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懿太后道:“你可以再选个靠山,保护你和雪团。”
“靠山?”
沈初宜喃喃自语,目光不自觉落在庄懿太后身上。
她忽然抬起手,握住了庄懿太后的手。
“娘娘,您能当我的靠山吗?”
庄懿太后眉目舒展,她轻轻拍了拍沈初宜的手,道:“傻孩子,哀家本来就是宫妃们的靠山。”
“你怎么不明白呢?”
等庄懿太后走了,沈初宜这才重新躺回床榻上。
舒云快步而入,有些担忧地道:“娘娘,可好些了?”
沈初宜其实并未生病,只是这几日月事,她腹痛难忍,借此机会做一场戏。
她摆了摆手,让舒云扶着自己坐起来,才道:“告诉甄顺,让他去忙吧。”
舒云面上一喜,道:“是。”
话音落下,她又顿了顿,道:“娘娘,太后娘娘那样谨慎,真的会相信吗?”
沈初宜垂下眼眸,轻声道:“她信与不信,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程雪寒在慎刑司。”
“只要程雪寒在,她就无法安心入睡,火药一直悬在头顶上,谁能安心呢?”
舒云应了一声:“娘娘先吃些红糖姜茶,略等一会儿。”
等舒云办完事回来,才道:“甄顺让娘娘放心。”
沈初宜笑了一声,说:“我有什么不放心?”
她看向舒云,道:“你们都小心一些才是。”
舒云也跟着笑了,她帮沈初宜盖好被子,道:“奴婢们会小心谨慎的,你啊你难过放心便是,倒是娘娘才要好好保重自己。”
淑妃娘娘生病了,皇帝陛下依旧没有探望。
不过还是叫宫人送来了赏赐,又命太医院好好医治,务必悉心照料淑妃娘娘。
待三日后沈初宜病愈,特地去乾元宫感谢萧元宸。
这一次,倒是见到了皇帝陛下。
听闻陛下同淑妃娘娘坐下说了会儿话,相互关心了一下彼此身体,便没有多余的话要讲。
淑妃娘娘大抵是心情烦闷,没有多做停留,待了两刻就离开了乾元宫。
当日下午,沈初宜就去了寿康宫。
庄懿太后瞧着一如往日,不过若是仔细看来,庄懿太后也比之前要清减许多。
她这般年纪,清减一分都显得棱角越发锐利,此刻的庄懿太后虽然依旧挂着慈祥的微笑,可身上的锋芒是掩盖不住的。
她见沈初宜面色不好,便叹了口气:“淑妃,坐下说话吧。”
沈初宜一坐下来,就开始掉眼泪。
以往庄懿太后是最不耐烦妃嫔哭泣的,可现在,她却颇有耐心,怜悯地看着沈初宜。
沈初宜低着头,不知她的目光,她只是哽咽地道:“娘娘,臣妾如今能依靠的,只有您了。”
庄懿太后道:“你放宽心,老是这样难过,身体要吃不消。”
沈初宜哭着说:“娘娘,上午时臣妾去乾元宫,感谢陛下的赏赐,才发现陛下准备去东安围场围猎。”
庄懿太后眼尾一跳。
“东安围场?”
沈初宜因一直哭,声音有些含糊:“是,东安围场。”
“臣妾只是听陛下同姚大伴说了一句,让姚大伴提前准备行李,便也多嘴问了。”
“都是臣妾,还以为如今是以前,随意说了不该说的话,又惹恼了陛下。”
庄懿太后就叹了口气。
“皇帝脾气,还是这般。”
虽然萧元宸同她认真说过,自己心仪沈初宜,但这个孩子她从小看到大,最是知道他的脾气。
他可以喜欢一个人,倾尽全力对一个人好,恩宠有加,恨不得捧到月亮上去,却完全无法忍受旁人对他的掌控。
他不愿意,也不能接受被人管束。
尤其是当了皇帝之后,这毛病就更明显了。
是,他的确喜欢沈初宜,也很愿意宠爱她,可当沈初宜开始管束他的生活,对他指手画脚,那些宠爱和喜欢就都不复存在了。
他会觉得被人控制。
即便是年少时,他都不喜欢让黄门伺候他沐浴更衣,更何况是现在了。
他是皇帝,一个妃嫔整日在身边念叨,想要妄图控制皇帝生活,存的又是什么心?
所以近来,他才冷着沈初宜。
当皇帝的,都是这般冷酷无情,翻脸不认人。
或许,等着一阵子过去,他又会回头,重新寻找他喜欢的旧人。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
冷淡可以过去,时间也能流逝,受伤的心却补不回来。
沈初宜这样出身的宫妃,她经历过苦难,受到过欺凌,一步步往上爬,最终走到了旁人都仰视的位置。
她的心总是飘着,空着,无法落地。
在内心深处,她是最害怕皇帝厌弃她的那个人。
一旦失去了皇帝的宠爱,失去了她唯一能依靠的靠山,她就一无所有了。
即便膝下有皇子,那又如何呢?
宫里还有大皇子,有二皇子,以后萧元宸若是再度踏入后宫,会有四皇子,五皇子。
她不是唯一的那一个。
从来都不是。
不过,沈初宜很聪明。
她只听了她几句话,就做出了选择。
庄懿太后怜悯地看着她,目光里藏着旁人都窥见不到的轻蔑。
“初宜,你是如何同皇帝说的?”
沈初宜眼泪扑簌而落:“臣妾说,想求陛下带臣妾去东安围场,陛下却很生气,说臣妾应该留在宫中,好好照顾儿子。”
“可臣妾舍不得陛下。”
庄懿太后心中一动。
她看向沈初宜,道:“初宜,你当真想去?”
沈初宜眼泪暂停,抬眸看向她。
她犹豫片刻,道:“想去。”
庄懿太后思索片刻,道:“哀家能让你去。”
“除此之外,”庄懿太后道,“除此之外,哀家还能让你得到你最想要的东西。”
沈初宜一时间有些出神,没有回应庄懿太后的话。
五日之后,庄懿太后亲自去了一趟乾元宫。
彼时萧元宸正在面见朝臣,听到姚多福的禀报,立即就起身,直接来到前殿。
“母后,可是有事?”
庄懿太后看向他,见他也略有些消瘦,有些不忍心。
“你同初宜是怎么回事?”她谆谆劝慰,“皇帝,初宜这样全心全意为你,一颗心都在你身上,温柔美丽,还有皇子,你要惜福。”
萧元宸沉默片刻,道:“母后教导得是。”
庄懿太后见他神情松动,便笑了一下,说:“这段时间,初宜受了不少委屈,哀家以为,不如晋封初宜为贵妃,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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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中无皇后的情况下,晋升贵妃的意义相当重大。
之前萧元宸晋封李幼涵,一是因为李幼涵身受重伤,二是为了安抚定国公府。
李幼涵当时虽然升为贵妃,但不能在外行走,不能处置宫事,儿子的腿还受了伤,那个贵妃就如同空架子,除了一句好听的名声,什么都没落到手里。
这个贵妃的尊荣,甚至是她拿自己的命和儿子的前途换来的。
沈初宜可不同。
沈初宜本身就是宠妃,虽然这些时日同皇帝有些罅隙,然时日尚浅,未来如何尚未可知。
两人之间毕竟曾经有过独宠恩爱时光,她如今同德妃贤妃一起掌管宫事,膝下又有三皇子,若她升为贵妃,就是后宫中实打实的第一人。
在宫中并无皇后的情况下,贵妃就已经隐约能代行皇后之职。
若能稳坐贵妃之位,天长日久,她距离皇后也不过就是一步之遥了。
庄懿太后这话说出口,就看到萧元宸面容沉寂下来。
他平日里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但此刻,他脸上的不满显而易见。
“母后,”萧元宸淡淡道,“后宫中事虽一直要劳烦母后操心,但淑妃毕竟只是农女出身,怕难以服众……”
庄懿太后笑容不变。
她道:“农女如何?出身低微又如何?这千百年来,农女出身的皇后都不少,更何况是贵妃了。她这一年勤勉读书,笔耕不辍,宫事办得条分缕析,宫里人人都夸奖她温柔贤惠。”
“这后宫之中,大抵也不如何看出身,端看皇帝你如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