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宜微微坐直身体,含笑看着他:“怎么了,陛下?”
萧元宸见她笑眼弯弯,梨涡精致,眉宇间皆是轻松写意,一颗心也跟着安然下来。
他摇了摇头,却没有立即开口。
晚风吹拂,昏黄的葫芦灯照亮了两人的眉眼,把沈初宜的笑容染上一层温暖暧昧。
萧元宸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脸。
沈初宜心中一动。
她贴了一下萧元宸的手,自己偏过头,在他手心上蹭了一下。
“陛下,臣妾健健康康,孩子也平安无事,陛下且放心吧。”
萧元宸的眉眼似乎也温柔了起来。
他轻轻应了一声,收回手,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沈初宜的手心很温暖,也很柔软,让人握住就不想松开。
“黄茯苓说你已经无碍,朕就来看一看。”
沈初宜道:“臣妾一直都好好的。”
沈初宜说到这里,眼睛一转,微微往前倾了一下。
不料她坐的摇椅一晃,沈初宜一个没坐稳,直接就往萧元宸怀里扑去。
萧元宸吓了一跳。
他慌忙伸手去接,把她稳稳按在了怀里。
萧元宸刚想让她小心一些,就听到沈初宜轻灵的笑声。
“逗您的。”
“陛下,事情已经过去,结果尚且还算好,陛下也要放松一下,不要再绷着脸了。”
“显老。”
萧元宸心里微微一松,他舒了口气,伸手在她腰下一拍。
“顽皮。”
沈初宜就又笑了一声。
萧元宸扶着她坐好,这一次,面容确实舒展许多。
“陛下,事情如何了?”
萧元宸看了看她,道:“除了那三名死去的宫人,鸿儿的奶嬷嬷也投井自尽了。”
沈初宜一惊:“什么?”
萧元宸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本来是两个奶嬷嬷带着孩子们出去玩,可最后你只看到了两个孩子。”
当时情况紧急,沈初宜没想那么多,回来后才发觉不对。
不过这件事的焦点都在她们三位宫妃身上,关于皇子的部分被人故意淡化了,宫里无人敢议论,
沈初宜以为是怕刺激宜妃,让她无法安心养病。
但现在听萧元宸的意思,此事也有蹊跷。
萧元宸语气很平淡:“泽儿的奶嬷嬷说,她们两人本来是带着小殿下们去花园玩的,可刚进了花园,鸿儿的奶嬷嬷就一下把她打晕了,她后来便什么都不知了。”
听到这里,沈初宜忽然心跳漏了几分。
她突然发现,这件事比她原以为的严重。
动手之人甚至连皇子都想要谋害。
恰好牵连的就是萧应鸿的奶嬷嬷。
萧元宸看到她的表情,知道她猜到了一二,便道:“一开始,朕也怀疑过。”
“若宜妃真的动了杀心,那么此时是最好的时机,她在三友轩中动手,最好的结果是惠嫔跟孩子都出事,差一些,惠嫔也会小产。”
萧元宸缓缓吸了口气:“再不济,她也能成为救了惠嫔的功臣。”
所以提前让奶嬷嬷把皇子们带走,她不是对大皇子心软,然而只带走二皇子就太明显了,一看就是她动的手。
沈初宜道:“这样看,我就是那个意外。”
“因为陈才人的不小心,所以我去了四君子阁更衣,可能宜妃意外看到了我,所以忙叫了个小宫人,过去把我锁在四君子阁中。”
“一箭三雕,简直完美。”
若当真如此,此刻宜妃就不会躺在那,满身伤痕,而那个奶嬷嬷也不会投井。
沈初宜舒了口气:“动手之人真是聪慧。”
萧元宸抬眸看向她:“若不是宜妃呢?”
沈初宜想了想,道:“若不是宜妃,那么以德妃的性子,大抵也会在后面相陪,德妃会不会去主动救惠嫔,我不知晓,但在我的认知里,德妃和宜妃都不会舍弃自己去救她人。”
因为被带走的皇子,德妃宜妃都有,所以这件事,无论是德妃还是宜妃,结果都没什么不同。
最终的结果是惠嫔摔了一跤,狠狠动了胎气,需要静养数月甚至更长时间,尚且不知孩子是否能保住。
而宜妃被烧伤,不仅要医治一年甚至数年,留下的疤痕也会让她再无争宠的可能。二皇子脚腕受伤,以后不能习武只能习文。
无论幕后之人原先设想的如何,最终这样的场面,肯定也会让她满意。
唯一无碍的反而是意外出现在后殿的沈初宜。
她不仅自己一点伤都没有受,反而救了两个皇子,立了大功。
若是从沈初宜的角度看,她成了这件事的最大赢家。
思及此,沈初宜倏然抬头,挑眉看向萧元宸。
“陛下可怀疑过臣妾?”
————
宫灯昏黄,暧昧不清。
桃花坞中的花朵依旧婀娜芬芳,晚风之中,摇曳多姿,簌簌作响。
花园之中,年轻男女风姿翩翩,对坐浅笑。
简直美如仙画。
沈初宜就那样凝望着萧元宸,眼神坚定,眉目含笑。
她那双眼睛,从初见时的那一刻,就从未变过。
明亮,有神,清澈而干净。
比这畅春园的山泉还要透彻。
是萧元宸看过最难忘的眼眸了。
此刻,她就那样认真看着萧元宸,一瞬不瞬,一眨不眨。
她很认真。
萧元宸能感受到她的认真。
所以他也很认真的,毫不犹豫地回答沈初宜。
“未曾。”
不知为何,从头至尾,从永福宫开始,萧元宸就下意识相信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对她的信任,似乎从一开始就刻在了心里。
沈初宜听到这两个字,眼眸中那瞬间爆发出喜悦来。
她撑住摇椅的扶手,倾身上前,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多谢陛下。”
茉莉芬芳充斥鼻尖,萧元宸觉得一颗心也跟着宁静了下来。
萧元宸忽然笑了一下。
走水那一日之后,萧元宸一直都是紧绷的。
对于宫里有人敢做这样的事,他非常生气,但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却从未表现过生气和愤懑。
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只有看着沈初宜睡颜的时候,他才有片刻放松,也有片刻的庆幸。
庆幸沈初宜平安无事,庆幸她是如此机智聪慧。
萧元宸重新握住她的手。
此刻桃花坞的花园里,只有他们两人,许多话都能直抒胸臆。
面对沈初宜,萧元宸也从不隐瞒。
“朕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朕甚至觉得有些歉疚。”
“是否因朕太过仁和,让那些人肆无忌惮,胆敢做这样大不韪的事。”
“害得你担惊受怕,害得她们受伤。”
“尤其是他们敢对皇嗣下手,实在胆大包天,其心可诛。”
沈初宜却有些惊讶。
在她的印象里,萧元宸从来都非常笃定,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从未有过畏惧之心。
亦或者说,他总是相信,凭借自己,凭借满朝文武,所有的困难都能被击溃。
无论是天灾也好,人祸也罢,归根结底,事在人为。
若遇事只会退缩,那他这个皇帝不当也罢。
但现在,萧元宸并非是退缩,他只是有些歉疚。
沈初宜没有看到宜妃的模样的,但她亲眼见到哭泣的小应鸿,那些灾厄,本不应该降临在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