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团正在睡,闭着眼睛,瞧着乖巧极了。
端木嬷嬷同沈初宜汇报了雪团昨夜的情况,沈初宜赞她有心。
看过儿子,两人一起在院中用早膳。
到了春日,石榴树染上新绿。
枝叶茂密,树叶嫩绿,亭亭如盖。
两人坐在微风习习的石榴树下,平静用早膳。
今日的早膳很丰盛。
有沈初宜爱吃的鲜虾馄饨,有萧元宸爱吃的胡辣汤,还有各色各样的点心,琳琅满目摆了一桌,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沈初宜看萧元宸夹了一根油果子,放入胡辣汤里,酥脆的油果子裹上一层胡辣汤浓稠的汤羹,看起来晶莹剔透。
咬下去的时候,甚至还有脆响。
外面鲜香,脆爽,到了里面,却又很有嚼劲。
宫中的胡辣汤都是用羊汤吊的高汤,刚出锅的时候鲜香扑鼻,尤其是那股很冲的胡椒味,让人食指大动。
沈初宜有些好奇:“这是什么吃法?”
萧元宸就笑着说:“你也试试,别有一番风味。”
“这是之前去民间走访,见到有从豫中来的百姓,他们在京中买不到当地特色的油馍头,但配着京中的油果子一样好吃。”
若雨就立即给沈初宜盛了一小碗胡辣汤,把切成段的油果子放到了沈初宜面前。
沈初宜学着萧元宸的样子吃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
“嗯,”沈初宜把一整个油果子都吃下去,才感叹,“果然好吃。”
萧元宸便笑着说:“喜欢就多吃些。”
两个人用完了早膳,沈初宜给萧元宸整了整衣衫,萧元宸就离开了长春宫。
沈初宜原本想要安静读一日书,结果下午刚抱着儿子在院子里散步,就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抬头看去,就看到刘三喜匆匆进了长信宫。
“娘娘,陛下宣娘娘至乾元殿。”
沈初宜看了看怀里的儿子,就笑了一下,说:“好。”
她把儿子交还给端木嬷嬷,回了寝殿简单收拾一番,就这样怡然自得出了宫门。
如今送来长春宫的衣裳,
件件都是精品,颜色和纹样都是顶好的,一看就是织造所的姑姑亲自出手所做。
沈初宜不用如何费心,就能把自己打扮得窈窕美丽,主要是她这张脸,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今日一袭简单的鹅黄衫裙,衬得她清丽动人,颇有豆蔻少女的可爱娇嗔。
等沈初宜进入浩然轩,就看到萧元宸坐在那,正在同刘文术说话。
刘文术见到沈初宜到了,忙见礼:“见过贵嫔娘娘。”
沈初宜对萧元宸见礼,萧元宸便对她招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刘文术,你继续说。”
刘文术便认真道:“回禀陛下,娘娘,宫女樱桃的确中了禁药,这种药无色无味,名叫回梦。”
“服用过后,让人沉浸在一段过往之中,再也走不出那段梦境。”
“十日后会在梦境中离世。”
第116章
沈初宜蹙了蹙眉头。
她没有开口,只安静听刘文术继续说。
刘文术便道:“陛下,娘娘,通过司徒药师的家藏典籍,臣才能查到这种禁药,说来很是惭愧,还请陛下娘娘责罚。”
萧元宸没说话,只看向沈初宜,对她点了点头。
无需多言,沈初宜便明白了萧元宸的意思。
她声音很温和地道:“这并非刘院正的错,只这禁药实在冷僻,不专门研究禁药,大抵都不会知晓。”
“这与医术和态度无关。”
等沈初宜安慰了刘文术,萧元宸才道:“先祖高皇帝时,因各类邪门歪道的异教多用禁药蛊惑人心,以致百姓误入歧途,散尽家财是小,妻离子散,阖家绝户是大,朝廷下令严谨禁药。”
顿了顿,萧元宸继续道:“大凡此类禁药,多为北地首驼部,南地云迹部所出,几乎都为蛊惑人心,控制心神,颠倒黑白阴阳之效,服用之后皆有后遗之症,轻则头痛晕眩数日,重则身亡殒命。”
萧元宸语气有些沉重:“更有甚者,让人食之便不能弃,散尽家财只为一丸,闹得人心惶惶,坊间无章。”
也正是因为禁药药效太过离奇,所以一早就被禁止售卖,所有此类功效的药物,皆被列为禁药。
刘文术躬身行礼,道:“陛下所言甚是,禁药种类其实很多,早先在药局是有列出名录的,不过百多年以来,大楚境内国泰民安,禁药几乎绝迹,故而一开始都未往禁药方向想。”
“是臣的疏忽,今已从文渊阁取出早年存档名录,一一对照修补,务必不会再有疏漏。”
刘文术说着,道:“那位司徒药师见多识广,涉猎药理非常渊源,臣恳请陛下允司徒药师留在太医院,列出一部禁药书,以警醒后人。”
这个想法倒是很好。
萧元宸直接答应:“暂封司徒药师为医正,留在太医院整理汇编药典。”
刘文术一喜,道:“是。”
沈初宜这才问:“刘院正,那樱桃中的回梦可有解药?”
刘文术叹了口气:“许多禁药根本无药可解,即便能解,也不过是缓解一时半刻,无法彻底根治。”
“宫女樱桃所中的回梦就无药可解,不过臣同司徒医正商议过,倒是能给她服用清心散,药效很重,但可以让她暂时清醒过来。”
“只是用完之后,这名宫女也还是要殒命。”
医者仁心,刘文术说到这里,也有些黯然了。
沈初宜看向萧元宸,萧元宸便直截了当道:“用吧。”
刘文术退下去之后,沈初宜才道:“陛下,我总觉得此事有些古怪。”
她见浩然轩只姚多福和舒云伺候在侧,才低声道:“您说,这件事是否同顾庶人有关?”
不用她提醒,萧元宸早就想到了。
“同样的禁药,同样的手段,即便她已经死了,顾氏也从此一蹶不振,也的确很是可疑。”
萧元宸道:“当时查到,禁药是顾庶人身边的赵姑姑的侄子偶遇游商,才得这两种药物。”
“之所以是禁药,就意味着这药不可得,有心之人想要周旋,必定要一掷千金,”萧元宸道,“如何能简单就从游商处购得?”
随着萧元宸的分析,沈初宜一颗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陛下的意思是,从顾庶人时起,有人就一直暗中盯着长信宫,一直在做手脚。”
萧元宸看向沈初宜,面色很平静。
“就是如此。”
“后宫前朝争权夺利,这很正常,几千年来,大凡史书记录的都是这些故事,没有什么不同。”
“手段比这个残酷的,让人不寒而栗的,比比皆是。”
“更不用说朝代更迭时的惨状了。”
萧元宸声音无比冷静,也无比清晰。
“但初宜,若这几件事真有关联,幕后之人所图怕不是争权夺利四个字能概述的。”
他没有看沈初宜,只平静看着流光池中的锦鲤。
阳光灿灿,池水波光粼粼,赤红的锦鲤在水中游弋,悠然自得,欢快自在。
它们从来没有忧愁时。
萧元宸淡淡开口:“他们所图的,可能不光是朕坐的龙椅,还有这偌大的大楚。”
沈初宜听得不寒而栗。
明明是春光明媚的温暖午后,沈初宜却觉得手脚发冷。
“陛下……”
沈初宜声音艰难:“怎么会?”
萧元宸竟没想到吓着了她,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用自己手心的温度温暖她。
“怎么不会呢?”
他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这么多年来,同大楚有纷争的国家部落不知凡几,二十年前,父皇刚登基为帝时曾经御驾亲征。”
“当时漠北的巫咸部势力强大,多次入侵相邻的新洲和林川,那些年,边疆百姓民不聊生。”
萧元宸娓娓道来:“尤其当时巫咸部崇尚祭祀之术,被劫掠的百姓多被用于献祭,几乎都是在痛苦中被虐杀,父皇得知此事后,不顾刚刚登基,朝政不稳,执意要御驾亲征。”
“那一场战争耗时半年,状况异常惨烈,父皇也因此伤了肺腑,以至于早早便龙驭宾天了。”
萧元宸叹了口气,见沈初宜面色也很凝重,便道:“朕同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心里有数。”
“与大楚,与萧氏,仇家从来都不少。”
“大楚这样肥沃,山川河流,平原滩涂,在这一方大陆上,大楚拥有最肥沃的土地,拥有最好的子民,拥有最多的矿藏。”
“谁能不羡慕,谁会不想要?”
“漠北,岭南,西洲,但凡能剑指中原的,都不会放弃机会。”
“不光是大楚,纵观历史,天下总是这样斗争不休。”
“你未曾看过曾经的宫廷密档,里面记录了不少这样的故事。”
萧元宸揉了揉眉心,道:“不过,时过境迁,百年匆匆而过,许多被大楚灭族的异族早就后继无人,寻常百姓早就成了楚人,更不用说有心报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