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深吸口气,厉声道:“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当时柔选侍是自缢,她的遗物都是仔细清点,如何会找不到这样一封信?”
德妃怒发冲冠,下意识就说了不该说的话。
庄懿太后眉头一蹙,冷声道:“德妃。”
德妃却已经听不到太后的声音了,她继续说:“这封信,一定不是柔选侍亲笔所写,不过就是为了陷害本宫。”
她这样当众忤逆庄懿太后,庄懿太后瞧着倒是没有生气,只叹了口气,淡淡道:“急什么。”
“程尚宫,你继续读。”
程尚宫躬身称是,然后便开口道:“陛下,德妃娘娘有难,妾万不能推辞,故而谋害沈婕妤此事,是妾一人所为,红香也是妾安排动手,与德妃娘娘无关。”
这话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说是与德妃无关,实际上却字字句句都说是挟恩图报,逼迫柔选侍动手谋害沈初宜。
程尚宫不给德妃打断的机会,直接了当道:“陛下,妾知犯下大错,无颜存活于世,只能自裁以报圣恩,还请陛下念及妾以命相抵,饶恕路氏全族。”
“妾叩拜圣恩,愿陛下长岁佳安,愿大楚海晏河清。”
这封信读到这里,就读完了。
德妃气得脸都红了。
庄懿太后见她又要开口,便摆手,直截了当道:“程尚宫,让慎刑司查一查,看这封信是否为柔选侍亲笔。”
程尚宫躬身称是。
庄懿太后目光扫视众人:“今日所听所闻,哀家
希望你们只记在心里,若是改日哀家听到有人传扬,必不饶恕。”
这里说的是路淼自裁的事情。
宫妃自裁是大罪,也是宫中的丑闻,是万万不能传扬出去的。
待宫妃们起身行礼,庄懿太后才道:“此案等尚宫局和慎刑司有了结果再议。”
“哀家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庄懿太后顿了顿,看向眼睛赤红的德妃:“德妃留下。”
德妃咬紧牙关,神情都有些扭曲。
她最后什么都没说,只安静同庄懿太后行礼:“是。”
第114章
今日这件事,被太后闹得太大了。
若是只叫三位主位娘娘去寿康宫,一起坐下来议事,即便最后发现了这封信,根本不会引起风波,甚至都不会被旁人议论。
最多就是德妃气急败坏,暴跳如雷。
可即便德妃生气,若是最后查出与她无关,此事也不会牵连到她身上。
然而被太后这样广而告之,反而让众人心里泛起了嘀咕,虽说不敢议论柔选侍的死,但德妃究竟做没做这件事,反而会引起众人的猜测。
太后非要闹得宫里人尽皆知,就很有些意味深长了。
这位庄懿太后,真的很不同寻常。
沈初宜离开寿康宫,见贤妃慢走一步,正在等她,便快步上前:“贤妃姐姐。”
贤妃瞥了一眼后面没有靠近的其他嫔妃们,才低声道:“今日多谢你。”
“姐姐客气了,”沈初宜道,“我与姐姐无冤无仇,定不是姐姐要害我,从一开始我就是不信的。”
贤妃舒了口气。
“还好你理智聪慧,能从根源上思索问题。”
贤妃抬眸看向前方,目光平静,道:“这件事不会立即就有结果,德妃姐姐那,恐怕又不能处理宫事了。”
贤妃今日虽然生气,却也没有被气氛冲昏了头脑,她同沈初宜一样,一眼就看出今日的事情很有些蹊跷。
今日天气晴朗,春日微风徐徐,是一年中最好的年景。
百草权舆,柳亸莺娇,春日可望。
贤妃的声音温柔,一如往昔。
她对沈初宜说:“若是德妃姐姐不能打理后宫事,我、你还有端嫔就要分薄更多的差事,亦或者……”
“还会再加人。”
端嫔之下,就是步昭仪、林昭仪、邢昭仪和白婕妤。
“一件事因由为何,端看结局如何。”
沈初宜微笑看她,两人相视一笑。
谁是既得利益者,谁就是动手的那个人,她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话说到这里,前方岔路口就在眼前。
贤妃脚步微顿,看向沈初宜浅浅一笑:“改日去你宫里看雪团。”
沈初宜福了福:“恭送姐姐。”
贤妃便走了。
沈初宜扶着鸿雁的手,平静往长春宫行去。
鸿雁一贯寡言少语,却也十分聪慧机敏,此刻她道:“贤妃娘娘的意思是,这一番手笔,最后是为宫事而来?”
沈初宜笑了一下,说:“有可能。”
不光是宫事,还有前朝。
长信宫金碧辉煌,看似广阔无边,却都被笼罩在一张名为权利的网中,无人能挣扎而出。
沈初宜总觉得,这宫里面有人很怨恨德妃。
三番五次的事情都是冲着德妃而来,若非中秋那日是宜妃发善心,遭殃的也是德妃。
沈初宜声音很低:“这个皇长子,对于许多人来说都太重要了。”
回到长春宫,沈初宜歇了一会儿,瞧着都快要用午膳了,便没有再宣。直接叫宫人把没动的早膳分了,让她们热热再吃。
她坐下来把今日的事反复过了一遍脑子,这才长舒口气。
这时候,端木嬷嬷抱着雪团过来,把刚睡醒的小宝贝放到了沈初宜怀中。
沈初宜抱着儿子,一颗心便安宁下来。
无论这宫里发生多少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就是见招拆招。
今日之事暂时牵扯不到她身上,她也不必为此忧心。
她拍了拍儿子的后背,就听儿子打了个嗝。
沈初宜同茫然的小婴儿对视一眼,不由笑着亲了他一下:“小吃货,你可真能吃。”
雪团咯咯笑了起来。
之后又过了两日,宫里倒是风平浪静下来。
碧云宫也不再闹鬼了。
小宫人们私底下都说,这是柔选侍得偿所愿,沉冤得雪,所以才不去哭了。
对此,沈初宜不置可否。
这件事最终的结果如何,要看慎刑司和尚宫局如何查,也要看太后和萧元宸的态度。
一封信,一把梳,全部都是片面之词。
又过几日,天气越发暖和起来。
宫人全部换下冬日的袄裙,换上春装,各宫的春花陆续绽放,整个长信宫顿时一片花红柳绿,春意盎然。
沈初宜的月事结束了。
她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趁着今日暖和,她晚膳过后就叫了宫人准备热水。
等整个人都浸泡在热水中时,沈初宜立即便放松下来。
她长舒口气,对伺候的如烟道:“有点想吃酒。”
如烟就笑着说:“去岁埋在石榴树下的石榴酒可以吃了,奴婢去取来?”
沈初宜眼睛一亮:“好。”
于是,如烟就退了下去。
沈初宜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浴桶边缘,懒洋洋哼着歌,难得慵懒又放松。
她轻轻拨弄着水面上的花瓣,听着潺潺水流,脸上是安心的笑容。
就在这时,她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声音很轻,也很熟悉。
沈初宜闭着眼睛问:“如烟,这么快?”
片刻后,那人来到自己身后,坐在了浴桶后面的小凳上。
沈初宜缓缓睁开眼睛,向上看去。
就看到萧元宸那张俊逸非凡的脸。
“陛下!”
沈初宜惊呼一声,就要伸手去遮挡身上,所幸浴桶中花瓣足够多,遮挡了炙热的视线。
“陛下怎么来了?”
沈初宜面上犹如火烧,比浴桶中的赤红花瓣还要艳丽。
萧元宸面上带笑,他平视沈初宜,声音低沉有力:“听闻贵嫔娘娘要吃酒,朕立即赶来,就为陪娘娘吃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