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蜂子采起蜜来,格外卖力。
萧持很喜欢趁着她神思迷乱的时候问一些问题。
想起白日里他看到的那些黑皮男人对着她妖妖娆娆跳舞的样子,萧持仍不痛快。
虽然得了她的千般柔情,百般逢迎,但他心头就是觉得堵得慌。
“之后你还要去看那些男人跳艳.舞吗?还去不去了?”
他逼问的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酸,翁绿萼眼里水光迷蒙,听清他话里在问什么之后,连忙摇头。
她是再不敢随王七娘一块儿大饱眼福了。
福气是没领会到的,但是她的腰却快断了。
见她乖乖摇头,说绝不再去了,萧持这才展颜,摸了摸她酡红的脸庞,低声道:“你若想看剑舞,我跳给你看就是。”
“不许去找别人。”
翁绿萼怔了怔,想问他是否说话算数,却被他轻轻吻住。
一切结束时,她砰砰的心跳还没有恢复,唇边就凑过来一盏温水。
萧持见她眼神仍然迷蒙,浓密卷翘的眼睫被方才不自觉淌出的泪珠洇成湿漉漉的一团,眼尾泛红,神情懵然,看起来实在是可怜又可爱。
见她慢吞吞的就是不动,萧持挑眉:“方才失了那么多水,不渴?”
翁绿萼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地上那团凌乱被褥上大片的水渍还未干涸,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甜得发腻的幽幽香气。
让人有些胸闷气短,都快喘不过气了。
“回神了。”萧持轻轻碰了碰她发烫的脸颊肉,又将茶盏往她面前送了送,“快喝。”
翁绿萼就着他的手喝完了一杯水,末了又道:“还想喝一杯。”
萧持嗯了一声,转身又给她倒了杯新的,见她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红扑扑的娇媚小脸都舒展开来了。
萧持唇角翘起,手指微弯,在她仍染着潮红的面颊上刮了刮:“缓过来了?抱你去浴房。”
翁绿萼点了点头,两只雪白藕臂绕过他脖颈,被他稳稳地抱了起来。
察觉到她无意识下流露出的依赖,萧持面上的愉悦之意更重,低下头亲了亲她乌蓬蓬的发顶。
……
儿子得胜归家,瑾夫人十分欢喜,但她也知道不必再继续问下去,这会儿奉谦没能过来给她请安,可不就是宿在翁氏女的床榻上舍不得起来么?
她面色如常,只吩咐万合堂这边儿的小厨房提前准备好明日的家宴。
刘嬷嬷笑着给她奉了一盏参茶,老夫人不再处处针对女君,乐见他们小夫妻恩爱和睦,这不就对了?
萧皎这时候过来,和瑾夫人说了明日要搬回驻云巷的事儿。
瑾夫人又不高兴了,但她在琅琊住了这么些时日,看着从前不把她当回事儿的哥嫂亲戚们都对她毕恭毕敬,客客气气的,她想要重新与一双儿女修好的心愿也就越发强烈。
她的一儿一女,脾气一个比一个大,她是得罪不起的!只能采用怀柔政策。
见瑾夫人轻言细语地和她说了明日有家宴,她那时候搬走不大妥当,她也许久没见着愫真和行哥儿两个孩子了,想拉他们在膝下多疼爱疼爱,让她们娘仨在君侯府上多住些时日,就当陪陪
她。
见老母亲这样言辞恳切,萧皎倒是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
寒朔只能在庄子上多守几日空闺了。
……
瑾夫人打着一家团聚、和和美美,顺势与一双儿女重归于好的盘算,却不料在家宴上,萧持突然提出他之后会随大军去豫州长驻,时日不定,或许是一年半载,也有可能是三年五年。
此次他大败裘沣,顺利取下了河东、河内、弘农三州,旗下版图又得以扩张了一步。
裘沣深耕东原多年,一下子丢了三座大郡,自是元气大伤,裘沣因病倒下,其子裘訾领兵退回了胶东。
有道是‘衢地合交,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大战过后,萧持与军师蔡显等人选择了位于黄河流域腹地的豫州作为兴兵之所,豫州辐射南北,可联络八方。
举兵去往豫州,也是萧持打破原先‘天下三分,东看裘王,中原皇室,南有萧候’之言的第一步。
他意在天下,如今的平州在军事一道上的职能已经不能再满足他。
听萧持这么说,翁绿萼执箸的手微顿。
儿子才回来就又要走,瑾夫人很舍不得,但她随即想到什么,忙道:“你一个人去豫州,忙军营里的事儿已是十分辛苦,总不能再住在军营里,和将士们同吃同睡吧?那多亏身子。”
萧皎笑着和翁绿萼递了一个眼神。
翁绿萼只做不知。
不等萧持说话,瑾夫人已经下了决定:“叫你媳妇儿跟着一块儿去吧。有她照顾你,我也放心些。”
说来也是奇怪,翁氏女独承雨露那么久,也没见有个喜信儿传出来。
哪怕是先生个女儿出来也好啊。
这夫妻俩若再是天南地北、聚少离多,只怕她连孙女儿都抱不上了!
萧持难得从善如流地附和母亲的话:“阿娘说的是,既如此,就叫她跟着一块儿上路吧。”
瞧这语气十分勉强,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美呢。
瑾夫人憋回去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不过她还记挂着翁氏女迟迟没有怀孕的事儿,便提出想带着她去平州城外的流云寺上香进福。
那儿的菩萨灵验,她再多添些香油钱,好让菩萨保佑他们萧家快些有个男丁。
萧持捏了捏她羊脂般软滑细腻的手,觉得有些凉,又放在手心替她捂了捂,至于瑾夫人说的话,他不假思索地替翁绿萼否了:“她手脚慢,东西又零碎,收拾起行李来不知要多久。启程去往豫州之事耽搁不得,此事便罢了。”
瑾夫人被噎了噎。
别当她是傻子!奉谦舍得让他捧在手心里的人亲自收拾行李,糊弄鬼呢?!
不过萧持虽然拒绝了她,却也铺好了台阶,瑾夫人见好就收,表示她自己去也成。
徐愫真到底心软,见外祖母落寞,连忙表示她也想去。
她得多在菩萨面前替舅舅和小舅母祈福美言。
外孙女儿孝顺懂事,瑾夫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隔日一早,瑾夫人就带着愫真和刘嬷嬷一行人去了流云寺。
但直到当日晚了,还不见瑾夫人一行人回府,翁绿萼觉得有些不对劲,瑾夫人带着愫真一早就出发去流云寺,如今暮色四垂,怎么着也该回来了。
杏香见她担忧,建议道:“不如给君侯传个信儿,让君侯拨些卫兵出去找吧?”
翁绿萼点头,却见郭管事面色凝重地过来,将尾端附着一封信的一簇箭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翁绿萼拆开信一看,眉头紧皱。
竟是长房的萧珏将瑾夫人和愫真绑去了。
第60章 第五十九章
萧皎得到消息匆匆赶到中衡院时, 萧持已出了城,带着人秘密围住了流云寺所在的南山。
这样的事,她们几个妇道人家帮不到什么忙, 只能在家里干着急。
看着萧皎发白的面孔,翁绿萼给她倒了一杯苓桂术甘汤, 轻声道:“我与萧珏的接触虽不多,但相较于萧程,萧珏当时掳走我时, 并无被仇恨折磨得偏执疯魔之态, 还算知礼。此番他潜入流云寺, 劫走老夫人和愫真, 应当是为换回他的耶娘弟妹,既如此, 他应当不会让老夫人和愫真受苦的。”
萧皎叹了口气:“我知道, 但……”那张英气妩媚的脸庞上罕见出现了一些脆弱之色。
“为什么是愫真呢?这个孩子,自小多灾多难, 从前被徐中岳那个贱人当成和别人幽会的幌子,数九寒天,一个才六七岁的小娘子跌入冬湖里, 身上氅衣吸水之后又沉又重, 带着她直直地往湖底坠去, 她那时候有多冷、多害怕,我都不敢细想。”
她的声音里染上了些哽咽:“那个时候,愫真醒过来, 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 她还一心只想着安慰我,不要我难过自责, 可这一切,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才让她遭此大难。如今她又被萧珏劫去,我实在是怕,怕她再出什么事儿……”
虽然萧皎也认同翁绿萼的话,萧珏虽深恨二房一家,但并不是会因仇恨丧失理性之人。
但她就是止不住焦虑,万一天黑,愫真慌乱之下磕着哪儿,跌到哪儿,又或是不小心碰见野兽……
瑾夫人年纪大了,虽这些年来养尊处优,但是身体的老毛病还是不少,她乍一落难,又是被长房的人掳去,一惊一吓之间,身子怕是也吃不消。
萧皎脸上愁色明显,中衡院上的气氛也被一层沉抑的乌云笼罩,只期待着男主人能够带着平安的喜讯归家,吹散那一阵让人心中惶惶的阴云。
……
正值初夏,山中葳蕤清气盛行,白日里看着时只觉停僮葱翠,竹影交加,一派生机盎然之感。但入了夜,莫名就叫人觉得鬼气森森,不远处夜枭的几声啸叫入耳,更让人胆颤。
入了夜之后,山里气氛骤降,一行人穿的都是轻薄柔软的夏衫,哪怕刘嬷嬷将自个儿的褙子脱了盖在瑾夫人和徐愫真身上,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养尊处优惯了的瑾夫人冷得脸色青白,偏她又不敢出声叫骂。
她心里,对着长房一家始终还是存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理亏之意。
当年萧熜正当盛年,打了败仗还要靠侄子萧持去救不说,自个儿还跌下马摔伤了脊柱,成了只能瘫痪在床、要人服侍一辈子的老废物。
不过一夕之间,长房和二房的地位便骤然颠倒,天差地别。瑾夫人很是享受从前对她冷淡又高高在上的嫂子如今也只能客客气气地在她面前说话的快.感,但她听着族里那些妇人嚼舌根的话,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萧熜大败又落得个半身不遂,是不是奉谦想要上位夺权,这才设计他叔父一家跌落云端?
后来陆续又发生了一些事,瑾夫人不敢再问儿子是否确有其事。
只默默替长房一家做了场法事,给他们点了长明灯,祈求他们早登极乐。
结果长房的人,个个都活得好好的,去岁奉谦带着她去看时,瑾夫人还吓了一跳。
现在她和外孙女儿被萧珏给掳走了,瑾夫人心里自然是怨的,却也不得不相信一句话——因果报应。
瑾夫人的思绪不由得又发散了起来,翁氏女迟迟没有孕信,难不成就是奉谦造了太多杀孽,损了阴鸷的缘故?
一行只有她们三个女眷,萧珏将她们关在了一处地下石洞里,不知是何时凿开的石洞,人进去时一股陈腐之气扑面而来,难闻不说,整间石洞还格外阴冷。
瑾夫人看了一眼外孙女儿,见她头靠在墙上,双眸紧闭,像是睡着了,瑾夫人却睡不着,忍不住和同样没有睡着的刘嬷嬷低声道:
“奉谦日日过的是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如今我们一家子能享得荣华富贵,都是仰着他在外边儿奔劳。”
“但这世上因果报应不爽,奉谦造了那么多杀孽,里面还有他自个儿血亲手足的一份儿,我到这一步了才真正心慌起来,都报应到我头上便罢了。”
“左右我这个老婆子寿数也不长,替我儿挡一挡灾也是好的……”
“我就怕,那些罪孽都到了下一辈儿头上,奉谦今年便二十六了,膝下空空,连个女儿都没有。这让我下到九泉之下,怎么有脸去寻夫君与翁姑他们呢?”
说到后面,瑾夫人声音哽咽。
听着她真情实意的担忧,刘嬷嬷有些为难,低声道:“许是今儿受了惊吓,夫人忧惧多思,一时之下想得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