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必了。
闻吟雪看向怀竹, 问道:“那你会把我今天问你的这件事告诉楚珣吗?”
怀竹点点头, “嗯嗯,那是当然。”
她也就是问问, 根本没有要关心楚珣的意思。
要是被他知晓,脸都要被丢光吧。
闻吟雪很快道:“不行。”
怀竹不太懂,挠了挠头问道:“为什么呀少夫人?”
闻吟雪稍稍低声,循循善诱道:“因为,我并不想让他感动,也不想让他知晓,我只在背后默默付出就够了,真正的关心,一向都是不想让对方知道的,这会让他有心理负担。楚珣现在在忙公务,所以我不想让他分心,你知道了吗?”
怀竹听后恍然大悟。
他根本没有想到这种事情还有这样的弯弯绕绕,感慨于闻吟雪的细心,当即点了点头,回道:“少夫人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
小满刚过,暮春纷纷。
春日向来都是各家结识姻亲的好时机,沈家也不能免俗。
沈宜葶相看的人家倒是不错,闻吟雪还看过小相,看上去相貌周正,很是清秀。
沈宜葶对上这种事情有点心中没底,闻吟雪见她这几日都忧心忡忡的样子,便想着相看那日,自己也一同前去看看。
相看那日算是个吉日,止了雨,只是也没见什么晴。
沈府位于城东,距离威远侯府并不算是很远,马车大概半柱香的功夫。
闻吟雪抬步下了马车后,沈宜葶的侍女早已守在府前,上前接应。
闻吟雪换上了侍女的衣物,跟在府中丫鬟的后面看着院中的境况。
沈家家中长辈站在中间,笑容满面地为沈宜葶介绍了一下面前的世家子。
世家子姓周单名一个琰字,生得倒是不错,十分温文尔雅的样子,身穿月白长衫,说起话来面上带笑,举止也非常彬彬有礼,举手投足之间都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沈家家中长辈对这位周公子非常满意,对着他频频点头。
就连闻吟雪身边的那几位丫鬟都在窃窃私语。
“这位周公子就是小姐准备相看的姑爷?”
“正是穿月白长衫那位。”
“看上去倒很是般配。”
“老爷好像也对周公子挺满意的样子……”
这位周琰出身氏族,不仅家底丰厚,家中也没有什么姬妾,为人也算得上是才华横溢。
总之的确挑不出是什么错处。
闻吟雪倒是没觉得这位周公子生得有多出众,只能说是勉勉强强看得过去。
她站在丫鬟身后,看着沈家与周家的几位长辈相谈甚欢,估计都觉得彼此还不错。
沈宜葶生得乖巧又端庄,大概也没有哪家长辈会觉得不满意。
只是听说上京氏族里面规矩都挺多的,也不知道以后她与沈宜葶见面会不会受到影响。
万一成婚后,她夫君不愿让她出门或者见客怎么办。
闻吟雪漫无边际地这么想想,足尖碾了碾砖石中长出来的杂草。
说起来。
她好像也有好多天都没怎么见到楚珣了。
他最近真的挺忙的,就算是回来也都是宿在书房。
至少闻吟雪起身的时候,旁边的被褥都被叠得很平整,也没有任何人躺在其中的温度。
不过她也不怎么想看到他。
也算是好事。
周琰生了一张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的脸,给人的感觉和程屹比起来有点像,但是长得比程屹逊色一点。
长辈在旁,周琰也只是笑着与沈宜葶说了几句话,非常点到即止,极为儒雅。
明明挑不出什么错处。
但闻吟雪对这个人总是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说不上是为什么。
一直到将近日暮,周家才准备告辞,一行人都面露满意地离开了。
闻吟雪今日站了许久,也懒得将身上的丫鬟衣裳换回去,沈宜葶走过来给她捏了捏肩膀,问道:“簌簌觉得这位周公子怎么样?”
“嗯。”闻吟雪沉思片刻,“我说实话,我感觉不怎么样。”
沈宜葶闻言有点诧异,停下了手,问道:“为什么?”
闻吟雪很诚恳地回道:“要说是为什么,那我其实也不知道,但是就是感觉不怎么样。”
沈宜葶失笑。
她撑了撑手,“我其实也
没什么所谓,但是我父亲与周家都挺有结亲的意愿的,退一步说,即便我家不愿,现在周家势大,我父亲不过一个尚书右丞,也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
闻吟雪听她这么说话,忍不住道:“你要当真不愿,我可以帮你。”
沈宜葶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外祖本来就很多人盯着,你与楚世子又毕竟刚刚成婚,你若因为这种事情去麻烦他,欠了他的,我怕你以后在他面前也少了底气,而且我都说了,我其实没有什么所谓。毕竟这位周公子都挑不出什么错处,总归比那些寻常相看的要好上太多了。”
闻吟雪心中有点儿忧虑,但知道沈宜葶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外祖不多时就要远去西北,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未必能在这种事情上说得上话,她又与威远侯府并没什么实际上的关系,以她和楚珣之间的关系,求他也未必有用。
况且今日来看,那位周琰确实很周到,没什么错处。
或许也只是她多想了。
闻吟雪思忖片刻,对沈宜葶道:“你若发现不对,就告知我。不就是求楚珣,也不是不可以试试,他其实偶尔也挺有良心的。”
沈宜葶笑了笑,对她道:“知道了。你也早些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从沈府出来以后,前去威远侯府要经过大理寺。
今后有可能有求与楚珣,闻吟雪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前去见一面他。
时近日暮,大理寺前的街道人来寥寥,闻吟雪掀开帘幔,刚准备往外面看一眼的时候。
刚巧看到大理寺旁边的檐下,好像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随意依靠在柱上,姿态倦怠至极,身穿绛红圆领袍,腰束蹀躞带,团金银囊带鞓,带銙饰银,单单看着就知道这人身份贵不可言,双手环胸,手指抵在臂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击着。
正是楚珣。
而站在他对面的人,身穿淡色襦裙,时近初夏,她身上的绢纱半臂几近透明,能清楚地看到肩部的臂钏,下面的银饰还在轻微地晃动。
马车行驶得并不算快,匆匆掠过之际,面前女子的相貌被楚珣的身形遮住,看不真切。
不过只看着这窈窕的身姿和嫩白的肤色,也能猜测到这位贵女必然是姿容窈窕,相貌姝丽。
车夫在前方试探着问道:“夫人,要停吗?”
闻吟雪自然是知道楚珣未必是有私,但是此时,心下突然就感觉弥漫上了一点儿火气。
他们之间虽然也没什么情谊,但是回门以后,她都没有怎么见到过他的人。
没想到此时见到他,居然会是这么一幅场景。
这要是被别人知道,那她的颜面要往哪里搁。
肯定要被人笑话。
真是岂有此理。
可是现在上前理论,那不是显得她特意来找楚珣,好似很在乎他一样。
但她明明一点也不在乎。
闻吟雪视线在那边停顿几瞬,片刻后放下帘幔,道:“不停了,直接回去。”
车夫不敢多言,连忙应是。
·
回到府上已经天近迟暮。
暮色笼罩在上京中,远处的灯笼被风吹起,发出细细的声响。
好像起风了。
钦天监前些时日就说今日或许会下雨,此时天色晦暗,的确能看出来风雨欲来。
府中上下将之前拿出来去晒的药材书籍都早早收了回去,闻吟雪回去以后不多时就去了净室洗漱,随后躺进被衾。
起了风,不如前些时日那么热,是以屋中的冰鉴都撤了下去。
闻吟雪躺进被衾之中,翻来覆去怎么都没什么倦意。
窗牖外的树叶被风吹得作响,她思绪昏沉,随后就看到了屋中霎时间亮如白昼,她愣怔几瞬,才听到随即是一声沉闷的雷声。
她不太喜欢这种天气。
幼时雷雨天气的时候,她曾有一次因为这件事魇着,连发了好多日的高烧。
说起来,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就连现在想起来,那些回忆都好像沾了灰,变得格外模糊。
那时的外祖还未发迹,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武将,母亲能嫁入闻家,已然算得上是高攀。
虽是高攀闻书远,但闻书远也不曾亏待过她们,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
只是成婚数年,也只得了闻吟雪一个女儿。
但祖父很不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