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还以为君侯怀里揣了个秤砣呢。
不过就是秤砣,也不需要抱得连脸都抽紧了吧?
从盈着淡淡奶香的怀里突然被抱到另一个硬邦邦、又不怎么香的怀里,小瓜瓜有些不舒服地把脸往萧持胸口贴了贴,感觉到触感不对,硌脸。
她顿时不高兴了,扯起小细嗓子哭了起来。
乳母一时有些慌了神:“这……”
怎么都过了几日了,小娘子被她阿耶一抱,还是要哭?
萧持看着女儿哭得可怜兮兮的小脸,头皮发麻,连忙抬脚往内室走去。
翁绿萼听到外间飘来的哭声时就隐隐有了预感,见萧持抱着女儿进来。
明明是一张英俊冷峻,令人望而生畏的面容,偏偏在此时流露出了几分不知所措的慌乱与赧然。
“小瓜瓜又调皮了,是不是?”
翁绿萼从萧持怀中接过女儿,吃饱喝足的小瓜瓜到了母亲香香软软的怀抱里,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哭声渐歇。
萧持原本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愫真很体贴地把地方让给一家三口,和他们道别之后,又得了小舅母微笑着点头允许,开开心心地捏了捏小瓜瓜软软的小手,心花怒放地走了。
黄姑她们也笑着退了出去,一时间屋子里只有一家三口。
翁绿萼低头逗了逗怀抱里正精神十足的小人儿,她出生第二日就睁开了眼睛,这会儿吃饱喝足了,正精神着,小嘴儿微动,乐此不疲地和阿娘说着寻常人听不懂的无声语言。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见萧持还直愣愣地站在床边,他背着光,翁绿萼一时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朝他伸出一只手:“坐过来些。”
萧持握住那只柔荑,坐下的动作却有些踌躇:“我怕她又要哭。”
这样担心、自责里又隐隐带着些幽怨的语气落在翁绿萼耳朵里,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翁绿萼可不敢笑出声,生怕再打击了萧持那颗初为人父,又被女儿百般嫌弃的脆弱心灵,只将怀里时不时砸吧砸吧小嘴儿的女儿递给他:“你来抱抱。”
萧持有些为难,他是很想亲近女儿没错,但他也不想惹得她哭,听着就费嗓子,小孩儿哭起来不知道节制,万一把嗓子哭哑了怎么办?
翁绿萼看出他的犹豫,好笑之中又有些怜爱。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做了母亲之后,看谁都要套上一层母性光环。
翁绿萼被自己心里的想法逗得想笑,把小人儿又往他的方向递了递:“快点儿呀。”
萧持笨手笨脚地接过了女儿。
翁绿萼细心地替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许是母亲的味道仍萦绕在她周身,小瓜瓜没有哭,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缓缓对准上空的那张英俊脸庞。
刚出生的婴孩其实不能视物,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出个轮廓。
但小瓜瓜就是能看出此人和平时围绕在她身边那些叫她‘瓜宝’、‘乖宝’的人不一样。
相处了几日,翁绿萼已经摸透了女儿的性子,见她粉莹莹的小嘴儿一瘪,又要哭,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脸,语气温柔又无奈:“怎么总是逮着你阿耶一个人欺负呢?他是阿耶,瓜宝记住了吗?是你的阿耶呀。”
她馥郁柔软的身子紧紧贴着他,垂下眼和女儿说话的样子认真又可爱,离得近,萧持甚至能够看清楚她光洁面颊上的细茸。
翁绿萼和女儿讲了会儿道理,小人儿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所幸没再摆出要哭的阵仗,翁绿萼松了口气,正想让萧持哄哄她,一抬眼,她的鼻尖险些擦过他的面颊。
两个人之间距离极近,呼吸交缠,眼神轻轻碰上,洇出不尽的缠绵之意。
太近了……
被吻住之前,翁绿萼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因为怕她刚生产完休息不好,萧持这几日虽仍是与她同居一室,但都是睡在罗汉床上,把那张又宽敞又稳固的架子床留给她们娘俩睡,隔着一扇屏风,她若有什么要的,他也能第一个凑上前去。
两人的心神都被新生的女儿占去了大半,说来,也有好几日没有这么亲近了。
夫妻俩吻得正投入,才被母亲哄好没多久的小瓜瓜见自己又被冷落了,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又哭了起来。
萧持下意识就想直起身子,翁绿萼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往下压了压,又亲了他一下。
他看着那双盈盈动人的眼睛,声音又沙又低:“听话,别来招惹我。”
翁绿萼哼了哼,轻飘飘地觑了一眼那处傲人的起伏,低下头去轻言细语地哄着女儿:“嗯……都怪你阿耶,阿娘打他替瓜宝出气好不好?”
萧持哭笑不得,但看见小人儿听了这话后哭声果然弱了弱,他有些不可置信。
翁绿萼憋笑,轻轻拍了拍他,又对着襁褓里的小人儿故作正经道:
“好了,阿耶受了教训,小瓜瓜不生气了好不好?瞧,你阿耶哭得多伤心啊。”
说完,她眼波招摇,睇了眼萧持,仿佛在说‘快哭一个给你女儿瞧瞧’。
萧持此时双手抱着女儿,腾不出空来,只用一双深邃的眼上下扫视,那眼神,颇有些秋后算账的味道。
翁绿萼被他那阵仿佛要把她扒个精
光的火热视线看得有些瑟缩,抿了抿唇,低下头去。
露出一截细白玉颈,在屋内朦胧的天光中显出羊脂暖玉一样透润的质感,白得晃人眼。
萧持心里默默给她记了一笔,见女儿乖乖躺在自己怀里,仿佛是适应了一些,不再哭了,那双生得很像她阿娘的漂亮大眼睛缓缓阖上,不过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萧持看着乖乖睡在自己怀里,玉软花柔的小人儿,心中柔情无限。
好孩子,真争气,眼睛和你阿娘一样漂亮。
从孩子身上看到心爱之人的痕迹,这对萧持来说,是一种新奇又让他感到心潮澎湃的体验。
她们的孩子,理应继承她们的一切,不仅是血脉、容貌,还有他的权势与荣耀。
萧持闭了闭眼,在呼呼大睡的小人儿额头上落下一个饱含着爱意的吻。
翁绿萼把面颊贴在他肩上,静静看着他们父女相处。
内室一片静谧。
过了好一会儿,翁绿萼见他还维持着哄女儿睡着的姿势,一动不动,再捏一捏他的臂膀,都快硬成石头了,就这还一声不吭,抱着他女儿不肯撒手,不由得有些想笑:“放她下来睡吧,别太娇惯她。”
黄姑说过,不能养成抱着小瓜瓜睡觉的习惯,等她睡沉了就得放到床上任她自个儿睡,不然日后养成习惯,没有人抱就不肯睡,就太磨人了。
翁绿萼是担心他待会儿身上酸、不好受,萧持却有些舍不得和女儿难得和谐的相处时间,含糊道:“她乖着呢,我再抱抱……”
翁绿萼见他坚持,没再劝,自个儿扯了扯被子躺下了:“待会儿把她放到我身边来,离我近些,她不容易醒。”
萧持嗯了一声,见她仿佛有些困倦,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只手,余光瞥见女儿没醒,仍睡得香沉,他又伸出手替她掖了掖被角:“睡吧,我守着你们娘俩。”
谁要他守了……
心里这么嘀咕着,翁绿萼脸上却很诚实地露出让人看了心头发软的笑。
萧持的手轻轻拂过她上翘的嘴角:“睡吧。”
语气柔和,和方才哄小瓜瓜睡觉时也差不离了。
有他守着,女儿也不用自己操心,翁绿萼阖上眼,很快就睡沉过去。
萧持看看大的,再看一眼小的,脸上神情柔和得不可思议。
嗯,小瓜瓜睡得快这一点,也是随了她阿娘。
……
远在平州的萧皎她们得到翁绿萼平安产女的消息时,她估摸了一下,那孩子怕是已经满月了。
“是个女孩儿?”瑾夫人听了,难免有些失望。
萧持可是萧家如今唯一的独苗苗,他的第一个孩子,若是个男孩儿该多好。
她当初就说翁氏女身量纤纤,那腰、那屁股,一看就不好生养。
如今一看,可不是么,她期盼的孙儿,就这么变成了孙女。
萧皎看出瑾夫人话里的失落与不满,按了按有些跳动的眉心,庆幸奉谦与绿萼她们不在跟前,刚生产完的妇人本就敏感,看见她阿娘这副典型的重男轻女模样,定然要难过。
“阿娘,你快去收拾收拾给你孙女儿的礼物吧。”萧皎懒懒道,“省得外人琢磨,你攒了大半辈子的宝贝们都藏到哪儿去了,连给孙女儿备下满月、百日礼这样的事出手都不敞亮。”
瑾夫人快被这最近越来越暴脾气的不孝女给气死了,虽然翁氏女给她生的是个孙女儿,但那也是奉谦的骨肉,她怎么可能不疼。
“我还没准备呢,你又胡咧咧什么!”
面对老母亲的怒火,萧皎半分不在意,翘了翘鞋尖,看着上面的流苏扑簌簌抖动,面上无所谓地哦了一声:“到时候可别传出什么您的体己都留给了我之类的话,可别,您使劲儿给您的孙女儿添礼,我这儿啊,不劳您操心。”
这话说得颇有些一语双关的意思。
瑾夫人气急。
“我不就是给你介绍了几个青年才俊么,你这半月来日日阴阳怪气还不够,还没消气?你年纪不小了,日后愫真和行哥儿总归是要各自成家立业的,到时候你孤零零一个人,我看你怎么办!”
瑾夫人话里的气急败坏之意太过明显,萧皎嗤笑一声:“阿娘,我只是年纪大了,又不是没钱没势,身边还能缺得了照顾我的人吗?你快收收那些心思吧,省得到时候又惹了奉谦不高兴。”
提起儿子,瑾夫人难免有些气短心虚,毕竟误会了他那么多年,母子二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其中少不得有她自己作妖的原因。
“……我还没说几句呢,你嘴里跟连珠炮似的,半点不饶人。”
瑾夫人到底是退了一步,想起还没能见面的小孙女儿,叹了口气:“小孩子娇嫩,惊动不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一面。”
这会儿她又想起翁氏女的好处来——那张脸,着实美貌。
想到自己有了个十分漂亮可爱的小孙女儿,瑾夫人心头的那点遗憾也散了,她安慰自己,先开花后结果,之后再生个孙子,也是一样的嘛。
她忙着盘点自己库房里的好东西。
听女儿在一旁说不要再给她安排什么世家公子之类的话,也只是不耐烦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萧皎哼了哼,起身走出了万合堂。
平州的春光明媚,萧皎看着庭院里那一丛开得正艳的杜鹃,想起她和寒朔的初见,也是在这么一个春日。
等到那阵怅然过去,萧皎又有些恼,事到如今,她又去想那个负心汉做什么!
说什么等他再多攒些战功,就去君侯面前提亲,请求君侯将胞姐嫁给他的话……呸,她一个字都不要信!
想到自己糊里糊涂又和他滚到一起,不久之后却又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时心头浮上的酸涩,萧皎闭了闭眼,觉得耳畔鸟雀清脆的鸣叫声也变得吵闹起来。
男人果然都是害人精,没一个好东西!
回了玉泉院,看着正坐在罗汉床上吃点心的儿子,萧皎心里那口气还没消干净,但也知道不该把气往孩子身上撒。
听阿娘说自己有了一个小表妹的事儿,徐琛行欢喜得几乎快要蹦起来。
“阿娘阿娘,你也带我去一趟豫州吧。”徐琛行说起这件事怨念满满,人人都说他学业要紧,但他那点儿水平,就是耽误了学业,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