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云郑重点头:“我不骗姨母。”又说,“我知道姨母来是要问什么,这件事有不能说的隐情,请姨母再等一等,等能说的时候,我一定将前因后果仔细地讲给您。”
说着起身一礼。
“请姨母相信我。”
薛夫人看着诚恳施礼的周景云,他面容清朗,再加上怀里抱着一支荷花苞,越发显得清雅俊逸,这凡尘乱糟糟的传言,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半点污渍……
薛夫人涌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好,那我等你跟我说。”她说,看着他摆摆手,“去吧,别让荷花苞枯萎了。”
周景云也没有再客气,笑着告退了。
周景云走了,薛夫人转头看东阳侯夫人,见她在一旁挤眉弄眼。
“你想说什么?”她皱眉问。
东阳侯夫人再忍不住:“你刚才问错了。”
薛夫人不解:“什么问错了?”
不该问周景云那荷花苞是给新的心上人的,应该问是不是给心上人的。
因为那心上人是旧的!
周景云看起来端正君子,其实狡猾的很,揪住薛夫人的字眼,答的多爽快!
要是问他是不是给心上人的,看他敢不敢违心回答不是!
只是,这些话不能薛夫人明说,东阳侯夫人又讪讪收起了心思:“没什么,他不说就不说吧。”
薛夫人倒也没追问,打量她一眼:“你倒是高兴的很。”
东阳侯夫人愣了下:“你说什么呢!我哪里高兴了?”
薛夫人冷哼一声:“我还看不出来你高兴不高兴?你从小就这个样子,一高兴了就抓耳挠腮!”说罢撇了她一眼,“就跟当初喜欢庄氏那样,你倒是喜新厌旧很快。”
东阳侯夫人气恼,什么叫她抓耳挠腮!她都一把年纪了!姐姐还这样说她!
还有!她什么时候喜欢过庄氏!旧的没有,新的也没有!
她不过是,感激那人救了薛夫人的命而已!
……
……
白篱接过周景云递来的荷花苞,眉眼含笑端详。
“世子选的花苞真好看。”她说,“比我当初选的好多了。”
又乱夸人,周景云看了她一眼,想到当初为了表现夫妻恩爱,她就常常夸他,进门接出门送……
他心里想着,便也说了出来。
“你这可是冤枉我了!”白篱说,看着他笑,“我可是真心觉得世子好,心地好,做事好……”
她还数着手指给他看。
周景云看着举在眼前白皙的手指,耳边响着她的话。
“人也长的好。”
周景云越过白皙柔软的手指,看着白篱的脸,视线相对,那双眼里波光粼粼,让人眩晕。
“你也好看。”他轻声说。
波光似乎凝滞一下,然后荡起漩涡,耳边白篱带笑的声音传来。
“世子说笑了,我哪有你好看。”
周景云嗯了声:“是,但,还是好看。”
此话一出,白篱愣了下,大眼睛看着他,然后噗嗤笑了。
“世子你可真说实话!”
实话是她不如他好看吗?周景云也跟着笑了,转开视线,摸了摸鼻头。
“还有几味香家里库房的不太好。”他说,“我出去到香药铺子去看看。”
白篱笑着点头:“有劳世子了。”
周景云走出房门,在院子回头看了眼,白篱并没有像以前那样送出门,但……
他的视线落在东侧的窗,白篱站在窗边笑盈盈看着他。
见他看过来,白篱对他一笑,摆摆手。
这不是假妻子的送别,这是白篱的送别。
周景云对她亦是一笑,他看懂她的心意,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他适才的……心意。
他说,他知道她不如他长的好看,但他还是说她好看,因为,对喜欢的人来说,怎么看都好看。
无关相貌。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
周景云再次抚了抚发烫的鼻尖。
他当时也是脱口而出。
还好她没听懂,若不然,吓到她多不好。
……
……
看着周景云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白篱伸手捏了捏耳垂,再次一笑。
他竟然说她好看。
她好看吗?不可能吧。
因为体质怪异,没有人敢仔细看她,她自己也几乎不看自己,更没有想过好看不好看。
她生来就是令人害怕的。
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好看。
白篱看着窗边刚才插在瓶中的荷花苞,花苞晶莹剔透,似乎能映照她的脸,她看着自己的脸,忍不住笑起来。
……
……
听到周景云出去了,奶妈也抱着孩子来院子里玩,见状忍不住回头唤黄茹。
“夫人。”她低声笑说,“看小娘子笑得多开心。”
黄茹闻声看去,果然看到白篱站在窗前,双手捧着脸颊,笑颜如花。
她原本要笑,忽的脸色一沉,一步迈出来。
“你们先进去。”她说。
奶妈不解,但看黄茹的脸色沉沉,忙收回脚步抱着孩子转回室内。
黄茹走到窗边,看着窗内的白篱。
白篱看着她,笑意盈盈。
黄茹脸上便也浮现笑,她轻声问:“白篱,你在做什么啊?”
白篱看着她,放在脸颊上的双手缓缓举起,落在头顶上。
“我在。”她含笑说,“开花。”
她举在头顶的手缓缓打开,如花瓣绽放。
“你看我好看吗?”
第七十二章 相陪
好看吗?
黄茹看着窗前,妙龄少女眉眼含笑,脸色白皙,又有一层红润浮在其上,就像
她的视线落在窗口瓷瓶里插着一支荷花苞上。
夏日的风吹来,荷花苞轻轻摇晃,白篱也跟着轻轻摇晃。
“好看。”黄茹看着白篱,伸手轻轻抚上一旁的荷花苞,然后又抚上白篱举在头顶的手,赞叹说,“荷花开了真好看。”
伴着说话,将白篱的一只手拉下来。
似乎是摘下一瓣花瓣。
白篱皱了皱鼻头,但花被人攀折的是难免的,她随着风继续轻轻摇摆。
下一刻黄茹另一只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刺入她的手腕。
她的力气很大,直接刺破了皮肉,白篱细白的皮肤瞬时冒出血点。
“花是不会流血的。”黄茹说,看着白篱,“白篱,你流血了。”
白篱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凝滞,痛意从胳膊延伸,她发出一声痛呼,涣散的眼神凝聚。
黄茹看着她的眼,轻声唤:“阿篱。”
白篱看着她一刻,垂下视线,举在头顶的另一只手放下来,伸向被黄茹握着的手腕。
她嗯了一声。
黄茹松口气,但又皱眉:“神魂不稳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其实她早就怀疑白篱状态不对了,这一段接触中,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但作为也算是看着她长大,且亲自教导过的人,能察觉跟自己熟悉的小白篱的不同。
但也能解释,毕竟经历了太多事,甚至还被他们夫妇伤害,这种打击,人总会有些变化。
直到今日亲眼看到,白篱毫无察觉的,自己把自己当作了荷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