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一到早还未天光,成群的喜鹊就欢叫起来。
自先帝去世后,祁朝内廷变很少办喜事。未免劳民伤财,就算是遇上皇帝与太后的寿辰,大多也是平淡而过。
这便显得今日帝后大典,愈发隆重。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京中百姓,一个个都兴致高涨。
甚至有许多民众,在头天晚上,就早早侯在皇后凤鸾的必经之路上,徐家门前更不必说,若非有官兵在旁维护秩序,早就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皇宫这头。
李秉稹一大早就沐浴焚香,先行去了宝华殿拜祭先祖,而后回到养心殿,些些吃了几块糕点,紧接着庄兴就捧了金灿灿的吉服上来。
更换喜庆龙袍。
戴玉珠,系绶带,顶玉冠。
李秉稹平日衣着以方便为主,哪怕上朝,也经常穿着常服,鲜少特意装扮,今日华服加冕,衬得愈发英明神武,宛若天神。
帝皇大婚,是不必亲自结亲的,且也免去了拦门的环节,李秉稹只需侯在太和殿前,等候抬着皇后的銮驾而至即可。
太后心中虽不满这门婚事,可到底拗不过儿子,也不想在这大喜之日下了皇帝脸面,所以终究还是换上了厚重的翟服,现身参加了仪式。
她瞅了皇帝眼,由鼻腔中冷哼出声,微微别过脸,略带了几分嘲弄,对侯在身侧的苏嬷嬷道。
“呐,你瞧见没……哪怕是坐上龙椅,当年登基大典时,哀家都未见他这么高兴过。”
苏嬷嬷此时可不敢说什么扫兴话,只笑呵呵道,“喜结连理,并蒂成双,这哪儿有不高兴的理呢?
其实老奴晓得,太后娘娘才是这世上一等一嘴硬心软的女菩萨,您呐,未必就对那位有多大的成见,不过是担心她是个妖媚货色罢了,可依奴婢看,您今后就把心放回肚中吧。”
太后悠悠叹了口气,语气中颇为无奈,“儿大不由娘。他死心眼,性子犟,哀家又能有什么办法?”
“其实细想想,皇帝已戎马半生,久戍沙场,南征北战多年,都不晓得死里逃生过多少次了……在婚事上,他任性些便任性些吧。
只要 他喜欢,哀家退让些亦无妨,且哀家尚且还有些活头,若今日入宫的那个当真是邪祟,哀家自有手段等着她。”
此言才说罢,只听得午门外传来一阵喧嚣声,钟鸣鼓响,与礼乐齐齐奏扬,顺风传出天际。
吉时已到。
举着长柄羽扇宫廷仪仗队,缓缓出现在了宫门处,身后数十个内监,肩扛着华丽至极,光彩炫目的凤鸾慢行而来。
行至百阶玉梯之下,鸾驾顿停。
个身着庄重典雅皇后冕服的女子,被阿燕搀扶着,缓缓由踏凳走下。
只见她生得明眸皓齿,靡颜腻理,有煦色韶光之貌,气质高贵圣洁,犹如道霞光缓缓而来。
徐温云眸光温热,望向石阶尽头的那个男人,轻提起身前逶迤在地的裙摆,一步步缓慢,且坚定地朝他走去。
眸光流转时,在余光中,她瞅到了四年前镖队中的诸人。
他们尽数立在远离中心位置的偏远处,奋力朝她挥着手,各个脸上都荡漾着祝福的笑容。
这不禁让徐温云思绪飘远。
她也未曾想到,当年那个在乡野茶寮间头次相见,就开口唤他做“夫君”的莽汉,多年后当真成了她的夫君。
是躲不开的缘。
是避不掉的劫。
或是命中注定,上天先让他们擦肩而过,待彼此修炼心性后,时机成熟时,才终于让他们走在了一起。
晚了四年。
无妨,还有余下一生。
“徐家有女,温惠秉心,肃德温恭,敬上柔顺恭敬,驭下宽容平易,言行举止,皆符皇后之仪,甚得朕心,今特册封,赐下凤印,以昭天下。另,立皇长子李昱晨为太子,钦此。”
随着礼部尚书将昭次高喊出声后,阶上的司礼监宦官,展臂鸣鞭三下,“啪,啪,啪!”
随着鸣赞官的口令,石阶下的文武百官,纷纷跪地俯首,行三拜九跪之礼,齐声呼喊。
“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千岁。”
“太子千岁千千岁。”
皇城云巅,太和殿前。
两大一小并立在玉阶之上,李秉稹与徐温云相视对望一眼,眸光缠绕,尽是缱绻情深。
二人逶迤在地的冕服,顺着身形蔓延拖长,在尾端层层交叠着,合二为一。
一家三口,并立昂首。
同心同德,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