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沈初宜一早就就做好了准备,现在被问到,就直接回答:“是。”
说着,沈初宜笑了一下,很坦荡地道:“我同姐妹们不同,以前毕竟只是宫女,已经有数年未曾见过家人了,现在有幸侍奉陛下,陛下也是宽仁,便接了母亲入宫,算是一家团聚。”
话音落下,其他宫妃倒是不知道要如何接茬了。
沈初宜这么坦荡,她们反而不好阴阳怪气。
偏殿里安静一瞬,倒是惠嫔利落开口:“陛下一贯仁厚,对待妃嫔也都很和气,是咱们的福分。”
自从杨思梵升为惠嫔之后,沈初宜同她只见过一两次,此刻再见,发现她眉眼含笑,一身的英气都换成了绕指柔,变得温柔许多。
做了母亲,毕竟不同了。
如今杨家在京中荣宠之极,惠嫔有有了皇嗣,她的日子过得舒心,眉宇间都是喜气。
沈初宜看着她笑了一下,道:“惠嫔娘娘说的是。”
嫔妃们这边说了会儿话,外面就热闹起来。
卫才人是个活泼性子,直接起身来到门边,往外看去。
“大臣们入场了。”
今日能被萧元宸赐宴的,多是朝廷的重臣,这其中,德妃、宜妃、耿贵嫔和惠嫔娘家都有到场,除此之外,端嫔父兄远在江南,不便入京,只有家中的旁系在,也被萧元宸赐宴。
再往下,白选侍和陈才人的父兄也都在宴会之列,倒是步昭媛娘家远在榆林,今日同样无法入京。
沈初宜的娘家最特殊,自然不在此列。
故而这样一看,萧元宸提前招沈初宜母族入宫看望,其实也并非不合常理。
因为一年到头宫宴频繁,宗室也不限制宫妃面见亲人,所以不光宫宴能见,平日里有事也可以招娘家入宫,她们是经常能见到家人的。
沈初宜要想见亲,只能招人入宫,次数少了许多。
这样一想,宜妃心气又平顺下来。
这一次不光有朝臣,还有朝臣的妻子儿女,点选入宫的朝臣不算多,但人却不算少。
因此,外面忙了得有小半个时辰,碧水丹青殿才算安静下来,此时刘三喜才匆匆进了偏殿。
“见过各位娘娘,陛下和两位太后娘娘已至,宣召娘娘们入碧水丹青殿。”
于是诸位宫妃便起身,按照份位依次从偏殿和大殿之间的回廊处进入大殿。
德妃在最前,白选侍在最后,份位分明。
沈初宜跟在步昭媛身后,当她踏入碧水丹青殿时,就感到大殿一片明亮。
此处宫室四面无遮挡,所有宫门全部被取下,阳光灿灿而入,几乎能照亮整个宫室。
所有朝臣亲眷都站在自己的桌案前,等娘娘们进入,躬身见礼。
数百人立在殿中,却一点都不吵闹,几乎算是雅雀无声。
阳光落在每个人的脸上。
听闻相比太极殿,此处殿阁都被雷氏家族仔细计算过,无论何时,阳光都能照进殿中,能省去百盏蜡烛灯台。
如今看来,雷氏家族的设计名不虚传。
御阶之上,萧元宸的龙椅在最中央,金灿灿的龙椅雕工精美,犹如金龙在云中漫步。
他左右两侧摆放的是两位太后的凤椅。
再往下的主座,就是娘娘们和小殿下们的位置了。
沈初宜右边是惠嫔,左边是卫才人,等她们在位置前站好,就听到外面传来姚多福悠扬高昂的唱诵。
“陛下驾到,庄懿太后驾到,恭睿太后驾到。”
姚多福话音落下,在场百人一起跪下,现场只有衣袂飘飘之声。
等萧元宸和两位太后落座,姚多福站在御阶之上,又唱诵道:“见礼。”
于是,满朝文武,宗亲嫔妃一起行礼:“见过陛下,庄懿太后娘娘,恭睿太后娘娘,中秋佳礼,团圆长乐。”
萧元宸一抬手,姚多福便朗声道:“起。”
“赐座。”
窸窣的声音传来,众人一起起身落座。
等所有人都坐下之后,萧元宸的声音才清澈响起:“今日是中秋佳节,朕与诸位爱卿同乐,饮酒吃茶,赏桂听乐,来。”
他端起酒盏,道:“你我君臣共饮一杯酒。”
于是所有人都端起酒杯,沈初宜则端起茶盏,遥遥冲萧元宸一敬。
一杯酒吃完,萧元宸大笑一声:“开席。”
随着他话音落下,宫人们陆续进入殿中,把一盘盘热菜端了上来。
南乐司的琴师和舞姬一起上前,丝竹声起,原本安静的大殿一瞬便热闹起来。
皇家宫宴并不需要特别安静,反而会热闹一些。
这也为了彰显君臣一家。
沈初宜第一次参加这样隆重的宴会,一时间觉得有些吵闹,过了一会儿才适应,开始慢条斯理吃菜。
她旁边的惠嫔面色并不比她好多少,她初有孕,正是身体不适的时候,殿中的气味混杂,虽点着沉水香,可饭菜香气混着酒气,还是让她面色苍白。
沈初宜不由关心:“惠嫔娘娘,您无事吧?”
惠嫔
勉强对她笑了一下,道:“我不太舒坦。”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道:“这几日都犯恶心,方才好歹吃了些薄荷膏,这会儿又不行了。”
她们两个都是孕妇,沈初宜也能理解。
不过此刻刚开席,惠嫔也不能离席,沈初宜便只能道:“要不让宫人去取来薄荷香丸,娘娘也能好受一些。”
惠嫔摇了摇头。
她用帕子掩住口鼻,道:“我瞧你好了许多。”
沈初宜便说:“过了最初的月份,如今已经算是行动自如。”
惠嫔瞧着有些羡慕。
“真好。”
她这句刚落下,整个人面色一变,一口茶差点吐出去。
执剑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她:“娘娘。”
惠嫔面白如纸,额头满是汗水,她紧紧攥着执剑的胳膊,手指都透着白。
“我肚子痛。”
————
沈初宜心惊。
她不知是因为饭菜有异,还是惠嫔今日本就不舒服,但现在惠嫔忽然腹痛,一看就不是小事。
沈初宜心中一紧,忙看了一眼舒云,舒云便快步行至德妃处,低声禀报。
下一刻,德妃就起身了。
沈初宜略有些放心,她回眸看向惠嫔,低声问:“娘娘,是非常疼,还是只是觉得恶心难忍?”
惠嫔趴在桌上,几乎都要起不来身,她满脸是汗,嘴唇都泛着青白。
她已经没办法回答了。
这情景看起来有些吓人。
好在嫔妃们的位置很靠前,朝臣们几乎看不清前面的情形,惠嫔身边,只有宜妃和沈初宜注意到了。
此刻宜妃也起身了。
她抬眸看了一眼御阶之上,然后才来到惠嫔身边,立即吩咐边上侍奉的宫人:“立即传召太医至三友轩。”
她刚吩咐完,德妃也到了。
德妃问惠嫔:“惠嫔,你可还能行走?”
惠嫔此刻才勉强答:“尚可。”
德妃松了口气,她看了看宜妃,见她只站在那,似乎没什么主意,便道:“惠嫔,本宫陪你去三友轩,你莫怕。”
于是,侍奉德妃的慕容姑姑立即上前,跟执剑一起搀扶起惠嫔,悄无声息绕到御阶之后,从后门离去。
等惠嫔离开,诸位妃嫔才小声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啊?”
“怪吓人的。”
沈初宜身边的卫才人有些紧张,她不由问沈初宜:“婕妤娘娘,惠嫔娘娘无碍吧?”
沈初宜摇了摇头,诚实回答:“我也不知。”
她如此说着,余光看到宜妃回到前面的位置上,端起酒杯,直接往御阶上而去。
宜妃看似是要给太后和皇帝敬酒,实际上却是去禀报惠嫔的实情,倒也还算有点分寸。
距离稍远,沈初宜不太能看清萧元宸的情形,但她能看到庄懿太后对宜妃招了一下手,显然有事要吩咐。
不过多时,宜妃也退下了。
庄懿太后声音太低,沈初宜没能听清。
高位妃嫔一下子少了三个,顿时显得御阶之前有些空旷。
这时,坐在御阶左侧的礼王站起身,端着酒杯来到御阶之上。
他今年刚及弱冠,身形颀长,面容清俊,看起来文质彬彬,一眼就能看出是文弱书生。
他的样貌同萧元宸有七分相似,却少了威仪气派,反而让他气质柔和许多。
沈初宜动了动耳朵,听到礼王对上面行礼问安:“见过懿母后,睿母后,见过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