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婧华开口询问之前,谢瑛飞快道:“落脚后再和你说。”
越过她,萧婧华瞧见靠着软枕睡着的云慕筱,长睫微湿,鬓间也带着湿痕,明显哭过。
虽不知发生了何时,但谢瑛和云慕筱能与她一道,萧婧华还是欣喜的,压下担忧道:“好。”
护卫散开,让谢春驾马走在中间。
队伍行了一段,觅真忽然道:“郡主,是陆大人。”
陆埕?
萧婧华一怔。
亭外杨柳拂风,树下立着两人两马。
为首之人素衫随风轻扬,素簪束发,墨发似锻,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他牵着马,静静注视她的方向。
萧婧华未叫停,予安驾着马车向他走近。
她靠着窗,与他目光交汇,谁也不曾挪开视线,就这么安静地来到他身旁。
马车停下了。
陆埕开口,“我也去营州。”
萧婧华撩起眼皮,语意轻嘲,“如此玩忽职守,你的官职不要了?”
陆埕摇头,“陛下派我巡视营州。”
他抬头,直视萧婧华,“你和官职,我都要。”
第98章
路过驿站时,朝廷派下来的衙役迎上陆埕。
萧婧华看着跟在陆埕身后那些人,默默想着,没骗她,还真是去巡视营州的。
她阖了窗,也没心思睡了,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对箬兰道:“念书吧。”
箬兰拿起游记,脆生生读着。
听着她悦耳的嗓音,萧婧华逐渐沉浸。
遇见陆埕的所有复杂情绪慢慢退了下去。
可她无法不承认,那一瞬间,她心里是有欣喜的。
晃了晃脑袋,萧婧华强迫自己不再想他,认真听箬兰念着营州风景名胜。
傍晚时分,一行人在县城客栈落脚。
箬兰去和店家交涉,离开前犹疑着问萧婧华,“郡主,要把陆大人他们算上吗?”
陆埕能追上来,她对他的好感又回来了那么一点。
萧婧华道:“官员巡视地方,朝廷又不是不给银子,算上他干嘛?”
“哦哦。”箬兰了然,转身进了客栈。
陆埕在一旁把两人的话听了全程,对孟年道:“先带人进去吧。”
孟年对他比了个手势。
谢瑛扶着云慕筱下了马车。
她精神不济,眉眼恹恹打招呼,“婧华。”
随后便靠在谢瑛身上歇息。
萧婧华蹙眉看着她,对上谢瑛无奈的神色,心里越发好奇究竟发生了何事。
恰有人推着板车路过,上头不知装了什么,一股浓烈的腐臭味蔓延。
陆埕挡在萧婧华身旁,挡住她的视线。
萧婧华瞧他一眼,没拒绝。
她大概猜到了那是何物,如今正值饭点,她可不想待会儿吃不下饭。
箬兰噔噔跑到门口,“妥了,郡主快进来吧。”
萧婧华提步进了客栈。
因着自家郡主挑剔,箬兰选的是县城最好的客栈,干净敞亮,看着就舒适,上菜的速度也是一等一的快。
云慕筱草草吃了两口便上楼歇息去了。
萧婧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问谢瑛,“发生了什么?”
谢瑛举着鸡腿咬了一口,咽下后无奈耸肩,“昨夜钟统领替太子给筱筱送糕点,被我娘撞见了。”
“然后呢?”
何至于让云慕筱跟失了魂似的。
谢瑛看了陆埕一眼,凑近萧婧华小声道:“我娘逼着筱筱隔日去问太子何时给她一个名分。筱筱不愿,两人吵了起来。”
顿了顿,谢瑛语气漠然,“她气在头上,给了筱筱一巴掌,义正辞严说她不配做她的女儿。”
“筱筱伤心极了,连夜收拾了东西。”
萧婧华气愤又不解,“国公夫人究竟怎么想的。”
谢瑛讥讽一笑,“她啊,半辈子都在和表姑比,妙云表妹嫁了长公主的侄子,她就要让筱筱当太子妃,在身份上压她一头。”
“筱筱拧巴得很,分明是中意太子的,可娘这么一逼,她又不愿了。她不喜听娘的话,却又孝顺,什么都不说,就喜欢闷在心里。要我说啊,这次闹出来也不错,省的她闷来闷去,没病都把自己闷出病来。”
或许,这就是云慕筱心结所在了。
“算了,不说她们。”
谢瑛狠狠咬了口鸡腿,“这次出来,我就想让她散散心,那些糟心的事等回京再说吧。”
萧婧华抿唇笑,“好。”
一回神,才发现碗里不知何时被装的满满当当的,陆埕捏着筷子,正给她挑鱼刺。
萧婧华垂首夹了颗鱼丸放进嘴里。
她吃的不多,习惯细嚼慢咽,速度有些慢。等谢瑛吃的差不多了,萧婧华碗里还剩了一小半。
她放下碗,“我吃不下了。”
不去看陆埕,萧婧华转头招呼谢瑛,“咱们上楼吧。”
谢瑛:“好。”
挽了谢瑛上楼,走到半道,萧婧华鬼使神差回头。
陆埕仍坐在席间,拿过她的碗,一点点夹起里边的剩菜吃着。
他不说浪费的话,只默默把她吃不了的吃完。
“婧华,怎么不走了?”谢瑛问。
“没事,走吧。”
咬了咬唇,萧婧华扭头上楼,眼不见为净。
云慕筱的屋子在萧婧华和谢瑛中间,二人进屋时,她正怔怔望着窗外发呆。
见了人,她忙起身,“你们怎么来了。”
谢瑛道:“来陪你啊。”
萧婧华笑,“一个人在屋里也无趣,来找你说说话。”
云慕筱浅浅牵唇。
有谢瑛的场子很难不热闹,加之萧婧华有意带动氛围,总算是让云慕筱脸上露出了笑。
说起边关轶事,萧婧华惊讶,“当真有拿着刀当街追着丈夫砍的妻子?”
“有啊。”
谢瑛干脆道:“那姑娘和她夫家算是门当户对,偏生她那婆母规矩多,整日磋磨她,甚至以她犯了七出之罪为由,要给她儿子纳妾。”
“那姑娘硬气,直接拿着刀架在她丈夫脖子上,说是纳一个她砍一刀。”谢瑛幸灾乐祸地笑,“她婆母当时就变了脸,要把她休出家。”
云慕筱唇畔含笑,“她当即留下和离书收拾嫁妆搬回娘家,还说了不少……”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面色有些不自然。
谢瑛自然而然接话,“说她婆母见不得儿子儿媳和和美美,让想嫁他的姑娘好生掂量掂量,哦,对了。”
她哈哈大笑,“她还说她丈夫不能生,不然怎么她家人丁兴旺,兄弟姐妹足足有六个,嫁进他家门就怀不上?”
云慕筱补充,“她丈夫是独子。”
萧婧华听得眼睛亮晶晶的,“后来呢?”
谢瑛不屑道:“那老婆子看上的看不上他家,想嫁进门的她又看不上,思来想去,最后硬着头皮想把那姑娘迎回府。谁知道那姑娘已经二嫁,肚子都大了。”
萧婧华噗嗤一笑,“那她前夫不能生一事岂不是被坐实了?”
“是啊。”谢瑛道:“他们一家的名声算是坏了,不过也是活该,谁让他们心肠这么黑。”
谈至半夜,萧婧华索性让箬兰把被子抱来,今夜就在云慕筱屋里睡。
谢瑛熬不住,说着说着就没了声儿,转头一看,闭眼睡得正香。
萧婧华本就失眠,如今换了个环境更是难以入眠。
躺在松软床榻间,她往右转,借着月光看了眼闭着眼的云慕筱,小声道:“筱筱,你睡了吗?”
云慕筱睁眼,偏头面向她,同样小声道:“没,怎么了?”
萧婧华向她挪动,轻声问:“对太子哥哥,你是怎么想的?”
云慕筱瞳孔一颤,清丽小脸上满是震惊,仓皇道:“你、你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