,绮丽风流。
沈初宜的美,的确惊心动魄。
尤其这一笑,更是春暖花开,冰雪融化。
卫才人有些呆住了,旋即才听到沈初宜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如今咱们得到的一切,全是陛下恩赏,如何要靠自己谋算?”
沈初宜声音很温和,即便一开始卫
才人挑衅她,现在又鼓动她,沈初宜依旧四平八稳。
她仿佛从来就不会生气。
卫才人仔细思索一下,她发现沈初宜总是笑眯眯的,不说生气了,当时在听涛阁,她被郑中监祸水东引,栽赃陷害,她甚至都不觉得害怕。
太过沉稳了。
卫才人心中微沉,却听到沈初宜继续道:“我虽无法接受妹妹的好意,却也知道妹妹是为我好,这份惦念我记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沉下去的心,又慢慢浮了上来。
卫才人踟蹰片刻,才道:“姐姐,你当真不想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