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温脚步微动,朝着沈明珠赶紧赔起了不是,挡在自家母亲面前,着急从自己怀里掏银钱付账,而那赵母见到这样,却又更是慌乱中带了些盛气凌人,不想着先把钱服了,而是开口就骂着了那沈明珠。
“好你个克死娘的孤星一样的玩意,我赵家的媳妇绝对不能是你这样的坯子!”
被那丫鬟婆子拉拉扯扯的,赵连娟顾不得红肿的脸,为着自己脸面也开始怒骂起来,毕竟要是真的叫人从这衣裳铺子里头赶出去了,她可真是没脸回婆家了!
“你个生的狐媚样子的什么玩意,勾搭了我弟弟才有的这铺面,要是真和我们赵家撕破了脸皮,不好看的可是你沈明珠!”
再好的脾气此时也要被气笑了,沈明珠本想着赶出去就算了,却不料想这人竟如此胡搅蛮缠。
伸出手将人喊停,沈明珠靠近那赵连娟,见她手里还紧紧拿着一件云想阁里头最好绣娘做的衣裳,价值在十两银子,是店里最贵的一件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被这样那样难听的话伤的够多了,却不知道,人言如刀,刀刀取人性命。
赵温以为她总归是心软了,上前想要说情,却没料到沈明珠指了指他,眼神里头带了点冷冷的嫌恶道:“赵公子,这就是我为何不愿意再同你一起做生意了。”
赵温被她话里的厌恶刺痛了心,想着自己往日里好容易才得到的那点子希望,在今日竟叫自己的母亲还有姐姐彻底毁了个精光。
他只觉得心痛又悔恨,早知道同家里人早日讲了沈明珠对自己的重要,抑或是平日里多多讲些她的好,也不至于会到这种天地。
却没想到自家母亲和姐姐在这种时候了,还想着要给沈明珠身上泼上脏水,赵温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日发现,自己的家里头竟然已经对沈明珠是这种看法了。
晃神的时候,沈明珠见到他上前走了一步,竟是厌憎的朝后退了一下,似乎怕再被粘上什么脏东西似得,朝着屋里头人手喊道:“去,先把那俩人手里头拿着的我们云想阁里头的东西拿回来,再把她们连同赵少东家一起赶出去。”
“以后,只要是我沈明珠的铺子,一律不许她们两个踏进来半步。”
这话一说出口,就引起了赵母大声怒斥,她年纪大些,丫鬟婆子们不敢使劲推搡,倒是叫她腾出空来在门口破口大骂。
“沈明珠你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看看以后谁家会娶你这个破烂货!”
“只要我儿赵温愿意,什么样的人品贵重的儿媳寻不到,我们赵家再也不会叫你这样的玩意进我们的门!”
听着自己的母亲在外头叫骂,赵温想要开口同沈明珠求情,只是却被暗卫老六乔装的小厮眼尖的随手拿起一块擦地的抹布,用力的塞到了他嘴里,使劲按着超外头拖了出去。
听着这里头吵闹急急忙忙赶来的孙丈青,刚巧瞅到了这人利落的伸手,本来想着进来帮忙壮壮声势,却听到外头好一阵官差敲锣打鼓喊着回避的声音,赶紧躲到人群后头,朝着这边看来。
这边也是富庶之地,曾也是有些达官贵人来过的,官差们开路之后众人们都赶紧分了开来,于是乎朝着云想阁铺子的这条道就被让了开,就剩下赵家母女还在那里破口大骂着。
整条街道上的人翘首以盼,一连串的通禀声朝着这边传来,这声势浩荡地景象已是叫人看的眼花缭乱,渐渐地一座金凤銮驾朝着云想阁这里行进了过来。
谢清霖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着钦差大臣的绯色官袍,紧随在车驾旁边,若是不听到他一直在催促着这些人快些,还真觉得他是个清风朗月的性子了。
周围的官差禀了旨意,有位传令领头面白无须的人,带着一众地方官员齐声喊道:“恭迎长乐公主銮驾!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少顷,那长乐公主被圣人亲赐的金凤銮驾里头传出了一道声音,带了些皇室特有的贵气慵懒道。
“本宫来见我的义妹沈明珠,恰好父皇叫我给她带来册封县主的圣旨,各位都不必惊慌,也不是什么大事。”
义妹?!当朝公主的义妹!
这消息像是一个晴天霹雳,叫地上还跪着的赵家母女下的跌坐在当场,她们本来被赶出去已是丢了大脸,只是日后躲着这沈明珠就好了。
但倘若沈明珠不是一介孤女,而是这皇亲国戚的话,就冲她们刚刚说过的话,还能不能囫囵活着都不知道了!
第40章 (加更)
且不说白日里头云想阁闹起了好大的动静,就说是这长乐公主的銮驾也足以叫这些临水镇上的人好好说上几日。
更惶论他们可是亲眼见到了圣旨册封县主!
那一箱子又一箱子的赏赐差点叫他们的眼都看花了,以后遇到人家云想阁的掌柜沈姑娘——现在该是改成作明珠县主了。
要说这封号也是好听,直接就是人家沈姑娘本来名字里头的。这些不懂其中内涵的斗升小民自然是不知道,一般来说这县主是没有封号的,甚至有的追封的郡主也只是用自己的姓氏或是封地作为称号。
明珠县主这个称号可是长乐公主软磨硬泡了半天才讨来的,毕竟她知道,一个女子在这世道中是有多么难。
即使尊贵如她,依旧逃不开那些世俗的闲言碎语,更莫提她还有个那样父亲。
再给她称呼成沈县主,岂不是日日都要提醒她,还有个那样叫人不齿的沈家生父。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她李长乐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直到这一切都尘埃落定,县主的品阶服饰也被沈明珠捧到了手心里,她依旧觉得胆战心惊。
毕竟那圣旨里头写的,她沈明珠同长乐公主私交甚笃,着实有点叫她有些不明就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沈明珠强作镇定的时候,她似乎感觉到了在长乐公主的金凤銮驾后头有一道视线,一直在死死地盯着自己,她若有所感,抬头望去。
谢清霖挺立在一行官差前头,一袭绯色的钦差官袍穿出了叫人移不开眼神的俊秀,腰间配了一把剑,似乎不是他以前惯常用的那把——沈明珠记得,那一把上头剑穗络子还是她亲手打的。
那双黝黑的眸子含着笑容看着她,真心实意的笑容挂在谢清霖的脸上,忽然之间沈明珠明白了什么。
难怪······前几日她略略提过几次,选址的时候被几位地头蛇强压着她改了地方,这人一脸认真严肃,思量着对她说。
“别太忧心。”
即使隔着这人潮汹涌,沈明珠同他对视片刻之后,看到谢清霖一边笑着,一边冲着她做了一个口型。
她看清楚了,只是忽而觉得有些耳热。
他说。
“别太忧心,有我在。”
长乐公主的金凤銮驾要回到行宫里头去,毕竟那位常伴在她身边的王昌平可是不能耽误了如今的事情,有了他这位曾经惊才绝艳的师兄忙起来,谢清霖自然是乐得个清闲。
再加上如今沈明珠刚接了这明珠县主的封赏,定然是得此地的官员连同眷属前来贺喜的,她没经历过这些事,总得他谢清霖陪在身边,也好帮帮她。
谢清霖想了想,先是从一边喊来暗卫老六早早就备好的马车,叫沈明珠先到驿站里头他的居所去,明日在那里头接待本地的官员眷属什么的,倒是符合规矩的。
沈明珠的眼神有些直直的,她被这个天大的惊喜给砸蒙了,如今她可是不同于往日了,要知道县主这个封号可是足以能叫她的税赋低到现在的三成。
更是别提以后再四处行商,还有那些所谓的地头蛇一般的地皮流氓来寻她店铺的麻烦了,几乎可以叫她无所顾忌的大展身手了。
她现在才明白,其实用自己的手来经商,攒起一份家业,才是叫自己更安心的事情。
见她有些呆愣,谢清霖一改往日的清冷,脉脉含笑着从马车里头取了一件斗篷给她披上,声音柔和又带了些许安抚:“明珠县主,臣来请您前去驿站,外头风大,切莫着了寒。”
这声音不只是叫沈明珠听得,更是给一边还被按住的赵温一家子听得。
故意的又如何,他谢清霖可从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好人,况且,这也没有违背祖训,他可是一丁点都没有仗势欺人。
沈明珠原以为不过是新商铺开业的日子,没成想这个好日子里带给她的惊喜实在是太大了,几乎改变了她今后的命运,倒是叫她有些慌乱起来。
茫茫然的时候,幸好有谢清霖这位兄长在自己身边,也不必再忧心了,听他的总算是不会错的。
于是乎点了点头,只是沈明珠的手还紧紧捏着那斗篷,似乎还是有些许慌乱的。
谢清霖清楚,这个小动作是沈明珠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惯用的,于是他软下身段来,开始像小时候哄她不要怕黑一样低声说道:“要是怕,臣就同你一起前去可好?”
索性这赵家人什么时候处理都可以,不能因小失大,错失了这一路陪伴沈明珠的机会。
这样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叫沈明珠觉得一阵赫然,不由得嗔了他一眼,只是这眼里的风情却再也不是以前那样的愤怒和冷漠了,直看的谢清霖眼神都幽深了起来。
“梅娘,铺子里头的事就交给你了,”就算是封了县主,沈明珠也不会忘了自己该做的事,她吩咐好铺子里头的事,又见孙丈青在外头,赶紧引进来先喝杯开业喜茶。
又去取了早就备下的红封,叫梅娘给今个铺面里头的丫鬟婆子们人手一份,沾沾喜气。
只是却没想到,这钱刚一发出去,一行人登时规规矩矩的都跪了下来,喊着多谢明珠县主赏赐。
沈明珠虽然在京城里头是见过大场面的,到底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跪拜,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一边的谢清霖借着自己的衣袍宽大,伸出手来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她喊这些人起来,却又不曾显露分毫在人前。
见沈明珠不慌不忙的吩咐他们起身,又雷厉风行的安排好铺面,外头围着水泄不通偷瞄这里的人,都连连称赞她,不愧是能够被皇上亲封明珠县主的人,这气度就是没人能比的。
在这一刻,忽而沈明珠突然明白了,为何之前同赵温一同去见那些商事掌柜、抑或是船老大的时候,那些人只会尊重赵温为赵掌柜,而不会认为她是个管事的。
因为赵温对她的帮助,都要在人前体现出来,仿佛她的想法都是不重要的,最后的功劳甚至都是归在他的身上。
真心的对一个人,不会是赵温这样的。
想清楚之后,所谓赵家给带她来的伤害,已然不能够再动摇沈明珠的心,她缓缓起身,朝着身侧的谢清霖说道。
“表兄,陪我去驿站吧。”
她好像记得,这人说醉话的时候,生气的叫她不要再喊兄长,闹着要她喊表兄。
罢了,承他的人情,就先喊表兄好了。
去驿站的路上说远不远,马车却也得走上一炷香的时候。
只是进了温暖的马车里头,沈明珠却偷偷的哭了一回。
真是奇怪,赵家那个姐姐骂她的时候,她没有哭,经历外头的人嘲笑她沈明珠的时候,她也是没有哭。
她以为在这里已经经历的足够多,以为自己的心已经不会再因为这些流言蜚语、抑或是不重要的人对她的态度而再难过,谁能想到,在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她反而再也憋不住眼泪了。
她就是觉得很酸楚,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只是外头还有赶车的,侧边谢清霖那人还骑着马随行,一时间也不敢哭出声响来,用帕子小心的擦着眼泪。
只是她不知道,习武之人都是耳聪目明的,况且谢清霖更是一路上紧紧盯着她的马车,恨不得将这车厢盯出个窟窿来叫他好好看着才好。
低声抽咽到底是被他听到了,朝着赶马车的小厮喊了停,谢清霖下马递给身边随行的侍卫,一个箭步就上了马车上头。
轻轻敲了车厢的门边,谢清霖低声说道:“明珠,我可以进去同你说点事吗?”
里头传来一声好,他喜不自胜的攥着手里头的丝帕就钻了进去。
马车继续平稳地朝着驿站走去,谢清霖小心地看了一眼沈明珠的神色,见她虽然眼圈微红,神色却是平和了许多,手里的丝帕攥得紧紧,心里头懊恼没早发现,不然就能递出去了。
递出去她就能看到自己的帕子旧了,兴许因这次承自己的情就给自己再亲手做个新的呢。
沈明珠见他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别开眼睛开口道:“这封赏究竟是怎么一会事?”
虽然知晓其中的缘由定然是眼前这人帮的忙,但沈明珠还是想听听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谢清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不由得抿了抿嘴唇,纤密的长睫低下开口道:“没有事先和你说,是我不好。”
唉?这人怎么先道歉起来了,叫沈明珠觉得这人周到的有点子过分了,请封县主唉,那可是天大的喜事,这人竟然还在这里说没有先同她商量了。
真是个古板上头的老学究,沈明珠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她以前给这人起的混名。
见她这样鲜活的笑着,再也不是以前那样悲伤的心绪下苍白冷漠的人了,谢清霖倒是真诚恳切地再度笑了。
“其中的事我回去之后同你细说,明珠县主,你只要知道,长乐公主连同她的驸马可是欠了我们俩人老大一个人情。”
“他们俩这是来还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