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
这话就是在给彼此台阶下。
但凡有心将此事揭过的,就该按照他说的话顺着往下说了。
闻吟雪闻言,还带着水润的瞳仁看向周琰,“但周公子有所不知,我今日出现在这里,就是故意的呀。”
尾音稍稍上扬。
好像是丝毫不觉得自己此时做出的事情有什么不妥。
周琰听得脸上青筋冒起,看向闻吟雪。
闻吟雪只是朝着他笑笑,非常柔弱地靠在楚珣的身边。
非常。
仗势欺人的样子。
周琰声音几近是咬牙切齿,“那敢问在下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尊夫人?”
闻吟雪朝着他走近几步,她眨了眨眼,“其实呢,你并没有得罪我。我只是恰好听说你喜好亵玩人-妻,觉得此举实在是有悖人伦,恰好又听闻你在议亲,感觉你的未婚妻子实在是可怜,所以想着带她来瞧瞧你的真面目。”
“你的未婚妻还为你百般辩护,一直到看到你做出此举,才无话可说。”
闻吟雪说着,看向沈宜葶道:“是吧,沈姑娘?”
沈宜葶刚刚也在旁边蓄了眼泪,此时泫然欲泣,好像是全然没有办法接受面前的景象一般,声音带着浓重的失望。
甚至就连语调都带着一点儿哽咽,“周公子……”
闻吟雪在心中默不作声给沈宜葶肯定了一下。
她这说话的语气,三分伤心,三分苦闷,三分失望,一分绝情。
简直是将见到这幅景象的贵女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下就将沈家可以摘干净了。
闻家么,闻吟雪不怎么在意,威远侯府和章家的话,周家也没什么胆子敢得罪。
只要沈宜葶事先并不知晓,那周家也无从追究起。
退一步说,即便是周琰真的知道闻吟雪与沈宜葶是旧识,那也没关系,光是御史台的奏折就足够他们焦头烂额了,估计也顾不上沈家那边。
旁边众人听到,有隐没在人群中的义气之辈道:“闻姑娘此举实在是义薄云天!”
也有人应和道:“是啊,不然这沈姑娘被人蒙骗,嫁进去还不知道是什么景象呢。”
有楚珣在旁,自然有人敢于附和。
周琰无言。
他今日颜面已然丢尽,也自知此事说出去全然是他有错在前。
此时也没有办法再对沈宜葶说上什么,他看向楚珣,艰难地转了一下还被他扣着的手腕,道:“此事是琰一时行差踏错,回去自当向列祖列宗认罪请罚。”
周琰道:“还请楚小侯爷松手。”
楚珣指节抵住他的腕骨,倒是也没怎么在意,漫不经心道:“大雍有律,和奸者,男女各徒一年半,有夫者,徒二年;部曲、杂户、官户奸良人者,各加一等。”
他语气还带着点儿笑,“唔。律法上面说的,我倒是不怎么在意。只是我想起来,你之前,是不是想动手?”
动手。
但凡要是知道这个人是闻吟雪,就算是给周琰十个胆子也断断不敢动手。
动就动了,偏偏还在他抬手的时候被楚珣看到了。
按照楚珣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
此时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周琰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颤抖着声音道:“琰,琰绝无冒犯之意。”
楚珣:“哦?你之前的确就是想动手的意思?”
闻吟雪在旁边,小声抽泣了下,对楚珣道:“方才若不是夫君出现得及时……”
周琰听她说话额角就突突得跳,“在下……”
他自知此事无可辩驳,对楚珣道:“是琰糊涂,等今日事毕,琰必将携厚礼前去府上向尊夫人赔礼道歉。还望楚小侯爷消气。”
“厚礼。”楚珣唇角抬起了一点,“倒也不用那么麻烦。”
他手上力道加重了一点,只听到清脆的骨骼错位声响从他掌下传来,周琰面色瞬间苍白,喘气嗬嗬。
周琰背后冷汗全出,就连原本一直都蜷缩在被褥中的妇人此时也被吓得满脸苍白,半跪在地上,丝毫不敢出声。
楚珣云淡风轻地捏着周琰的臂骨。
清晰的声响阵阵。
旁边的人都忍不住发出抽气之声。
周琰的脸色随着声响,一点一点地变得更为难看。
很快,他的一条手臂软软地垂下来,面上的血色全无,似乎是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的楚珣。
周琰先前是知道楚珣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
但也全然没有想到,楚珣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因为自己还没落下的手,就生生卸了自己一条胳膊。
就连当今圣上处置旁人的时候,尚且知道怀柔。
但这位楚世子,却丝毫没有给周家留任何情面。
楚珣语调懒懒,就连脸上的笑都是散漫的。
他松开手,看向周琰道:“周公子,我现在消气了。”
就连沈宜葶都被面前这幅景象惊住,连原本泪盈于睫的神色都凝滞。
她只知道闻吟雪与楚珣之前有过过节,成亲以后倒是没有以前那么针锋相对,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居然是这样。
一直到闻吟雪与楚珣已经离开。
整个春风苑还是上下寂静,刚刚目睹完这一切的人彼此间以目示意,每个人面上都是惊诧之意。
而周琰则蜷缩在槅门前,冷汗阵阵,全然无法言语,过了盏茶的功夫,周家才来了役人将他抬走。
走的时候,还特意拿了块帕子,将周琰的脸给遮住。
料想就算是周家再怎么百般遮掩,明日此事都将是流传遍整个上京。
这事极其不光彩,不仅御史台那边要上奏折弹劾,就连周家都要沦为京中笑柄。
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
马车中弥漫着淡淡的遐草香气。
此时车厢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闻吟雪找了软垫坐下,解决掉心头大患,紧绷了一日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她看向楚珣道:“你方才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楚珣看了下她,“我出现在那里很奇怪?”
闻吟雪点点头,“对啊。你最近不是一直都在忙公务吗?”
楚珣笑了声,“有么。”
他的语气淡淡,问道:“难道不是你在躲我吗?”
说到这里,闻吟雪没说话了。
她看了看此时放在小几上的茶盏,想到前些时日早间发生的事情,没忍住很轻地眨了下眼。
其实也没有在躲吧。
闻吟雪在心中点了点头。
她只是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楚珣看向她,突然问道:“周家出手做事一向都不怎么干净,周琰又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蠢货,你自己一个人很容易吃亏。这事你怎么只和怀竹说,没有和我说?”
闻吟雪听到这里有点不太乐意,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我平时让你做点事情你都推三阻四的,好像给我拿个东西能累死,怀竹就很听话,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还不会总是和我说些不好听的话。”
她理直气壮,“而且就算是我和你说,你就会帮我吗?”
楚珣抬了下眼,“……你还挺记仇。”
闻吟雪小声哼了下,“而且你不是总是说我麻烦吗。”
楚珣看向她,“就因为这个?”
“闻吟雪。”他唤她名字,随后顿了下,“我好像也没说,不让你麻烦吧。”
第38章
今日之事了结, 闻吟雪特意让春桃去备了点酒来庆祝。
不过她一向不太能饮酒,所以也只是准备尝一两口,就算是喝过了。
春桃准备的酒是荔枝酒, 岭南运过来的鲜果酿制,并不比寻常酒那么辛辣,入口是甜的, 只是后劲也很大, 是以也只能喝一点。
京中酒肆林立,美酒常常推陈出新,荔枝酒也算是极为特殊的一种,近来常常被上京众多贵女热衷。
闻吟雪也是听闻了荔枝酒不像是寻常酒那么难以入口, 所以才让春桃买来让她尝试尝试。
晚间用膳的时候, 闻吟雪用酒盅倒了一点儿。
瓷白的杯盏之中,里面的酒液是暗红色的, 看上去还带着清甜的气息, 一点儿也不像是酒。
今日晚膳是闻吟雪准备的,
还备下了一些下酒的菜,她捧着酒盅小口地尝了下, 确实感觉和寻常的酒不太一样, 更像是甜饮。
楚珣坐在她对面,随意用了点膳食, 看着她此时喝酒的样子,“你少喝点。”
闻吟雪放下酒盅, 听他说话忍不住回道:“你管得还挺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