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择的动作一滞,视线里看到一道白烟直直而起。
术士说过,真实的香点燃,烟气是四散的灵动的,在幻境里,可以织造出香的形状,但因为是假的,烟气只能是僵直的。
假的!
张择一凛,掀开斗篷的手没有停下,伸向腰间一把刀拔了出来,毫不迟疑地向眼前伸手的王德贵砍去。
伴着刀光一闪,没有人惨叫哀嚎血四溅,只有空空一片。
……
……
脚步杂乱。
踩着灯火阴影奔过来的王德贵不由一顿,有些紧张的看向前方。
那边是监事院关押皇后案涉及的宫女内侍所在,掌控在张择手里,所以现在也用来安置那些……
随着脚步声走近,王德贵的视线里呈现四五个兵卫,三个动作怪异的男人,以及被簇拥在中间的……
张择!
王德贵大喜“中丞!”
他大声又压低声喊。
张择看过来,兵卫们的火把也照亮了王德贵。
“你怎么出来了?”张择皱眉。
“中丞!”王德贵声音颤抖,“娘娘,娘娘,难产了。”
张择低声问,“是真难产还是……”
先前他们约定了个暗语,如果生了女婴就说难产,王德贵颤声说“女婴。”
虽然有了准备,但真生了女婴,还是很紧张,尤其是还要做偷龙换凤大逆不道的事。
他说着看自己裹紧的怀里。
“无妨,都准备好了。”张择说。
王德贵抬起头,看到张择身上也裹着厚斗篷,此时抬手打开些许……
王德贵看到张择身前绑着一个襁褓。
“孩子!”他忍不住向前一步“是……”
张择点点头,伸手解下襁褓“男婴。”说着递过来,“把女婴给我,你快把这个男婴带回去,立刻去给陛下报喜。”
王德贵应声是,手脚发抖慌乱地掀开自己的斗篷,露出其内红色包被裹着的女婴。
一双伸过来,将女婴抱走。
王德贵只觉得手里一空,心里慌乱,眼前的光影都有些模糊。
“孩子,孩子。”他结结巴巴说。
下一刻一个襁褓被塞进来。
“抱好了,快去,别让娘娘等急了。”
张择说。
王德贵看着他沉静的面容,慌乱的心也沉静下来。
他低下头,看到怀里抱着的婴儿,白白净净的男婴,忍不住笑了。
“好好,我这就去,娘娘可以放心了。”
他说着裹紧斗篷,转身大步跑去。
娘娘有了男婴,陛下有了承继血脉的儿子,大周有了下一任天子,娘娘成了新天子的母亲,娘娘母仪天下!
路旁的石柱灯,火光跳跃两下,照着靠在其上陷入昏睡的内侍,脸上笑意越来越浓。
灯火映照之下没有杂乱的人影,只有一人。
她抱着襁褓,身形有些僵硬。
其实她没抱过孩子,尤其是这么小的孩子。
就算裹在被子里也能感觉小小软软一团。
她这样抱对不对?不会伤到孩子吧?
不过,这孩子看起来挺沉稳的,竟然也在睡。
白篱低下头,伸手指掀起一角,看到其内小小的皱巴巴的拳头大小的脸……
“你竟然还睡得着。”她低声说,“你娘不要你呢。”
她说着忍不住笑,神情有些得意又有些怜惜。
“我是要了母亲的命,所以生下来就没有母亲。你是影响你母亲的前程,就被你母亲舍弃了。”
“你的运气比我还坏啊。”
第三十章 突现
张择站在原地,感受着心怦怦跳。
耳边是兵卫们嘈杂的声音。
“怎么了?”
“中丞,为什么拔刀?”
张择转头看他们,兵卫们神情茫然,又看三个术士,其中一个手里捏着香,眼神发直,额头脸上满是汗。
“我被拉入幻境了?”张择问。
那术士点点头,心有余悸左右看:“不止中丞你,我们都是。”
一旁的禁卫们听不懂神情更紧张:“什么幻境?”
他正跟张择说话,似乎眨眼间,张择突然拔刀砍向虚空。
幸好不是对他们的方向,否则他们也要拔刀了!
“你们刚才都在做什么?”张择问,环视在场的人。
幻境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兵卫禁卫们议论纷纷“没什么啊。”“就是在说话。”
是,遇上了禁卫,说了两句话,张择想,环视四周,忽的视线又猛的退回,看向路旁。
他想起来了。
禁卫走来的时候,路旁有个宫女在点灯,他还谨慎的让兵卫去核查身份!
此时此刻路边石柱依旧,灯火摇曳,但没有什么宫女,也没有兵卫说去查宫女……
所以,是从那一眼开始就是幻境了?
还有,幻境是假,但也是依据真实构造的……
所以,张择看向前方。
“搜!”
“搜查附近出现的宫女!”
……
……
杂乱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白篱抬起头,张择那边幻境被打破,必然察觉她的踪迹。
她适才趁着站在路边一眼,将张择等人拉入梦境,本想将张择怀里的孩子夺走,没有了男婴,张择和白锳的意图就没办法实现。
但就差一步,梦境就被打破了。
还好,她退走没多远又撞上了王德贵。
白篱再次低头看怀里的襁褓。
这孩子被她母亲舍弃了,为了万无一失,肯定要被彻底除掉。
“你娘现在铁了心不要你,就算把你硬送回去,不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她摇摇头,“我保不住你的公主身份,只能先保住你的命了。”
不过保住命也不容易。
白篱抬起头看四周,能感受到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多,四面八方蔓延,夹杂着“站住,你在这里做什么!”“拿出腰牌!”之类的声音。
她自己逃离隐匿还好,但多一个孩子,还是有些难度。
她在幻境中可以千变万化,飞檐走壁,摘叶为刀,但真实中她只是个瘦弱的少女,一支箭,一挥刀就能要了她的命。
“小家伙,祝我们好运气吧。”白篱轻声说。
说罢刚要从昏睡的王德贵身边转过去,身后传来脚步声,伴着低声喝问:“你在做什么!”
白篱身形一僵。
身后的声音还在传来。
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威胁恐吓。
那声音沉稳淡然,似乎劝说又似乎许诺。
“这个王德贵是白妃的人,不过,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周景云觉得眼前的人很怪异,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他跟着王德贵,一开始还好好的,突然王德贵就靠在一个石柱灯旁不动了。
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忙退避躲起来,等再看过来,见王德贵身边多了一个人。
灯火昏昏,看穿着打扮是个宫女。
两人也不说话,然后那宫女向一旁闪去,王德贵依旧一动不动靠着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