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说这话,就是给如烟吃定心丸,告诉她大宫女的位置明年就空了。
如烟本来没想那么多,此刻听了这话,自然是高兴的。
倒是红果看着众人,最后的目光落在沈初宜的肚子上。
她表情很严肃:“以后这东配殿,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
“必要让小主这一胎顺利生产,平安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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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果瘦了一大圈。
她原是永福宫的大宫女,顾庶人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她肯定要被严格讯问。
即便慎刑司不上刑,在里面待上数日也肯定煎熬。
好在红果坚持了下来。
不过从慎刑司出来之后,她的性格沉稳许多,再也不如以前那般优柔寡断。
沈初宜看着她眉心的悬针纹,知道她已经能扛起一宫大事。
沈初宜同红果对视一眼,随即才对众人道:“以后我宫中,暂时由你们红果姐主持,大事小情都要上报给她,由她定夺。”
“另外,因芳草年末就要出宫,暂时就管理库房和账簿,我身边由如烟和若雨侍奉。”
“扫洗宫人和黄门,都由晓芹掌管。”
这样一安排,立即就清晰了。
沈初宜挨个给了赏赐,几人又说笑一会儿,如烟就领着其他人下去了。
寝殿里只剩下红果和沈初宜。
沈初宜握住了红果的手:“姐姐受累了。”
这声姐姐,是两人曾经的过往。
红果眼睛微红,她看着沈初宜,眼眸里满是感激和欣慰。
“小主,恭喜您。”
她回握住沈初宜的手,低声道:“要不是小主给了这条路,奴婢哪里还有今日?早就跟着周姑姑他们一起死了。”
“红果,要不是你冒着风险放我出来,我也不可能有今日。”
“说到底,我们都是自己救了自己。”
红果长舒口气:“小主所言甚是。”
两个人叙了会儿旧,沈初宜得知徐姑姑一切都好,这才彻底放心。
放松下来,沈初宜就累了。
红果伺候她躺下,道:“小主放心,宫里我会盯紧,您好好养胎便是了。”
沈初宜一觉睡到太阳西落。
待她醒来,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看着若雨取回来的膳食,沈初宜不由笑了:“这御膳房,动作可真是快。”
昨日之前,沈初宜还在吃残羹冷炙,今日恨不得就给换成了全副席面。
沈初宜特地让若雨多取了一壶桂花酒,叫着宫里众人,一起坐下来吃一顿团圆饭。
酒足饭饱,沈初宜倒是不困了。
她坐在院中的摇椅上,看着庭前那棵枝叶繁茂的四季桂。
在四季桂旁边,还有一棵石
榴树。
一边是洁白如玉的桂花,一边是鲜艳殷红的石榴花,相映成趣,格外喜人。
如烟坐在边上,给她打扇。
沈初宜问她:“都忙什么呢?”
如烟道:“若雨在安顿两个小黄门,芳草姐在后面盘账,想把小主的赏赐都记录成册,以便取用。”
“红果姐在查看库房,想要选上一两样,明日好去给步充容请安。”
沈初宜应了一声,看了看她,轻声开口:“我们原来都是永福宫的,自然熟悉一些,你若是觉得不便,就同我说。”
如烟倒是笑了。
她生的清秀,笑起来也很可爱,主要是那双眼睛,一直都是炯炯有神的。
“原来不熟,我就努努力,时间久了就熟悉了,咱们都陪着小主,都盼着小主好,这就够了。”
这才是如烟。
沈初宜拍了拍她的手:“我看,你以后肯定能当上管事姑姑。”
如烟抿嘴一笑。
沈初宜这个月都要用安胎药,等她身体稳定,就可以不用吃了。
用过了安胎药,沈初宜早早歇下,一夜好眠。
次日清晨,沈初宜一早就醒了。
此时的长信宫很安静,只有飞翔在天空中的鸟儿偶尔鸣叫。
沈初宜安静躺了一会儿,就叫了起。
清晨日头浅,不那么晒人,沈初宜就让红果陪着她在宫里走了两圈,微微出了些汗,才回去用早膳。
今日早膳很丰盛。
有她爱吃的荠菜小馄饨,用鸡汤吊的,配上小青菜,很鲜美。
还有芹菜牛肉煎包,芹菜只掐了尖,很嫩很脆,小小一个,一口就能吃下去。
再吃一碗银耳莲子羹压压口,幸福又满足。
用过了早膳,沈初宜就更衣梳妆。
她的衣裳不多,穿的还是之前尚宫局备的那两身,红果左挑右看,最后也没得办法,只能凑了一身竹青色的妆花衫裙。
所幸陛下昨日赏赐了几套头面,倒是能选出一套见人的。
等给沈初宜梳好漂亮的牡丹髻,再戴上一支红石榴朱钗,立即就衬得她眉目如画。
红果见妆奁里还有一对金珠耳铛,就给沈初宜戴上了。
“小主真美。”
如烟不由感叹。
沈初宜的美是毋庸置疑的。
她今日没有上妆,都肤白如玉,眉如远山,一双凤眸更是璀璨如星,流光溢彩。
沈初宜浅浅笑了一下,道:“不用上妆了,红果和如烟跟我去吧。”
沈初宜猜测,昨日送来的赏赐应该是姚多福的手笔。
知道她毫无根基,身无长物,送来的都是最实用的东西,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古董摆件。
两套头面,一套是都是珍珠,用的是梅花造型,另一套则是红宝石的,多是石榴。
其余还有银百两,名贵香料四盒,贡茶四盒,常要用来摆设的白瓷果盘一套。
除此之外还有一套笔墨纸砚,剩余便都是衣料了。
如今是夏季,天气炎热,姚多福选的就都是纱、罗、棉、锦缎等料子,正好得用。
看了这赏赐单子,沈初宜也不得不感叹姚多福不愧是姚大伴,当真是八面玲珑。
红果选来呈给步充容的就是那套笔墨纸砚。
那里面可是梧州的笔,徽州的墨,红泥胎的砚,宫廷造办处的洒金笺。
这一套摆在一起,放在漆雕的朱红套盒里,漂亮极了。
路上,红果低声解释:“奴婢知道小主也喜这些,但奴婢在尚宫局可听说,这位步充容最擅长诗书笔墨,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沈初宜道:“我知道的,你放心办事。”
等到了长春宫前殿,红谷就上前同守门的宫女见礼:“后殿沈才人来给充容娘娘请安。”
东配殿挂着琉璃珠门帘,微风一吹,就发出叮咚声响。
窗前挂了珐琅细颈瓶,上面青翠一枝富贵竹,十分雅致。
很快,步姑姑就亲自迎了出来。
“沈小主真是客气,一大早就过来请安,娘娘请您里边说话。”
等进了东配殿堂屋,沈初宜就立即觉出不同来。
墙上挂着一幅梅下放牛图,笔墨雅致,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
屋里燃着香,清淡宜人,还有一阵果香,沈初宜从未闻过,不知名字。
一名宫装丽人就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一本书,正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读。
听到脚步声,佳人放下书本,抬眸向沈初宜看过来。
只这一眼,沈初宜就记住了步充容。
她跟沈初宜之前见过的所有宫妃都不同,她也很美,容貌出众,可那身的气质却格外出尘。
旁人若是碧波池里的荷花,那她就是池中仙,样貌并非最出色的,可气质却顶尖。
尤其是浅浅那一眼,眼波流转,骤雨初晴。
沈初宜愣了一下,随即便行礼:“妾见过充容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步充容只道:“坐吧。”
她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是冷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