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慕容姑姑,她眉心紧锁,面色非常难看。
此刻也顾不上被德妃训斥了,直接行礼道:“娘娘、贤妃娘娘、贵嫔娘娘,方才在碧云宫里发现一名疯癫的宫女。”
沈初宜有些惊讶:“碧云宫中?”
慕容姑姑道:“是,在碧云宫中,她说她叫……叫红香。”
这个红香,就是之前伺候柔选侍,后来因谋害沈初宜而下慎刑司的宫女。
当时红香对自己的罪名供认不讳,杖责三十。
本来沈初宜已经请示萧元宸,格外开恩放她出宫,但红香没有熬过去。
死在了杖责里。
那现在这个宫女又是谁呢?
德妃一开始还没回过神来,等慕容姑姑提醒她,他才知道那名小宫女叫什么。
此刻德妃便下意识往沈初宜面上看来。
“纯贵嫔,”德妃蹙眉问,“你可知道当时那件事的细节?”
当时这个案子,都是由庄懿太后处置的,所以德妃也不知道
细节。
沈初宜叹了口气,道:“红香已经死了。”
德妃不说话了,贤妃面色也不是很好看。
殿中的宫女们更是都白了脸,身上汗毛都竖起来。
红香已经死了,那在碧云宫的又是人是鬼?
沈初宜抬起眼眸,看向两人:“此事还是要禀报两位太后娘娘,让娘娘定夺。”
宫里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屡见不鲜。
都说鬼可怕,可操纵鬼去害人的人,才更令人害怕。
本来若只有鬼哭声,倒也不必太过兴师动众。
这宫里什么事情都发生过,只要不牵扯贵人们,一切都好说。
但现在有这么个自称红香的宫女出现,就不得不让人介怀了。
德妃思忖片刻,还是说道:“我会禀报太后娘娘,慕容姑姑。”
慕容姑姑行礼:“奴婢在。”
德妃就道:“直接告知程尚宫,让尚宫局先关押那名宫女,务必要派人看守好她,派女医亲自给她医治。”
“是真的疯了还是装神弄鬼,太医院总能看个明白。”
慕容姑姑行礼:“是。”
安排完这些,德妃就看向两人:“贤妃妹妹,纯贵嫔妹妹,本宫先禀报太后娘娘,等太后娘娘定夺后再做打算。”
沈初宜与贤妃一起起身,直接离开了灵心宫。
等走在宫巷里,贤妃就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
沈初宜看她,见她面色依旧苍白,便关心道:“贤妃姐姐可是害怕?”
贤妃沉默片刻,颔首道:“我最怕这些事。”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沈初宜:“你不怕吗?”
沈初宜说:“怕,也不怕。”
“其实我不怎么信这些事,况且当时红香过世这件事,是姚多福亲口说的,没有任何疑点。”
沈初宜回望贤妃:“姐姐,这件事最重要的不是那疯癫宫女说自己是红香,而是……她是如何进入碧云宫的。”
“毕竟,碧云宫一早就封宫了。”
贤妃一愣,随即便轻轻拍了沈初宜一下,叹了口气:“我本来没那么害怕了,叫你这样一说,我又害怕了。”
沈初宜半天才回过味来。
她苦笑不得道:“姐姐,我的意思是,这事必有人在后面动手。”
贤妃叹了口气:“无论是谁,我都希望宫里四平八稳的。”
“孩子们还那么小,再也经不起一场大火了。”
这自然是每个人的愿望。
可后位空置,毓庆宫也不过只启用了一日,人人都盯着至高无上的宝座,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愿意放弃。
这金碧辉煌的深宫之中,荣华锦绣,雕梁画栋,就连宫女和黄门们,也都体体面面,干干净净。
尤其到了年节时。
宫里歌舞升平,好似早就已经天下承平。
没有灾厄,没有生死,没有任何苦难。
这怎么可能呢?
沈初宜安慰贤妃,道:“看太后娘娘如何定夺吧。”
沈初宜浅浅笑了。
“娘娘见多识广,经验丰富,说不得明日就能有结果了。”
第110章
晚上萧元宸回来得早,一家人一起享用晚膳。
雪团这会儿刚醒了,被端木嬷嬷抱着,坐在边上看着父母用膳。
他眼睛圆溜溜的,茫然看着前方,小嘴一张一合,似乎也想跟着吃。
主要是膳厅里味道太香,即便小婴儿什么都不懂,还是本能地流口水。
萧元宸就老去看他。
沈初宜笑着说:“陛下之前还说,用膳要认真呢,可不能走神。”
萧元宸无奈笑了一声,说:“他在这里,朕就错不开眼。”
“生得真好啊,怎么会这么漂亮。”
沈初宜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一看,夫妻俩就都不用膳了。
自家儿子是真的好看,一看就满心喜悦,不用用膳都满足了。
姚多福:“……”
姚多福小声提醒:“端木嬷嬷,抱着小殿下下去吧,瞧着小殿下也困了。”
大太监还得劝膳,这也是他们的差事。
等雪团高高兴兴被抱走了,萧元宸瞥了姚多福一眼,倒是没多说什么。
“雪团已经两个多月了,再长大一些,就能认人了。”
沈初宜说:“是啊,现在也只会啊啊呜呜的,可认不得我。”
“不过我每次抱他都很高兴,笑得我肩上都是口水。”
萧元宸就说:“这孩子倒是爱笑。”
夫妻两个说了几句闲话,沈初宜就轻声细语把碧云宫的闹鬼的事情说了。
萧元宸冷笑一声,说:“不过是装神弄鬼。”
“姚多福,”萧元宸道,“明日懿母后应该就要处置这件事了,你让三喜也过去,听一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初宜道:“倒也不用陛下如此在乎,还要劳心劳神。”
萧元宸摇了摇头。
他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一下嘴,姚多福就立即领着宫人退出去了。
“去岁柔选侍的父亲路勋调任凉州府尹,专司水利,还不到一年,凉州的防汛事宜就已大为改善,尤其是今年春日,凉州大雨,河水暴涨,全靠路勋提前巩固堤坝,才没有冲垮良田,保住了凉州数万百姓生计,可是大功一件。”
沈初宜这才回过味来。
“看来是有人借着这件事,让旁人去注意路淼为何而死。”
“当时圣旨虽然粉饰太平,但有心人还是能知道事情始末,路勋的女儿在宫里做过错事,谋害宫妃皇嗣,即便路勋再如何立功,也无济于事。”
萧元宸浅浅笑了,说:“聪明。”
“你进步实在太快,现在都不用朕再去解释了。”
沈初宜叹了口气:“何必呢?”
萧元宸看向她,道:“路勋若是明年能调回京中,必然重回工部,到时候最少也能升为工部侍郎。”
“如今的工部尚书已经是父皇时的老臣了,明年就要致仕,若是路勋能升为工部侍郎,以后是否也能做到尚书?”
沈初宜听了就觉得心惊胆战。
前朝后宫,从来都是一体。
亦或者说,整个大楚,都跟皇室息息相关。
皇权富贵,芸芸众生,所有人都是这片广袤土地上的一片叶,他们围绕着藤蔓慢慢攀爬,在大地上声息繁衍。
路淼的死,其实在宫中微不足道。
可放到前朝中,却又牵连甚广。
对于路淼、汪亦晴、杨思梵和李幼涵,每个人不同的处置,代表着前朝不同的争斗。
所以对于萧元宸而言,无论如何,都不能感情用事。
他需要权衡利弊,把风险压到最低,让那些只能依附在其他藤蔓上的普通叶子们,可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