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了马车,恭亲王府的侍卫在两侧开道,护送她回京。
午后的太阳烈,萧婧华靠在马车里昏昏欲睡。等她睡醒,恭亲王府已在眼前。
父王不在府中,身上懒懒的提不起劲,萧婧华回到春栖院后好生洗漱了一番,和箬竹一块打络子。
她需要给自己找些事做。
忙起来,就不会想起陆埕了。
她垂眸,动作认真。
络子打到一半,萧婧华陡然一震。
样式和配色,怎么看也不是她喜欢的,反而像极了某个人的品味。
她咬着唇,气恼不已。
他都把她丢下了,她竟还念着他。
手抬起,想将络子扔掉。
举到一半,又气急败坏地收回来。
好歹是她亲手做的,都做到一半了,扔了怪可惜的。
萧婧华抿唇,继续打络子。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和陆埕一般见识。
原谅他这次。
……
翌日醒来,萧婧华收到一张帖子。
康郡王妃邀她去逛新开的胭脂铺子。
萧婧华没什么兴趣逛胭脂铺子,毕竟每月都有新鲜的胭脂水粉送来,但她爱热闹,加之康郡王妃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太上皇子嗣不多,共三子二女,崇宁帝与恭亲王、文仪长公主同为嫡出,其余一子一女皆为妃嫔所出,但几人的关系还不错。
康郡王妃乃是文若长公主儿媳,萧婧华与她还算亲厚,思虑稍许,便提笔回帖,约好相见的地点时辰,应下此事。
第二日转瞬即至,萧婧华刚下马车,转眼便见康郡王妃身边的侍女朝她挥手。
她带着箬兰箬竹迎上去,一个衣着华贵,肤如凝脂,似远山芙蓉的貌美女子对她笑着招手,“婧华快来。”
萧婧华面上含了笑,“表嫂。”
康郡王妃拉着萧婧华的手,含歉道:“我另请了两个姑娘,婧华可会怪罪?”
“这有何可怪罪的,人多还热闹些。”
听她话中真诚,康郡王妃便松了口气,笑道:“都是你熟识的。”
“哦?”萧婧华转眸。
两名少女款款而来,一人身着碧色襦裙,头戴珠花,活泼俏丽。另一个穿雨过天青色长衫,下着象牙白罗裙,端庄娴静,静怡淑珍。
二人联袂而来,笑称:“郡王妃,郡主。”
一个清脆如黄鹂,一个和缓似细雨,各有不同,又同样好听。
萧婧华唇边笑意真切了不少,“念卿,云二姑娘。”
江念卿乃是江妍卿胞妹,与萧婧华自幼相识,熟稔不已。
另一名少女云慕清出自敬国公府,鲜少露面,直到及笄后在外走动的次数才多了起来。萧婧华与她见过几次,印象还不错。
四人上了康郡王府的马车,车帘将喧嚣隔绝在外。
几人年纪相差不大,不多时便凑在一处说着闲话。
康郡王妃想到什么,咦了一声,“婧华,你前几日可是去了承运寺?”
萧婧华点头,“表嫂说这个作甚。”
“我有个表妹昨日从承运寺回来,说是寺里遭了贼,闹了大半夜。”康郡王妃捂着胸口,“甫听这事,可把我吓坏了。”
“承运寺那么多武僧,居然还能让贼摸进去?”江念卿头一次听说这事,当即不满。
“谁知道那些武僧都是干什么吃的,若是有个好歹,我看他们如何交代。”康郡王妃亦是义愤填膺。
二人就承运寺的安防问题谈论了许久,说到最后,康郡王妃抱怨道:“也不知承运寺这么多的香火钱都用到哪儿去了,连个小贼都防不住。上回去,我不甚迷了路,甚至见到了一座坍塌的佛殿。那殿都坏得不成样了,也不知修缮修缮,实在有碍观瞻。”
语气里充满了对承运寺不作为的不悦。
萧婧华意外,“表嫂也见到了那座佛殿?”
“是啊。”康郡王妃头点了一半,猛地偏过头,“也?你也知道那佛殿?”
萧婧华点头,“那殿位置偏僻,四周荒凉,寻常人应当寻不过去,听说是被雷劈倒的。”
“原来如此。”康郡王妃若有所思,旋即抱怨道:“那也该修缮,不然多难看啊。”
萧婧华挑了眉。
她与念觉熟络,这位主持慈和得像个活菩萨,为了承运寺兢兢业业,不敢懈怠,内里十足俭朴,他或许只是觉得那地偏僻,不愿劳民伤财。
不过这话萧婧华没出口。
说说笑笑间,胭脂铺子很快到了。
这铺子名为银朱,装潢精致,大气华丽,外表一看便知是为贵族小姐们开的。
铺子共二楼,楼下卖胭脂水粉,二楼多是些养颜护肤之物。
一进门,便有俊俏少年引荐,他们生得不错,笑容热情,态度妥帖。
人就没有不爱美的,有这样的美少年陪伴在身侧,妙语连珠间萧婧华已花了不少银钱。
这铺子背后的东家可真是个妙人,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腹诽完,萧婧华又拿起一款口脂。
站在铜镜前,从镜子里瞧见云慕清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她身边有名少年,热情洋溢地为她介绍胭脂,而云慕清脸颊带粉,似是尴尬。
她回身,对着云慕清招了下手,“云二姑娘,你帮我瞧瞧这款口脂如何。”
云慕清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忙小步走来。
“郡主……”
“你瞧,这口脂好看吗?可衬我?”
云慕清微怔,旋即笑道:“银者亮泽,朱者近赤。这二者结合,色泽亮丽明艳,衬得郡主面若凝脂,艳似海棠。”
萧婧华满意颔首,夸赞道:“不错。”
也不知是她的话不错,还是这口脂不错。
云慕清忍俊不禁。
萧婧华爱美,买了不少胭脂。又随手为云慕清选了几款口脂。
四人在铺子前相聚时皆带着满意的笑,看来此行收获十足。
正要离开,有人从外头进来。素衣似雪,娉娉袅袅,扶风弱柳。
萧婧华冷漠地收回视线。
下一瞬,她猛地看回去,死死盯着那人腰间。
第16章
白色丝绦勾勒出少女盈盈一握的腰身,走动间腰肢轻摆,婀娜多姿。
纤细腰上挂着一枚玉佩,色泽莹润,环外镶着一层金,中刻丛丛青竹。珊瑚珠子下吊着一串青色穗子,华贵又不失清雅。
萧婧华指尖颤栗着抚上腰。
那里也有一块玉佩,除了纹样,几乎与少女腰间那块一模一样,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一对。
似是注意到她的视线,少女抬眸看来,微微一怔,恭顺地福身行礼,动作优雅得寻不出一丝错处,可见是被教导过的。
“郡主。”
萧婧华情绪激荡,眼圈泛着红,近乎失态地盯着白素婉,声声质问:“你的玉佩从何而来?”
嗓音又尖又利,将身侧毫无防备的云慕清几人吓了一跳。
康郡王妃看了眼白素婉,生得倒是标志,但眼生得很,也不知她这表妹何故这般失态,“婧华,她是?”
萧婧华充耳不闻,目光狠厉得像要吃人,整个人处于暴怒之中,只需轻轻一碰,仿佛就会有涛涛烈火倾泻开来。
白素婉指尖在腰间玉佩轻触一下,似是不曾注意萧婧华的愤怒,不卑不亢,唇畔含着春风笑意,眼带羞赧,“是……是别人所赠。”
心脏似是被针扎了一下,萧婧华素手狠狠颤动。
想起他空空如也的腰。
萧婧华闭眼。
少女清脆的嗓音回荡。
“陆埕,这可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冠礼,你一定要好好收着,若是丢了,我定不会轻易原谅。”
她没说,为了寻那块玉,她费了多少心力。
也没说那玉上的竹,是她一刀一刀倾注了无数心神,亲手所刻,为此在指上留下数道伤口,疼得她掉了好几回泪。
她只记得少年清润的一声,“好。”
为了少年眼里浅淡的笑,付出多少努力她都心甘情愿。
可为什么要骗她。
为什么随随便便就把她的心意送出去。
她清楚,陆埕看着冷淡,但占有欲极强,绝不会让别人动自己的东西。
白素婉绝不可能潜入他的房间,偷出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