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得让他跪在自己面前求她别走,到时候她也像这样转身就走,气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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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谢宥没有回房。
崔妩让人去找过,他在玉徵庭中闭门,不见任何人。
崔妩一夜未睡,空对着黄铜镜,听了一夜潇潇竹叶声。
妙青和枫红临危受命,为娘子收拾南下的行李,窗户是人影来回忙碌,到了天边露出鱼肚白,才算收拾停当。
“马车够吗?”崔妩一夜未睡,看到临时收拾出的一大堆行李,才想到马车的事,“实在不成,先去四房借用一驾,待打了新的再还她。”
枫红犹豫了一下,说道:“娘子,马车是够的。”
像是郎君特意留下了娘子的地方……
崔妩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就算没有徐度香的事,谢宥也是要带她去巡盐。
因为这是他想做的事。
“枫红,你留下,库房和铺子上的账都看住了,有事立刻让蕈子传消息给我。”
“是。”
虽然也想跟出去,但娘子吩咐的,枫红无有不从。
崔妩不以说谎为耻,怎么也不可能真放得下自己的家私。
谢宥固然能带给她金银和荣耀,但万事,只有抓在自己手里的银子是最靠谱。
眼下这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估计崔珌的事太过耸人听闻,谢宥神情恍惚,已经问不到别的事情上去,她还没想好交代铺子的事呢。
第059章 玉佩
藻园亮了一夜的灯, 天色青青时,整个谢府的下人就起床忙碌起来。
沿路下人们将灯笼一一熄灭,蜡烛的灰烟混着清冷露水的气息缠上鼻尖, 崔妩跟在谢宥身后,低眉顺眼。
她视线只到他腰后蹀躞处,恍然间好像又回到了刚成亲那日,崔妩也是那么跟在他背后,去给姑舅请安。
那时他们比陌生人只好一点, 言语间客气疏离。
好不容易心意相通,如今又退回原地了。
崔妩将视线往下挪, 谢宥走路稳重不失洒脱, 手瘦削修长又充满了力量,掌心磨破伤口还没结痂,他昨夜不肯见人,也没有上药。
再拉上他的手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了,崔妩这么想着,叹了一口气。
谢宥微侧过脸。
崔妩以为他要回头, 结果只是看廊外一夜吹落的树叶。
她的叹气声没在秋风里。
一家人在存寿堂用早饭,云氏一想到儿子刚外任通判回来,这才没个两年,又要往外走, 哪里舍得, 整顿饭拉着他唠叨个不停。
“上一次你出门去做通判,这才没两年呢, 又往外跑, 你也不用跟我说大道理,你前程大好为娘怎么会拦着, 就是唠叨两句……”
云氏要说,谢宥就沉默听着,崔妩坐在他身侧,在喝一碗虾茸粥。
云氏已经从叮嘱他衣食住行,说到谢宥小时候的事。
“有一阵你刚从上清宫归家小住,带了一只很好看的黄鹂鸟回来,宸儿顽皮,拿了好多鸟鹊跟你换,可你不知道为什么,就认准了那一只,说什么都不愿意,
他就跟你抢啊,可你不肯松手,小小的黄鹂鸟就这么攥在手里,后来松开手时,黄鹂都断气了,你伤心得好几天没说话,这事你还记得吗?”
谢宥沉默点头。
“那时候阿娘还担心,你性子那么倔,往后可怎么是好,幸好只是我想多了,长大之后你就成了最省心懂事那一个……”云氏一边说一边无奈地笑。
除了娶息妇这件事。
崔妩舀粥的动作停了一下。
她不明白这为何会当一件“趣事”来说,她听着只觉得难受别扭。
故事里没一个人做得对,死的却是一只无辜的鸟儿。
说起来,南下的马车里早早留好的位置又算什么,崔妩至今没有问谢宥。
难道她也是谢宥掌中的黄鹂?
喝了一口粥,崔妩将那些胡思乱想搅散。
一件多少年前的小事而已,能说明什么,官人平日为人如何毋庸置疑,清正自持,中正良善,唯一出格的一次也只是昨日对徐度香。
她真是烦得脑子乱了。
发生了徐度香的事,谢宥在云氏面前并未显露出异样,宽慰了母亲几句,说道:“儿子吃好了,先出去检查一下行李。”
崔妩抬头看时,他已经消失在门口,自始至终没有和身旁的崔妩说一句话。
往日,就算在存寿堂用饭,谢宥也会关心她,喜欢的菜能不能夹到,云氏问话也会帮她回应。
今天什么都没有。
崔妩有点堵心,这是一时的,还是永远都会这样了。
大门口一列车队和护卫已经在等待启程,众人正道别。
谢念拉着崔妩的手:“三嫂,你不是会在家里吗?”
崔妩一夜没合眼,勉强笑道:“一想到官人要去这么久,我始终放心不下,昨夜实在睡不着,同官人商量过,还是想陪着他一道,照顾他的吃穿。”
刚刚在饭桌上顾不到崔妩,到这会儿了,云氏才埋怨道:“怎么临走了才改主意,藻园半夜开始,闹了一夜的动静,这般临了才兴师动众一场,事情难免乱七八糟,而且更未知会我一声,府里的事还未安排上人呢
。”
大儿息妇和离了,二息妇脾气不好又在养伤,府中上下一堆事只能交由闵氏来,可有崔妩在前,云氏对闵氏的能力很不放心,打算让谢念学着持家之事。
崔妩只能请罪:“是息妇任性,舅姑恕罪。”
“高氏爱钻牛角尖,有一句话却不错,你封了诰命之后确实散漫任性了许多,往后多注重举止,将来你夫君身上担子日重,你该让自己配得上他,出门在外你一举一动要让人看得出是谢家妇。”
“息妇谨记。”
说话间崔妩不时看向谢宥。
他站在与崔妩隔了一臂的距离,不远不近,正低眉听着谢溥的交代,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看她。
崔妩转身上了马车,谢宥则是骑马,二人就这样沉默地出发了。
全兆和领了官家的吩咐,在城门口为谢宥践行。
车队停下,崔妩掀开车帘看出去,不但看到了宫里的人,还看到了一旁的赵琰和崔珌。
指甲抓紧了车帘。
崔妩这才想起来,崔珌如今是皇子的老师,说来,还是借着自己搭上了荣贵妃。
当初真是演了一出好戏,让她都感动了。
只怕给了崔珌这个机会,他早晚会变得更难以对付。
昨日之后,崔妩已经下定决心除掉崔珌,绝不念半点旧情,只可惜马上就要离京,要想对付他,也得回京再说了。
这一两年,崔珌若是有心,会将赵琰教成什么样呢?
崔妩可不想来日赵琰和荣贵妃变成刺向自己的刀。
等回过神,全兆和已经领着人回宫去了,谢宥则和崔珌往远处走去,看起来似有话要说。
崔妩扶着窗棂撑起身子,想要看他们二人往哪儿去。
二人走得不远,就在远离守城兵的城墙根儿下,在那儿说着话。
阿宥会不会质问他自己昨夜交代的事?崔珌会不会说出她的身世来?
不过现在担心这些也不济事了。
她不觉得崔珌会将她不是崔家女儿的事说出来,那样等于惹了荣贵妃,没有好处。
就算说了,崔妩还能借机再卖一次可怜。
反正官人从不是看重门第之人,若是崔珌那样的事他都能包容,为何不能包容自己那孤苦的出身呢?
正发呆,一只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崔妩收回视线,马车外的赵琰坐在马背上,挥动的马鞭都嵌了宝石。
“想你。”她顺口说道。
赵琰眼睛瞪大,缰绳换了几轮左右手,也没憋出一句话来的。
前阵子不还避他如蛇蝎吗,怎么现在又说起这个。
“想、想我做什么,舍不得离开京城啊?”
“舍不得啊,外头风餐露宿,一张好榻都没有,也没有琰哥儿这样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崔妩试探着喊了一声“琰哥儿”,偷看他反应。
崔珌如今是他的老师,崔妩担心他在赵琰面前说三道四的,自然得谄媚些,拉拉关系。
朋友……
赵琰低头咬了一下唇,又嘟囔:“哼哼,你是想念富贵,才不是舍不得本王。”
“六大王就是富贵,想富贵就是想六大王呀。”
“臭德行!”赵琰就知道她嘴里没好话,“你那好兄长如今腿好了,跟娘娘合起伙来压本王读书,本王打算偷偷溜出去,你不是舍不得本王吗,咱们一起去巡盐怎么样?”
“可别!”崔妩心说你想害死我,到嘴边却是:“臣妇还没见过如六大王这般聪慧的儿郎,读书这种小事还不是信手拈来,漆云寨那伙匪徒还没抓到,您偷偷跑出来,官家和娘娘会担心的。”
赵琰只是开玩笑而已,但听到崔妩的话,不免惆怅:“难道我这前的半辈子就要困在这京城里,到了年纪外放,又永世困在封地之中?”
“这也未必,等你到了亲政的年纪,也请一个巡察的差事,到时候那些贪官污吏岂能逃得了六大王的眼睛,靖朝将来的海晏河清就要仰仗您啦。”
赵琰被夸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狐疑道:“你今日这般恶心,是有事求本王?”
“只是被六大王的风采折服了,等臣妇去江南回来,一定给六大王带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