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对她摇了摇头。
萧婧华一眼不错地看着陆埕,看到眼睛干涩也不眨一下。
她把陆埕此刻的表情镌刻在心上。
她不明白陆埕为何对她这般冷淡,但这一刻,萧婧华近乎荒谬地想,若她能与白素婉一般柔顺听话,陆埕能否变回以前的模样?
生病时哄她喝药,闯祸时陪她挨罚,与她看花灯,游长街,一同祭典母妃。
她真的好想,好想念陆埕柔和包容的目光。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一遍遍在萧婧华脑海中回荡,冲击着她的理智。
白素婉面带红霞与陆埕告别,他轻颔首,唇角微勾,目送她离去,视线许久不曾收回。
指尖木然轻抚眼角,点去微湿。萧婧华深深吸气,一步步向前。
……
陆埕正欲转身,一道熟悉的声音将他唤住。
“陆埕。”
孟年一听这声,狠狠拍了下大腿,与陆埕低声道:“坏了,把郡主给忘了。她不会等了一日吧?这下完了,郡主指定生气了。”
陆埕眉心微敛,转向来人。
萧婧华在他一步之外站定,嗓音轻柔,“你今日怎么没来?”
这语气……
孟年意外,居然没生气?
陆埕仔细注视萧婧华的脸,见她并未动怒,低声解释,“抱歉,今日事忙,将此事忘了。”
嗓音带着萧婧华极为喜爱的清冷之意,此刻却令她的心寸寸下坠。
骗子。
他分明是去见白素婉了。
萧婧华强忍着鼻腔涌出的酸意,努力用平静的声线道:“那你何时有空?”
陆埕道:“近几日应当都无空闲,出发前一日,我让孟年去王府知会你一声。”
“好。”萧婧华点头。
二人一时沉默下来。
萧婧华垂眸盯着陆埕袖口。
白素婉送他的那枚香囊便放在此处,即便隔了些许距离,仍能闻见淡淡香气,似春日雨后沾了露的梨花,清新淡雅,挥之不去。
她想把它拽出来,扔到护城河里,眼不见心不烦。
指尖动了又动,终究是忍住了。
半晌后,萧婧华低声道:“那现在……要回去了?”
陆埕心里想着事,闻言下巴轻点,“我先行一步,郡主也快些回吧。”
“好。”
她的尾音刚落下,陆埕已转过了身。
孟年对她笑了下,忙跟了上去。
萧婧华在身后凝望他的背影,胸腔内空荡荡的。
……
回到恭亲王府时,正遇上恭亲王回来。
瞧见女儿疑惑地问了一句,“不是去承运寺了?”
萧婧华不想让父王担心,打起精神,唇角翘了下,“陆埕忙着查案,今日没空,改日再去。”
恭亲王没起疑,“那明日可要进宫?”
萧婧华现在心情不虞,不想见人,便道:“改日吧,陆埕不知要忙几日,等我从承运寺回来,一定进宫看望皇伯父和太子哥哥。”
此话一出,恭亲王便不再劝了。
本就随口一问,既然女儿已经决定好了,他也不再过问。
父女二人一同进府,顺道用了晚膳。
乘着夜色回到春栖院,萧婧华让箬兰将她素雅些的衣裳都找了出来。
她春衫多,更别说今年又新做了好几身,箬兰足足找了两刻钟才找完。
萧婧华选了套汉白玉的襦裙,外罩一件月白色大袖衫。
挑出几件玉饰,她让箬竹为她梳妆。
瀑布似的乌发顺滑无比,箬竹捏着木梳,轻轻把长发疏通,十指灵巧地绾成发髻。
簪上玉簪,萧婧华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明媚娇艳的五官,素净又精致的装扮,这二者有些不搭。
她回忆着白素婉的神情,唇角微微上扬。
这样看,比方才温婉多了。
萧婧华满意点头。
身后,箬兰箬竹面面相觑,着实不懂郡主何意。
练习了小半个时辰,萧婧华终于感觉到疲惫,卸去玉簪,洗漱安置。
……
陆埕忙了几日,萧婧华便在府中练习了几日。
到了约定好去承运寺的日子,这次陆埕提前一日让孟年告知她出发的时辰,在城门口等了没多久,陆埕便到了。
甫一见他,萧婧华一怔。
不过几日的功夫,陆埕便瘦了一圈,神色憔悴,眉头紧紧锁着,似是陷入困惑。
她刚想出声问发生了何事,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隔着马车车窗唤他,“陆埕。”
陆埕抬眼。
萧婧华今日穿了件湖水蓝暗纹织锦对襟衫子,发半绾着,另一半垂于胸前。髻上簪着他送她的羊脂玉簪,婉婉有仪,柔情绰态。
她性子一向张扬,喜爱亮丽之色,今日这身倒是有几分别致,却也带着说不出的违和。
萧婧华却将他的恍惚当成了喜欢,欣喜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她将此忽略,含笑道:“我们走吧。”
第13章
承运寺建在城外灵晞山上,立寺至今已有百年,熙熙攘攘,香火旺盛。
山路难行,山脚有条大道直通寺门,也有香客怀着虔诚之心,一步一脚印攀登而上。
萧婧华自然是乘车。
她每年总要来几次承运寺,在寺中算是个熟面孔。
接待香客的僧人见她从马车上下来,忙迎上去,“郡主,陆郎中。”
“广茂师父。”
萧婧华笑着与他打招呼。
陆埕颔首,“广茂大师。”
广茂面含笑意,“客舍已收拾妥当,二位请。”
寺内为香客留有歇息的客舍,萧婧华不愿住别人住过的屋子,加之她每年都会捐赠一大笔香火钱,承运寺承她情,专门为她留下一间。
客舍布置简单,自是比不过王府的富贵,但禅意幽远,置身其中,仿佛连心都静了。
时至正午,到达客舍后便有两名小僧拎着食盒而来。
广茂笑道:“饭食简陋,郡主莫怪。”
“广茂师父说笑了,承运寺的斋饭赫赫有名,哪来的简陋一说。”
广茂脸上的笑深了几分,“郡主与陆郎中慢用,贫僧告辞。”
萧婧华转向陆埕,轻声道:“你先回去歇息吧。”
陆埕意外。
他以为萧婧华想与他一同用饭,但各自分开也不错,他能安静地理理案情。
萧婧华自然是想与他一起的,但按照话本描述的,她应当体贴,给足他尊重。
若他想与她一起,他会主动提出,而不是由她自作主张。
下一瞬,她听见陆埕说:“好。”
萧婧华心中失望,让箬兰拎上食盒,回了客舍。
虽感伤,但她安慰自己,方才的举动足够善解人意,温柔贤淑,陆埕方才答话时的语气轻了好几个度,应该是满意的。
从京城到承运寺,马车足足驶了一个半时辰,萧婧华早累了,简单用了几口斋饭便躺下歇息。
置身佛寺中,身心都仿佛受到洗濯,萧婧华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
午睡过后,现任主持念觉大师亲自为已故恭亲王妃诵经,萧婧华全程陪同。
梵音悠扬,诵经声声不绝于耳。
她跪在蒲团上,望着恭亲王妃的往生牌。
香烟袅袅,迷蒙了视线。
记忆中香软温馨的怀抱、温柔甜蜜的笑容早已淡去,徒留一张模糊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