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小妆奁,打开来看,里面只有两根枣木发钗,以及一对银坠子,旁的就不值什么钱了。
沈初宜蹙了蹙眉头:“柳听梅是二等宫女,红香是三等宫女。”
“柳听梅家里那样情形,她手里没攒下来钱也正常,可红香为何这样寒酸?”
路答应份位不高,可红香入宫也已经四五年了,便是以前日子不太好过,也能攒下些银钱。
更何况后来路答应还得宠过几日,那时候红香的赏赐应该不少。
可如今瞧着,这屋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舒云仔细翻找一遍,面色也不好看:“娘娘,没有找到那瓶药。”
沈初宜回头看向她,舒云秀眉轻锁:“床铺上,箱笼里,甚至是红香的床榻上,都没有听梅所说的伤药。”
她很细心,低声道:“红香被带走两日,这屋子就封了两日,方才开门时,奴婢仔细看过,地上没有任何脚印,屋中摆设也整齐,并不凌乱。”
“也就是说,药瓶肯定是在红香在时就不见了。”
要么是红香拿走的,要么另有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取走那瓶要。
若是前者,倒是可以理解,柳听梅已经不会回来,路答应宫里的人都不敢动她东西,于是她的体己都成了红香的私有。她若是找到那瓶药,要么自己用了,要么就拿去换银子。
可若是后者,那动手之人,为何会知道这一瓶药,又一定要拿走呢?
这瓶药可有什么不对吗?
思及此,沈初宜忽觉背后一寒,她偏过头来,往后院到了另一侧看去。
仿佛隔着屋舍墙壁,隔着篱笆院墙,能看到另一侧淡雅宜然的娇柔美人。
白选侍,真的如柳听梅所言,是因为可怜她才给的药吗?
如今药瓶已经不见踪影,沈初宜的怀疑也只能压在心底。
主仆两个又查看一圈,最终什么都没寻到,沈初宜道:“把这把梳子拿回去。”
虽说梳子的只是普通的柳木,可花纹雕刻精致,若按价值来说,大抵同那一对银坠子差不了太多。
沈初宜说不上来这梳子有哪里不对,不过既然瞧见了,就直接拿回去便是。
等沈初宜从暗香阁出来,回头望去,就看到路答应站在门边,平静地看向她。
此刻,她眼中的泪已经消失,眼神中的光亮也渐渐散去。
显得有些麻木。
沈初宜终究不忍心。
她道:“你得自己撑住一口气,好好活下去。”
路答应点了点头,她动了动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她就那样站在垂花门内,平静看着沈初宜,安静送她离开。
此刻的她,似乎跟这一座寂静无言的暗香阁融为一体,成了其中的一株花草。
沈初宜叹了口气,冲她点点头,转身离去。
另一侧,三醉堂。
雨舟正在给白选侍打扇。
“小主,婕妤娘娘走了。”
白选侍淡淡点头:“她倒是心软。”
第73章
之后过了几日,宫里倒是平顺。
所有人都按部就班,该吃吃该喝喝,似乎畅春园的日子本来就应该如此。
御膳房的案子暂时没有查清,不过御膳房如今人人自危,倒是不敢再怠慢沈初宜,伺候的越发用心了。
对此,沈初宜早就习以为常。
一晃神,七月已至。
刚入七月,边关便传来喜报,杨婕妤的长兄击杀混沌部首领,扫平沙漠贼寇,还边关百姓清净。
这是大喜事,不说宫中,整个圣京都喜气洋洋,天气如此炎热的情况之下,百姓们也忍不住站在街边闲聊。
因子弟立了大功,杨家如今也是水涨船高,她父亲本已是上柱国大将军,是当今最高的武将,已升无可升。
几如此,萧元宸也很大方,直接封杨父为建安伯,封杨婕妤的长兄杨思齐为建安伯世子,定北将军。
另外,赏赐建安伯永宁巷大宅院,就连新宅的家具摆设,都由宫中赏赐。
而已经入宫的杨家女儿杨思梵,如今颇有恩宠,已是正六品婕妤。
萧元宸直接升其为正五品昭仪,位列四仪之首。
这一下,新晋的杨昭仪,瞬间成了宫中的新焦点。
人人的目光都投向她,而她,也在满门荣耀之下,越发如鱼得水,光彩耀眼。
等杨家入宫谢恩,陛下亲赐宴席之后,杨昭仪的荣宠更达顶峰。
这长信宫中,总有宠妃。
以前是德妃、宜妃。
后来是耿贵嫔。
如今,自然是杨昭仪了。
不过除了杨昭仪,最得宠的还有白选侍,其他宫妃也时常都有恩宠,即便沈初宜不能侍寝,萧元宸也偶尔会看望一二。
不愧是雨露均沾。
对此,沈初宜心如止水。
如今到了七月中,她怀孕进入四个月,孩子越来越大,小腹也已经有了不太明显的弧度。
沈初宜每当看到孩子安稳长大,就觉得十分幸福,其余所有的事情,对于她来说都微不足道。
这几日,庄懿太后又叫过她一回,不过只同她说当日侍奉膳食的黄门没有问题,用了刑也没有招供,另外,路答应的宫女红香也说自己什么都不知。
沈初宜便道:“娘娘,为了这等小事,让太后娘娘劳心劳力,臣妾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既然如此,可能确实只是意外,就莫要再查下去了。”
庄懿太后深深看她一眼,却摇了摇头。
“这可不成。”
她淡淡一笑:“皇帝金口玉言,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哀家也是心疼你,自也想查清这件事。”
沈初宜心中发寒,面上却显露出十分感恩来。
“太后娘娘真是慈爱,自臣妾离家,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对臣妾这样好了。”
这种话,庄懿太后听得可多了。
她拍了拍沈初宜的手,笑眯眯道:“我是你们的母后,自然要关照好你们。”
沈初宜羞涩低下头。
庄懿太后看着她美丽的侧脸,浅浅笑了。
“你这孩子,就是太乖巧,让人想要心疼。”
两个人亲亲热热说了会儿话,太后就道:“这件事你放心,最后总会给你一个结果。”
其实众人都很清楚,那鱼骨一看就是特地磨制锋利的,肯定不能是意外。
但无论是配菜间的黄门,还是出入过两地的宫女黄门,都没有任何问题。
慎刑司不是普通的衙门,他们审人,有时候都不用打一下,却能吓的人什么都往外说。
这种情况下都没人吐露实情,要么他们当真问心无愧,动手的另有其人,要么就是被人拿捏住命脉,无论如何都不敢开口了。
沈初宜不好把自己知晓的同庄懿太后说,等她回了桃花坞,才沉下脸来。
舒云端了冰山进来,见她神情不愉,便问:“娘娘还在为那事忧心?”
沈初宜点点头,见她把冰山放到了屏风之后,就道:“末伏了,畅春园也热起来了。”
末伏尤其热。
这几日,畅春园也怪闷的,让人心烦。
各宫都开始用冰,沈初宜便也叫准备了冰山。
她不好多吃寒凉,放一个造景精致漂亮的冰山倒是使得。
她摇着金丝团扇,声音越发低沉:“红香的事情暂时没有牵扯到路答应,路答应没有被审问,故而红香同卫才人的小黄门认识的事情,也无从得知。”
慎刑司调查案件从来不会大动干戈,先从关系最密切的人查起,只要嘴不那么硬的,大凡都招了。
根本不用兴师动众排查。
但沈初宜这件案子,已经明显影响到了御膳房,这几日御膳房人人自危,若雨说,送餐的时候都多了一名侍膳宫女检查。
若是再查不出来,路答应身边的宫女们,还有那些黄门们都要被查,一个都跑不掉。
甚至路答应都要被审问。
这是后话。
沈初宜微垂着头,舒云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她说:“红香同吴有德的事情,应该让陛下知晓。”
舒云很少见沈初宜这样冷漠。
她从来都是温和的,很少会这样冷漠梳理。
不过若是上表此事,这件事情就又牵扯到一名宫妃,的确有肆意攻讦的嫌疑。
毕竟,沈初宜最后也没有大碍。
若是吴有德被查之后也清清白白,那这一出闹剧,旁人会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