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早就打算好了,要让我随你北上豫州。那日在万合堂提起这件事,也是你故意的,你想让你阿娘开口,好让我囿于孝道,不得不答应,是不是?”
什么叫不得不答应?
她一路上看着不是也挺高兴么。
萧持看着那双清凌凌的眼,再也不能厚颜说出蒙蔽她的话,他垂下眼,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见他没再否认,继续扯谎欺骗自己,翁绿萼哼了一声,还算有救:“你的恶行可不止这些。你让人依着我的喜好布置了这座庭院,却又将功劳推到管事身上。没有你的示意,管事焉能知道我喜欢什么花,又那么恰好地种了芭蕉、蓄了池塘?”
萧持想起白日里她说那‘管事’是她的有缘人,此时心里还残留着酸味儿,听她这么说,又嗤了一声:“这辈子你当然就我这么一个有缘人。你还想要多的?没有。”
重点是这个?
翁绿萼微恼,拍开他的手,在‘啪’一声的脆响中,萧持微愣,看着她一骨碌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你又犯浑了是不是?我在意的是你明明想我陪你来豫州,为何不主动与我说,却要通过别人的口让我点头?”
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更显得水亮的眼睛,萧持觉得自己的那些卑劣心思在她面前几乎无所遁形。
他别过脸去,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看起来像是一个生气的、拒绝交流的姿态,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翁绿萼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是!是我卑劣,是我自私,我就是想你陪在我身边,只对我一个人笑。一想到我不在家,你有的是人陪你找乐子,没工夫想我。我就怒火中烧。”萧持闭了闭眼,反正已经开了头,他索性自暴自弃地接着往下道,“……只有我一个人为你神思颠倒,时时牵挂。这太不公平。”
萧持当然知道,感情里的事没法说公平二字。但身陷局中,他顾不得那些。
他话音落下,屋子里陷入一阵长久的静默。
她怎么不说话,也没有生气地扑过来打他,骂他?
萧持睇过去,却见翁绿萼低着头,双肩轻轻耸动。
被他气哭了?
萧持挺不下去了,双腿弯曲,半跪在她身前,手扶住她不停抽动的肩膀,焦急道:“是我不好,绿萼,你……”
翁绿萼抬起头,脸红红的,嘴角上扬的弧度藏都藏不住。
她在笑?
萧持狐疑地探了探她的额头,都开始气极反笑了,可见是气得不轻。
翁绿萼拍开他的手,一双玉白藕臂环过他脖颈,将一张盈盈笑着的芙蓉靥贴近他,嗔道:“原来你自个儿私底下想了那么多啊?我都不知道。”
萧持被她一会儿气,一会儿笑的反应给弄糊涂了。
听她这么说,他既是不好意思,又觉得有些莫名羞耻。
明明他们已经做尽夫妻之间的亲密事,但不知为何,这个时候,在他近乎自暴自弃地坦诚了自己的心声之后,被她用那样含笑的目光看着,他居然生出了一种浑身赤.裸,在她面前再没有遮挡的感觉。
她只需一眼,就能看透他的内心。
对于一个沙场喋血的将军来说,这种将自己的缺点、担忧、意志等等完全暴露在他人视野下的感觉,很不好。
但她的眼神太温柔,萧持生不出丝毫的反感。
“你不敢直接问我,是怕我会拒绝,你就不能再带着我来豫州了,是不是?”
萧持点头。
下一瞬,他就被一根软软的手指头戳了戳脸。
“夫君,你何时变得这样不自信了?”
他脸上轮廓英俊而凌厉,刀刻斧凿般,皮肉极为紧实,翁绿萼只戳到了面上一层软肉,有些不满意,又拧了拧。
按着他霸道又不容人拒绝的性子,应该觉得让她随行豫州,是一种恩赏,她脑子若正常,就不该拒绝。
翁绿萼想起从前他那些狗性子的烦人之处,哼了哼:“你都不问我,就替我下了决定。夫君,原来你从前许诺过我的事,都是骗我的。”
夜色里,她的声音如怨如诉,萧持后腰一麻,想要狡辩两句,却被她微凉的手指辗转封住了唇。
他只能听她说。
“你不说,我也会向你提,一起来豫州。”
诚然,离开已经熟悉的亲友,翁绿萼会觉得有些无聊。
但他几次出征,一连数月他们都不能见面,只能靠书信聊表相思。
煎熬的人,不止是他一个。
相思之苦,也非白日间与好友们嬉笑几句便能盖过去的。
它们更狡猾,专挑夜深人静的时候,让她辗转反侧。
翁绿萼轻轻贴近他胸膛,听着那颗年轻有力的心脏砰砰向她释放而出的欢悦动静,低声道:“夫君,我也不想与你分开。”
她的声音有些轻,萧持疑心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了,捧着她的面颊让她看向自己,急道:“绿萼,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我——”
他欢喜得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翁绿萼受不了他那副傻样,环在他脖颈后的双手微微用力,让他更贴近自己。
两个人自然而然地交换了一个旖旎而漫长的吻。
翁绿萼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有些糟糕,脸红红的,眼尾残留着激动之后的水光,这样子说什么话都显得没什么气势。
“以后不许再用你的小心眼来揣测我。”
她伸出手指头,戳了戳他的心口。
“听到没有?”
语气凶巴巴的,力气却软绵绵,半点儿杀伤力都没有。
萧持早被她顺毛顺爽了,再桀骜的狮子现在也只是一只没什么杀伤力的大狗。
她说什么,他都只有点头的份儿。
“好,都听你的。”
翁绿萼满意了,下一瞬却又被他推到陷在柔软被衾间。
她看见萧持一本正经道:“你白日里不是说觉
得这地方布置得好,处处都合你心意?”
“我来检查一下,这床造得怎么样,够不够坚实。”
怎么检查?
翁绿萼一时有些迷惘,下意识顺着他的力道动作。
并紧的双腿被轻轻分开。
埋首、厮磨、吸吮。
在她难以抑制地扬起脖颈时,萧持抬起头来,慢条斯理地擦掉嘴角的晶亮,像是有些不满意检查的结果。
“只能换一种法子,再检查一下了。”
翁绿萼浑身发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推开他的脸,好半晌憋出一句:“……不许亲我。”
嗤,自个儿的东西还嫌弃。
萧持好说话地点点头:“成,不亲。”
专心做。
浮沉间,翁绿萼迷迷糊糊地想着,按着萧持那兴奋劲儿,要是那匣子里的……都用完了,该怎么办?
是寻些门路拿新的,还是,顺其自然?
翁绿萼一时半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被拖入更汹涌的情.潮之中。
……
翁绿萼的家书和给未来小侄儿的一副长命锁被卫兵交到了翁临阳手上。
元绛珠听到一耳朵,健步如飞地走了过来:“绿萼的信?定然是写给我的吧,我先看。”
翁临阳皱眉,无奈地扶住她的后腰往屋里走:“你现在怀着身孕,能不能走慢点?”
“它现在又不重。”元绛珠振振有词,三下五除二地拆开了信,高高兴兴地看了起来。
翁临阳站在妻子身后,大手撑在她后腰,替她减轻一些腰酸的不适,陪着她一块儿看完了那封家书。
元绛珠将那副长命锁拿出来看了看,看起来很喜欢的模样。
她小时候都没有收过那么大、那么漂亮的长命锁呢。
这孩子能投胎到她肚子里,真是有福啊。
翁临阳不知道妻子在想什么,见她高兴,他眼中闪过几分柔色,摸了摸她的头发。
元绛珠突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将长命锁放进匣子里,抬头问他:“绿萼和萧持,都成婚一年多了吧?还没喜信?”
翁临阳并不是很想议论妹妹的房中事,皱着眉正想打岔,却听得元绛珠嘀咕道:“萧持不行?”
“难道他从前打仗的时候,那地方受过伤?”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翁临阳很想拂袖而去,刚刚绿萼在信里说了可能过段时日要回雄州探亲。她从前住的那间屋子虽也时常打扫,但有些东西还是换上新的比较好。
翁临阳思索间,元绛珠扯了扯他的手:“萧持也算帮了咱们一个大忙,郎君,你可要懂得投桃报李的道理。”
若没有萧持替她扫尾,可能她也不能安生地坐在这里,说不定早就被她那群畜生兄弟抓回去逼问玉玺的下落了。
听妻子这么说,翁临阳嗯了一声:“你说。”
元绛珠眼珠子一转,体贴道:“你平时已经很忙了,给他们准备谢礼的事儿,就我来吧。”
她想好了,就送那坛泡了很多好东西的壮阳药酒!
但这话不能和翁临阳说。免得他舍不得。
大不了她再花点心思另外给他准备一份生辰礼物。
想到绿萼能得到不少好处,元绛珠嘿嘿一笑。
看着妻子脸上的笑,翁临阳眉头一皱。
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