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意思,应当与你的婚事有关。”齐郁道。
谢胧原以为他不会这么轻易告诉她,却没料到他竟然没有捉弄她,反而神情都认真了几分。见他神情认真,谢胧也不由沉思起来。
她的婚事……
前几日,阿娘不是还说不急吗。
这又是怎么了
这事不好和外男说,谢胧点了点头,便沉默下来。
她不说话,齐郁便也不说话。
两人到谢宇的书房时,谢宇正从书房内往外走出来。瞧见两人来了,招了招手,令两人进来后便将房门关上了,还让一向贴身此后的秦伯亲自看着门。
谢胧直觉和往日不太一样。
她不由也端正坐好,看向自己的爹爹。
“前几日在南安王妃宴会上的事情,我已经问过你母亲和以穆了。”谢宇如此说着,视线却落在了齐郁身上,“若非以穆舍身相救,我谢家只怕尽数会蒙冤而死。”
“阿胧,以穆以后就如你的亲兄长一般。”
察觉出父亲话中的严肃认真,谢胧连忙站起身,认真道:“我知道,我心里齐师兄就是我的哥哥。”
齐郁端坐在不近不远的椅子上,视线落在案前雅供上。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抬眼,看向谢胧。
谢胧眨了眨眼,弯起眼睛轻笑。
齐郁便又垂下浓长眼睫,眼底暗色浮动,看不清在想些什么。
片晌,他才淡淡地道:“原来老师特意与我道歉,是为了让谢师妹认我当兄长。”
这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讽刺。
谢胧听出了齐郁的不高兴。
可她却不知道齐郁为什么会不高兴。
爹爹向他道歉,接触误会难道不是好事吗还是说,齐郁其实之前说谎了,他实际上一点也不喜欢她,所以不想和她有干系,不愿意当*她什么劳什子兄长
谢胧忽然有些难为情。
但她看向齐郁,还是认真说:“可能我有些没有自知之明,的确不该攀附齐师兄。但我确实视齐师兄如兄长,真心的,并非是套话。齐师兄,你先别生气,听一听我和爹爹说话。”
齐郁眉心蹙起,又舒展开。
他看向眼前的少女,她目光澄澈直白,那样坦然。
他一时之间,只觉得无所遁形。
那些阴暗的、自私的、偏狭的念头,那样肮脏,那样不堪。
第34章 礼物
迎着少女的目光,他不再言语。
谢宇说:“秦王一向好美人,京中不少人家都避之不及,我们谢家也是如此。再者十一娘年纪尚小,我与夫人商议过,暂时不急她的婚事。”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谢胧不会嫁给他,但也不会嫁给旁人。
哪怕是秦王,也是如此。
齐郁何等聪明。
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谢宇是如何想的。
谢宇暂时不打算让谢胧议亲。
因为谢胧不喜欢他。
谢胧将他视作兄长,而非是一个心上人。
“只是秦王向来行为恣肆,我并不放心。”谢宇目光殷切看向齐郁,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哀求,“以穆,你与十一娘亲如兄妹,劳烦你对她多加照看。”
齐郁似有些讥讽道:“老师怎么会放心我!”
他看一眼身侧的少女,意有所指,“我是什么样的人,只怕天下没有比老师更清楚的。”
谢宇面色有些尴尬。
最先看穿他对谢胧的心思的人,就是谢宇。
正是因此,谢宇才刻意隔开两人,甚至连带着将他也疏远了许多。
从那以后,齐郁只能偶尔撞见谢胧,远远隐晦地一瞥。好在谢胧对此毫无觉察,依旧和他的门生往来,众星拱月,有的是世交亲戚家的少年郎君讨好。
她从未留意到身边曾有一个人。
自然也没有留意到那个人消失。
谢宇曾对此松了口气。
可却没想到,今时今日,反倒成了两人之间的隔阂。
甚至比压着他不让他下场,还要严重。
“从前我对你多有误解,”谢宇叹息一声,“当着十一娘的面,我要与你推心置腹几句。你原本是犯不着淌谢家这趟浑水的,若是趁机落井下石,反倒对你的仕途有益无害。”
“可你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牵连自身到如此地步。若是我还如当初那般误解你的心性品行,我谢宇未免也太过刻薄愚蠢了些。”
“以穆,我信得过你。”
谢胧从未见爹爹对哪个学生,如此低声下气地说话。
还是当着她的面。
她觉得爹爹对齐郁很看重,却又不知道这种看重,来源于哪里。
若说是齐郁帮了谢家,那只管道谢便是了,又为什么要说这些,倒好像在隐隐与齐郁商议着什么一样。
“爹爹,齐师兄不会误会你的。”谢胧插了句嘴。
她坐在椅子上,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仍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只好侧过脑袋,对齐郁比了个哀求的手势,眼巴巴地看着他。
齐郁面色原本有些冷漠。
迎上她的目光,不自觉温和了一些。
少女比口型:“别放在心上。”
却没料到谢宇早看到了她的小动作,轻咳一声,沉声道:“坐没个坐相,再不坐好就出去。”
谢胧连忙坐端正,别过脸不看齐郁。
“阿胧。”齐郁却看向那个装模做样正襟危坐的小姑娘,将手里的茶盏搁下,嗓音带了几分对她独有的温和,“你先前说,视我为亲兄长,可是真的!”
谢胧弯起鹿儿眼笑,点点头:“嗯。”
齐郁便道:“我信老师。”
他一下子变得好说话了起来,以至于谢宇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到缓过劲儿,他忽然茫然地坐了片刻,一时之间只得重新措辞。
原本他可没料到齐郁这么好说话。
“只要老师放心得过我,以穆必然不会辜负老师所托。”
“我绝不会让秦王如愿。”
谢宇:“……”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求人,齐郁就答应了。
……就这么答应了
记忆里,就是齐郁刚来京都的时候,还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也没这么好说话的时候。谢宇心情复杂地看一眼谢胧,只觉得女儿大了,实在是太过于令人提心吊胆。
一不小心,只怕就会被某些包藏祸心。
且十分能装的人骗走。
唯一令人欣慰的一点是,眼前的谢胧对此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甚至高高兴兴地抓了一把松子递给齐郁,指挥齐郁和自己一起剥松子吃。
和小时候指挥谢峥没半分区别。
但愿齐郁不生气。
谢宇心情复杂,毕竟换作是谁,自己喜欢了多年的姑娘将自己视作兄长,都只怕心中要憋屈得呕血。
可他是没办法了,哪怕齐郁再好,对谢家再有恩,阿胧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他这个做父亲的,绝不会委屈自己的女儿。
“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对你师兄说。”谢宇看向谢胧。
谢胧点点头,将自己剥好的一把松子仁递到齐郁手里,便起身道:“齐师兄,我在门口等你。”
两人倒像是很亲密的样子。
谢宇忽然意识到。
屋内没有了谢胧,气氛又变得冷清了不少。
谢宇沉默着吃了半盏茶,才开口道:“我这话,并非是为了刻意占你便宜。若是日后阿胧有了心上人,无论是谁,是你倒是更好……”
齐郁没有喝茶,直接打断他,“我知道了。”
谢宇皱一下眉,只说:“好。”
“我知道你不会勉强阿胧,所以信得过你,才敢求你这些事。”谢宇如此说着,周身有些不自在,瞧着少年略显淡漠的面容,又低声说,“我当初按着你不让你下场,并非是心思狭隘,不让你出头夺了我和别的门生的光彩。”
齐郁这才转眸,看向谢宇。
然而他黑沉的眼底,却没有丝毫的愤懑不悦。
倒像是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事情过去了,便不必再提。”他只如此说道。
谢宇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