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赶来的时候,也拿着钥匙。
虽然都很害怕,但这个差事是程雪寒和孙成祥一起吩咐的,上面还有几位娘娘操心,再害怕也得闯进去。
于是,就在嘭嘭嘭的撞门声里,最年长的那名内行走上前打开了沉重的铜锁。
只听咔哒一声,众人还来不及开门,一道身影就直接把宫门撞开,向外面跑了出来。
还好内行走眼疾手快,飞身上前,把那身影扑倒在地。
等他触摸到那人的一刹那,一颗心回到了腹中。
身体是温热的,能结结实实摸到胳膊,那一定是个人。
只要是活人,一切都好说。
内行走脸上一喜,忙招呼另一个小黄门,一起把那人牵掣住,拉着那人起身。
出乎众人意料,那竟然是个年轻的小宫女。
她面容稚嫩,面色苍白,头发也有些凌乱,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应该刚入宫不及四年。
她眼睛通红,神情癫狂,一张嘴就是胡言乱语。
“我叫红香,我是被人害死的。”
“我有冤屈!”
这话一喊出来,那内行走立即一挥手,一个黄门上前捆绑住“红香”的手,一个则取了块帕子,强硬地塞进她口中。
内行走看着神情癫狂的宫女,冷笑道:“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有什么冤屈,同咱们说都不好使。”
“带走,送去尚宫局。”
————
钱掌殿说完开端,才道:“诸位娘娘可能不记得,之前柔选侍身边侍奉的那名宫女,就叫红香。”
“红香因牵扯进某些案中被下慎刑司,后来被罚杖责三十,在杖刑中过世了。”
钱掌殿说话非常干脆利落,直接就把红香的背景交代清楚了。
钱掌殿话音落下,整个牡丹厅落针可闻。
红香究竟牵扯进什么案子,许多人都心里有数,即便不清楚的,也
不敢多问。
但能杖责三十,一看就不是小案子。
而且执刑的肯定是慎刑司的人,慎刑司说人死了,那就一定死了,不会有意外。
这殿中坐满了宫妃,站了那么多宫女,有的宫妃还带着两名宫人,一眼望过去,殿中最少有三十人。
明明是青天白日,阳光明媚的上午,可众人还是觉得手脚冰寒,脊背发凉。
如果红香已经死了,那个疯癫的宫女又是谁,为何会进入已经上锁的碧云宫?又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红香呢?
卫充容有些惊愕,她下意识开口:“方才那宫女说,她是被人害死的……”
胆子小的宫女,不由吸了口气。
庄懿太后面上很平静,她只是安静坐在那,让钱掌殿把事情都说清楚。
钱掌殿就看向卫充容,道:“充容娘娘所言甚是,当时那宫女的确是那么说的。”
“不过……”
“不过只要进了尚宫局,一切就都不是秘密,”钱掌殿道,“那个宫女名叫樱桃,原是碧云宫伺候的扫洗宫女,后来碧云宫封宫,便调回尚宫局,依旧负责扫洗碧云宫。”
“她今年十六岁,与红香是同乡,都是临安府,渭北县人,她比红香小两岁,出身的村落不同,两人是入宫之后才结识的。”
“正因这一层关系,红香很关照她,在碧云宫时樱桃的日子很好过,基本不用做任何粗活累活,两个人十分亲近。”
钱掌殿慢条斯理地说。
她这样一说,诸位宫妃就都松了口气。
这样看来,应当是那个樱桃可怜红香,不相信红香敢做谋害宫妃的错事,故而替她伸冤。
不过,也有人注意到了不对。
“如此,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端嫔小心看了看上首的几位宫妃,才开口:“碧云宫最近闹事的,大抵就是她吧?”
贤妃蹙了蹙眉头,却说:“可碧云宫已经封禁,常年落锁,即便是本宫也没有钥匙,更何况是一个小宫女了。”
贤妃原来就住在碧云宫,自然知晓这些事。
“出事之前,碧云宫的宫门钥匙只在三局中,因碧云宫已无人居住,所以没有主位娘娘拥有钥匙。”
“这个小宫女究竟是如何进入碧云宫的?即便是用梯子,也无法神不知鬼不觉翻墙进入碧云宫。”
虽然东六宫宫妃不多,却也不是随意就能翻墙的,不说时时刻刻宫巷里都有人,哪怕一时半刻无人,那梯子又藏在哪里?
“若真是她爬墙进入,肯定要有人配合收梯子。”
这件事事关柔选侍,也事关从前的碧云宫,贤妃自然是很关心的。
她说的也很有道理。
果然贤妃这样一开口,庄懿太后就赞许地点点头:“贤妃所言甚是。”
贤妃忙道:“都是臣妾的拙见,还请太后娘娘斧正。”
庄懿太后就笑了一下,瞧着很是和蔼。
“哪里要说斧正不斧正的,今日主要是把碧云宫的事情处置了,以后不能再让宫里人心惶惶。”
“刘三喜,”庄懿太后淡淡开口,“皇帝是什么意思?”
此刻众人才发现,刘三喜不声不响站在了殿外。
刘三喜上前半步,躬身见礼:“回禀太后娘娘,陛下只让小的过来盯着,以防万一,但凭太后娘娘做主。”
庄懿太后就颔首,重新看向钱掌殿:“你继续说。”
钱掌殿便道:“樱桃一口咬定自己就是红香,也请了太医院的女医给她诊脉,没有任何异样,只能暂时关押在尚宫局。”
庄懿太后抬眸看向众人:“今日叫你们来,就是要一起审一审这樱桃。”
“哀家老了,精力不济,你们都还年轻,人也都很聪慧,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众人自然点头称是。
沈初宜垂下眼眸,虽然之前也曾几次一起审问宫人,但今日这个场景,却也并不多见。
以前都是让尚宫局或慎刑司的宫人直接审问,呈报结果就好,今日竟要把那樱桃带到众人之前。
也不知究竟为何。
难道这件事……
沈初宜想到这里,又否决的想法。
若是庄懿太后出手,不会这样迂回,借用这些神神鬼鬼的传闻,若是一击不中,根本无法达到效果。
白白浪费时间。
庄懿太后是宫里的老行家了,她在宫里二十几年,什么事情都经历过,做事不会这样毫无章法。
就在沈初宜思忖的时候,那个叫樱桃的宫女已经被带上来了。
她被五花大绑,口中也被塞着帕子,神情狰狞,似乎随时就要起身伤人。
可若仔细看,能看出她面容清秀,其实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姑娘。
樱桃被两个强壮的尚宫局姑姑压着,直接被按着跪在了地上。
庄懿太后不忍心看,感叹了一句:“可怜见的。”
沈初宜也注意到,樱桃瞧着很是消瘦,面容也过分苍白,显然已经几日没有好好用膳了。
庄懿太后看向面容冷峻的程尚宫,淡淡道:“程尚宫,今日难得你亲自来了。”
“太后娘娘宣召,臣自然要恭敬值守,”程尚宫对众人见礼,继续道,“今日这件事,臣实在无力处置,还望太后娘娘宽宥。”
对于一个发疯的人,无论是用刑还是审问,都无济于事。
樱桃从头到尾都咬定自己是红香。
对于尚宫局来说,自然是办事不力的。
宫里出了这么大差错,锁着的宫门都被人闯入,若是有人起了歹心,随意在落锁之后进入宫妃宫殿呢?那岂不是乱了套?
所以程尚宫一进来,先认错。
庄懿太后叹了口气:“就是知道审不出来,才让人把她带来,大家一起群策群力,说不定真能得到结果。”
程尚宫福了福:“太后娘娘英明。”
庄懿太后摆摆手,看向前面的三位主位妃嫔。
“德妃、贤妃、纯贵嫔,你们三人把宫事处理的很好,今日的事,就由你们三人审问吧。”
三人起身行礼,贤妃和沈初宜对视一眼,一起看向德妃。
但今日德妃却没有出风头。
她指了一下自己的嗓子,对庄懿太后道:“娘娘,臣妾今日嗓子不太舒服,不如由纯贵嫔妹妹来主审吧,妹妹一贯聪慧。”
庄懿太后看向沈初宜,见她对自己颔首,才道:“好。”
沈初宜倒是一点都不害怕。
她一是知道更多线索,二是从不畏惧这些事情,无论究竟为何,总要问个明白。
她如今已经是朝野内外闻名的宠妃,若是还畏畏缩缩,不敢承担责任,反而会让人笑话。
沈初宜吃了一口茶,对德妃和贤妃颔首,然后才道:“有一个问题,我认为不用问了。”
众人向她看来。
沈初宜声音平稳地说:“其实想要进入碧云宫,并非只能用到钥匙和翻墙,还有一个机会。”
沈初宜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