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昨日那般慌张,周景云转身说:“该换尿布了,我来吧。”
白篱看着他熟练地更换尿布,自己则走到桌案前将头发简单挽起,理了理衣裙。
再转身看换完尿布的婴儿还在哭,周景云抱起来在怀里哄着:“该吃奶了。”见白篱看着他,一笑,“你去吧。”说着一手拿起斗篷一甩,将自己和婴儿都裹上,“我们送送你。”
白篱笑了,看着他和怀里的婴儿,说声好,抬脚向外走去。
周景云抱着孩子一边哄着一边跟随。
江云在门边打开了门。
白篱走过去,示意周景云:“外边风冷,你们别出去。”
周景云说声好,站在院落里没有再迈步,看着白篱。
白篱对他一笑,又对哇哇哭的婴儿摆摆手:“我走了,爱哭鬼。”说罢又看了眼黄茹所在的房间。
濛濛青光里屋门紧闭,悄无声息。
但……
白篱似乎能看到门后站着的人影,她没有再说话,收回视线转身迈步而去。
周景云看着转瞬空空的院门,微微出神。
屋门响动,黄茹走出来“孩子给我吧,我来喂她,你也该回去了,免得家里担心。”
周景云嗯了声没说什么,将孩子递给黄茹,看着黄茹抱着孩子进去了。
“世子,你快回去吧。”江云低声说,“丰儿说,因为你没回去,他也被赶出来了,一大早饭都没吃……”
周景云失笑,摇摇头又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你今日给这里添置些家具。”
江云刚要应声是,又被周景云打断。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周景云说罢将斗篷裹了裹,迈步向外走去,“你守好门吧。”
江云皱了皱眉头,门好像也有些守不好,这个门突然就被一个小娘子踏破了。
世子昨晚给他解释了,是白篱,被处斩的白循的幼女,朝廷钦犯。
说完这个就不多说了。
但,世子怎么跟朝廷钦犯认识了?还一副相识很久的样子,还事事亲历亲为……
还有个孩子。
这个孩子更是连解释都没有。
两天一夜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
罢了,他继续守门吧。
……
……
晨光渐亮,码头上接人的马车乱哄哄散去。
金水河边恢复了安静。
站在楼船下送客的一个伙计打个哈欠,忽地眼一花,有人出现在面前。
“阿成。”女声说。
唤作阿成的伙计瞪圆眼,看清眼前人,啊一声:“白小娘子,你——”
白篱看着他的眼,轻轻点头:“是,我也来送客了,现在送完客人了,我回去了。”
阿成呆呆看着她,然后点点头:“是,送完客人了,小娘子快上船歇息吧。”
白篱越过他向船上去,一路上见到的人皆是如此操作,没有引起丝毫喧闹,也不用解释,很快到了三楼,带着几分轻松推开门。
因为窗帘低垂,还有些昏暗的室内,有人猛地站起来。
“阿篱,你回来了。”
白篱一愣,还没看清室内的人,那人就冲过来将她抱住。
“太好了,你没事。”
第三十八章 解释
虽然陌生的怀抱躯体接触让白篱瞬间绷紧,但熟悉的气息让她又放松下来。
“李余!”白篱说,“你怎么回来了?”
脱口说完又反应过来,她能回来后消除大家有关她不在的记忆,但先前不在的时候没办法。
算下来两天两夜没回来,船上的人肯定急了。
她想到他们急了可能到处找一找,没想到还去告诉了李余,更没想到李余竟然回来了。
“你不是在守皇陵吗?”白篱说,“你这样回来没事吗?”
说着拍了拍李余的后背,示意他放开,但李余似乎没明白,抱着她一动不动,只闷声说:“没事,我没让人发现。”
他的声音闷闷又沙哑,因为贴的近,白篱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汗气土气,可以想像是怎样疾奔归来,又担心她,完全顾不得洗漱更衣。
“我以为你出事了。”李余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也不知怎么帮你。”
说着再次抱紧她。
“我真怕你出事,就像我父亲母亲那样,我也要失去你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因为抱的很紧,她能感受到他绷紧的身体,身体还在轻轻颤抖,白篱想到上官月梦境里一层层沉睡的小孩子,那是深藏在心海的恐惧,以至于不敢醒来,不敢做梦。
她轻声说:“是我不对,当了这里的主人,就不该不告而不归,吓到大家,吓到你。”也不再要推开李余,而是抱住他的腰轻轻拍抚,一边继续说,“当时事发很突然,我盯着的人突然有了动作,我只能跟着去,没机会通知楼船上,然后这两天一直在善后,昨晚本该回来,但太晚了我想楼船开了,所以等到早上才回来,我打算回来后再让人告诉你……”
或许是她的絮絮叨叨,或许是拥抱以及拍抚,李余绷紧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
“什么事?很危险吗?”他问,又急声说,“楼上也有余庆堂的人,你随便用。”
白篱说:“说出来吓死人的事。”说着仰头看他,但因为他抱的太紧,只能看到他的耳朵,“我们坐下来说。”她拍了拍李余的后背,又问,“你吃过饭了吗?是不是一直滴水未进?”
转开话题,询问琐碎的事,最能安抚情绪紧张的人,果然随着她的问,李余松开了抱紧她的手,缓缓站直身子。
“是了,你忙了两天两夜了。”他似是自言自语,低头看着她,关切问,“也没吃饭吧?”
白篱对他点点头:“还没顾上吃早饭,趁着城门开了就赶紧回来了。”
李余对外扬声唤吉祥。
吉祥闻声进来,听李余吩咐准备早饭热水,白篱看到门外还有那个蔡掌柜探头,神情担忧,与她视线相撞,皱了皱眉头,扭开头走开了。
李余生气,他的手下人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白篱不以为意,自去洗漱,等她换了衣裳走出来,垂帘已经拉开,室内透亮,食案丰盛,李余也洗漱换了干净的衣袍,晨光照耀下又变成了那个清爽干净漂亮的小郎君。
只是脸上没有先前时刻挂着的璀璨笑容,倒也不是绷着脸,但宛如秋日的湖面,清清冷冷。
还是第一次见他生气的模样。
先前金玉公主骗他那次,他生气的表现也不过是笑。
此时不笑,看来是真的很生气。
白篱也能理解,她既然接受了他的提议住在楼船上,这里就相当于家,她也被他视作家人,家人突然消失不归,怎么能不着急?
设身处地想想,如果还在东阳侯府当少夫人,周景云一句话不说消失不见,她也会生气。
“是我的错。”白篱再次道歉,“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去找你,我是想着他们会自己在京城里找一找,我今早回来,也就是一天两夜,也很快,是我思虑不周想当然了……”
李余打断她:“我知道你不信他们,那如果我在楼船上,你会告诉我吗?”
白篱立刻点头:“当然会。”又拔高声音,“我也没有不信他们,他们是你交给我的人,我当然信,只是太突然了,没来得及,而且后来发生的事,他们也帮不上忙。”说到这里看着他,“不过如果你在,我一定想办法通知你,因为你绝对能帮上忙。”
这样啊,李余皱眉:“你应该让人去告诉我。”
白篱伸手扶着他胳膊推了推,“来,我们坐下说。”又问,“你在皇陵吃的好吗?很冷吧?不会都是冷饭吧?”
李余摇头,随着她坐到食案前:“不冷,也有热茶汤。”
虽然还皱着眉头,但嘴角微微上翘,秋日的湖面荡起涟漪,波光粼粼。
“你知道皇后死了吧?”白篱问。
李余点头,看着她说:“京城里对我来说重要的人和事,第一时间就会传给我。”
所谓重要的人和事是帝后动向,金玉公主驸马动向,以及她。
所以尽管只是一夜没回来,吉祥还是宁可虚惊一场也不敢耽搁来告诉他。
这话他没有直接说出来,但白篱能领会自己在其中,轻咳一声,继续说:“那你也知道白锳生了皇子吧?”
李余再次点头:“昨天知道的,跟着你不见的消息一起送来的。”
白锳生了皇子的消息,远不如她不见了让人惊慌。
白篱再次轻咳一声,看着他:“白锳其实生的不是皇子,是公主。”
李余一怔,从各种复杂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凝神看着她。
“白锳和张择把孩子换了。”
“我一直盯着张择,前天晚上在皇宫,可惜没能阻止成功。”
“但我把小公主抢到了。”
白篱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讲了,当然隐瞒了蒋后震慑张择的事,这件事就算是对周景云她都不会讲的。
听完讲述,李余脸上再无半点生气。
“原来你白日经常离开楼船去城内是盯着这个。”他说。
果然不是吉祥说得那样乱逛街市。
白篱点头:“是,我也是想办法查到了她们的所在,女子生产很突然,当时突然孕妇们被运走,我不能离开,一直紧紧盯着,事后又很忙乱安置……”说到这里稍微有些心虚,其实事后也没多忙乱,孩子周景云安置好了,带孩子也是他在带,她甚至昨晚还睡了大半夜。
李余已经坐直身子打断她:“我知道,我明白了,是我不对,我不该生气发脾气,我本就知道,你不回来肯定是有事要做,我只是,我只是很担心,很焦急,着急自己帮不上你……”
白篱也打断他:“你不知道嘛,我这样不声不响什么都没说走了,你着急生气都是应该的,现在你知道我做什么去了,为什么没留消息,不是一点也不生气嘛。”说到这里又一笑,“而且你这算什么生气,没有对我大喊大叫大吵大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