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瞎猜了?”
霍修也学她的那股劲儿,“女人的嘴也会骗人,你如今跟我发脾气,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阮阮教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辩解无用,急得直跺脚。
“我和你不一样,我从来不骗人!”
她说着气不过,抬手恨恨在他心口上猛捶了一下,“你个没良心的,我出席宫宴是为了陪着你,想和你一起出现在众人眼前,不关王上长得好不好看的事!”
霍修站着没动,受了她一记拳头,闻言眸中闪动几许,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牵动了下。
“你也觉得我不信你是没良心,那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我怎么会不想和你一起出现,先前要送你回家,是担心你吓坏了,毕竟往后一辈子那么长机会还多得是,我们朝朝暮暮,何必着急?”
他垂眸含笑瞧着阮阮,拿手指轻轻抵在她心口,“嗯?小没良心的。”
第五十六章
他这个人,惯会强词夺理狡辩。
阮阮心口上摁着他的指尖,扬起脸便正对上他一双盈盈含笑的眼睛,真像只狐狸,专骗她的那种。
“花言巧语的男人,我不跟你说了!”
她说不过,气急败坏一巴掌拍在霍修手背上,“反正我不会再相信你的鬼话,明儿就回东疆,谁也不能拦我。”
说着转身去抱自己的嫁妆箱子,霍修便不拦着了,挑了挑眉,背着手站干岸瞧着。
他问:“去意已决?”
阮阮头也不回地嗯了声。
“真的一点儿都没有舍不得我?”
阮阮:“……没有。”
“那你走吧!”
霍修长叹口气应了声,提了膝襕往床边落座。
“强扭的瓜不甜,只有我舍不得你也没用,但你走前需得将我的庚帖留下,我回头还能再去娶个镐京贵女。”
听听,她还没走呢,他已经盘算着要娶别的女人了!
阮阮脚下步子果然顿时一停,低头往怀里看看,那嫁妆箱子突然一下子不香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无赖,从前明明都说好了,庚帖给了我就是我的。”
霍修在床边坐得稳稳当当,话说得理所当然,“那你嫁了我还是我夫人,如今却为何要离家出走?”
他遥遥望着她的眼睛,问:“你能走,为何我的庚帖不能回?”
阮阮便觉理亏,左思右想,又抱着嫁妆两步回到妆台边,从抽屉里拿出手帕包着的珠翠,交到了他掌心里。
“喏,你的东西都在这儿,别的可没有了……”
“谁说没有了?”
话没说完,却教霍修长臂揽着腰一把搂到跟前来,他微扬起头,忽地得逞地又朝她笑了笑。
“眼前这么大个宝贝不就是我的!”他说着问她:“你是我的,那庚帖自然就是你的,成交吗?”
她的腰细细软软像柳条,能让他搂紧了再搂紧,手掌正堪堪放在侧面凹进去的曲线上,严丝合缝地贴合。
阮阮两手搭在他肩上,低声嘟哝了句:“说白了人是你的,东西也是你的,你可真会盘算……”
霍修瞧她有些偃旗息鼓地意思,勾了勾唇俯身凑近些,得寸进尺地隔着单薄的寝衣在她肋下亲了亲。
“行了,先头都跟你闹着玩儿的,别生我的气。宫中之事原都是旁人的错,到头来却教你我之间起了嫌隙,多不值当。”
他忽而正经起来,收敛起先前逗弄她的笑意,抱着她话音有些倦倦的。
“你瞧外头,这时辰也不早了,我明儿还要往官署去一趟,你那么乖,就当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阮阮的矫情还没完全过去,教他亲一下颇为不对劲,扭一扭身子,喃喃说:“你要睡就睡呗,又没人拦着你。”
“不抱着你,我哪儿睡得着?”
霍修躬着腰,额头抵在她软软的腰身上,言语间忽地起意,抱着她按倒在锦被间,手肘撑着身子垂眸看下来。
“咱们今儿这别扭也闹太久了,累不累?”
他这会子温柔起来,和她认真讲道理,“我知道你有多在乎我,也同样在乎你,你心里明明都清楚的。”
阮阮是个听得进道理的,眼睫低垂,虽然不说话,但已经不会梗着脖子四处想法子争辩了。
霍修又柔柔喊她“乖乖”,蛊惑她,“那今儿到此为止,我亲了你,你也亲亲我,我们就和解。”
阮阮早教他拿得死死的,话说出来心底里就有点心动,但面上不愿意上他的当,手掌似是而非地在他胸膛推了推,噘着嘴朝一边别过了脸去。
“和解就和解,但我才不亲你呢。"
她不动,那只好他俯身相就,薄唇有意一下下啄在她眉眼脸颊上,直教她绷不住,轻轻笑出声儿来。
霍修才吻住了她的唇,牵着她的手放在腰带上,教她替他宽衣,手掌便兀自探去撩起了她的裙摆。
阮阮借着透气的间隙,含糊问:“明儿还去官署,不赶紧消停睡会儿?天都快亮了……”
他轻笑,“闭眼睡觉哪有你教我受用。”
翌日原道是霍修就不着急,在府里同阮阮一直腻歪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慢悠悠用过午膳才出门往官署去。
这日子入了秋,天阴时街上的风已有了凉意。
临走时阮阮送他到门前,从婢女手里拿过披风,微踮着脚尖披到他背上,双手细细系着领上的带子,又问:“你今儿约莫要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霍修微微低着头理袖口,听着一笑,“还没走就想我了?”
这大门口的,周围还有多少婢女和侍卫呢。
阮阮微红着脸觑他一眼,却也没否认,说:“你若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下半晌想出去逛逛。”
霍修嗯了声,没别的意见,只念着先前丰和殿她被人当众排挤,遂嘱咐了句。
“我不在跟前的时候,你一个人别和旁人一般计较,若觉得哪里不称意,等回来再告知我就是,记住了吗?”
阮阮忙点了点头,“知道了,你放心吧。”
其实旁人言语上的排挤、白眼她都能忍,只是昨天隆安太后与令仪长公主过于过分,一两句话竟就想抹杀掉她为了他而精心准备、期待的一切。
若非如此,她又何至于被逼急了,不管不顾闹那么大的事呢?
一念至此,阮阮才想起来昨天宫里有人图谋不轨那茬儿,先前因为误会了霍修而太过伤心,险些都把这重要的事给忘了。
“对了,昨日那个劫持我的人,你后来问出他是干什么来的了吗?”
霍修抬手在她肩上拍了拍,旁的话并没有多说,“昨儿的事已处理完了,你不用操心,往后再逢宴席,离上回为难你的人远些。”
他这么说,那总归就是万事皆休,阮阮便觉没什么追究的必要了。
她应了声,目送霍修翻身上马,直瞧着人转进了街道拐角处瞧不见了,才回身进府。
今儿房里候着的人,除了兰心和画春,又多出一个稍微上了年纪的婢女,名唤金翠。
这也是霍修挑到她身边的。
人原先在前镇国公府伺候过国公夫人,应付后宅以及镐京一群女人间的人和事可谓得心应手,此后和兰心一道陪着阮阮,宫里宫外都要稳妥许多。
回房换衣裳时,画春出门教小厮备好了马车,阮阮拾掇好,便带着画春和金翠一道出了门。
街市上有摊贩在卖镐京的坊市游览图,阮阮瞧着新奇,教画春买来一份,打开来却也看不太懂。
金翠是个有眼色的,自觉上前来圆滑将话接了过去,指着游览图给她讲每个坊市的特色与趣闻,果然很快得了她的欢心。
阮阮多得是时间,也不着急,今儿便打算先去城中最热闹的东市瞧瞧。
谁知马车路过正阳主街道时,教前头街道两侧的禁卫堪堪拦住了前路,这地方人多车多,不好绕路,只能停下来等。
不多时,才见前头街道上行过一众禁卫护送的车队,中间的马车不算华贵,但里头的人算是贵重。
一阵风将马车一侧的车帘掀开,阮阮不经意瞧着,正见那里头的人便是昨日见过的令仪长公主。
车队去的是出城的方向,稍走远些才听四下围观人群中有说,王上今晨才下的旨意,令仪长公主与先王兄妹情深,自请前往皇陵,愿意余生都为王室守陵。
这一茬儿但凡教阮阮早一天听到,她都不会有心思注意,可昨儿的事出来,再听这由头,她约莫也能想明白霍修说得处理完了是指什么。
堂堂的长公主,在王上心里也抵不过心腹重臣,行差踏错一步就得一辈子与坟墓为伍,公正是一回事,得与失又是一回事。
阮阮这会子想着才渐渐有些后怕。
镐京真不是邺城了,霍修的权势得来不易,她往后可绝不能再给他闯祸。
前方道路通行后,马车继续往东市去,最先停在了一间珍宝斋门前。
阮阮今儿出来不为别的,从前她时常在书房陪着霍修,伺候他笔墨,那时见他总是只偏好“黄石墨”。
但如今方才入主相府,底下人还没准备齐全,她刚好前日看见了,这便顺带出来瞧瞧能不能买到。
只是今日似是不巧,方进了门,才见大堂左侧的柜台前立着两名贵妇人,阮阮不认识她们,她们却都认得阮阮。
二人想必都在昨日的丰和殿,余光瞧见她便古怪地相识一笑,随即双双朝她点了点头,“霍夫人有礼了。”
金翠适时给阮阮低声提醒了声,“左边是左都御史府上王夫人,右边是吏部尚书府上赵夫人。”
阮阮不知她们那笑是什么意思,不想多余兜搭,点头回了礼便转过身继续问掌柜的“黄石墨”之事。
却不料话才开了个头,便听头顶又传来一女子的声音,“霍夫人?昨儿把禁庭闹了个天翻地覆的就是你了?”
阮阮闻声扬起头去寻,才在二楼栏杆处,瞧见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相貌明艳,笑起来倒有些爽快。
她抬起头有了回应,那妇人又瞧着她一弯嘴角,“这店里不巧就只有两块儿黄石墨了,现下都在我这儿,霍夫人想要便上来找我吧。”
说罢一扭腰,袅袅离了栏杆,阮阮便看不见对方了。
阮阮只听她言语,想来昨日她应该不在丰和殿,遂问金翠这又是哪家夫人?
金翠回说:“这位是李国公世子妃,孙老太傅的嫡亲孙女,听说先前随世子南下一趟才回来,是个有头有脸的,夫人同她打交道需得多留些心。”
阮阮听着轻呼一口气,这镐京还真是随处是权贵,一边提步上楼梯,一边在心中默念:可千万别再来个“令仪长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