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大夫,他情况怎么样?”
这女子……莫名想到昨晚被敲开门,婢女春月慌张中说得一句话“少夫人让我们来”
再想到昨晚进来后看到那女子跟东阳侯夫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嗯,是挺像当初那位庄小娘子在的时候。
少夫人……
周景云的新人吗?
章士林胡思乱想,说:“已经醒了,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静养。”
白篱屈膝施礼:“多谢大夫。”
章士林颔首不再多说,跟着许妈妈走了,进一旁厢房前回头看了眼,见那女子站在廊下又一动不动,看着屋门。
东阳侯夫人接过递来的药,小心翼翼喂给周景云。
“母亲,我……”周景云说。
东阳侯夫人起身打断他,将药碗放下,再对孙太医轻声说:“还请太医多担待,他喝多酒,自己把自己刺伤了,真是丢人。”
孙太医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他进来的时候,屋子里没有半点酒味,可见周景云受伤有隐情,只是为了体面,东阳侯夫人给了这个解释。
毕竟他们太医回去是要记医案,其他人也会打听,总要给个说法。
权贵世家的荒唐事多了去,孙太医见怪不怪了,笑着点头:“人没事就好就好。”说罢借口写药方,带着弟子退出卧房,回避到东间去了。
东阳侯夫人这才走回床边,看着周景云,沉着脸一语不发。
“母亲,我不是没有考虑。”周景云低声说,“我考虑好几天了,想到这个办法,我也避开了要害……”
东阳侯夫人哦了声:“所以呢,让我别担心?别大惊小怪?别哭天抢地,别胆战心惊守一夜?是我小题大做了?”
周景云听她说完,没有血色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在枕头上轻轻摇头。
“我要说的是,我考虑了这么多,但唯独没考虑母亲你,是我不孝。”
东阳侯夫人看着他不说话,似乎在等什么。
周景云也看着她,默然一刻。
“母亲,这是我不孝,您别怪她。”
东阳侯夫人冷笑一声。
所以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这最后一句话。
第九十章 允许
东阳侯夫人丝毫不觉得意外。
跟以前一样,他这个儿子不允许别人说半句那女子坏话。
“我不是为她开脱。”周景云看着母亲的神情,要继续说。
东阳侯夫人打断他:“你也不用为她开脱,她自己都说了,是她的缘故。”
周景云脸上点点头:“我知道,她必然会说,她说过不再欺瞒母亲你。”
别以为她没听出来,这还是夸那女子的,东阳侯夫人冷笑一声。
“起因是她的缘故,但这一刀”周景云说,“是我自己的选择,她根本就不知道。”
说到这里苦笑一下。
“这结果也不一定是她想要的。”
对于阿篱来说,或许更愿意跟她的家人在一起。
东阳侯夫人沉声:“她说她疯了,我看你也不怎么清醒!”
她都跟人说出自己是疯子的话了啊,周景云轻叹一口气。
“她生下来就很可怜。”他低声说,“活到如今,很是不易,母亲,你别怪她,”
东阳侯夫人咬牙喝道:“谁活着容易!只有她不容易吗?我就容易吗?我不过是生了你,我就该受一次又一次磋磨吗?”
周景云在枕头上叩头:“是我不孝,让母亲如此胆战心惊,日夜不安。”
东阳侯夫人看着他,神情又颓然:“你没有不孝,是我给你生命,但你的命愿意给谁就给谁吧。”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母亲——”周景云在后喊了声。
东阳侯夫人没有理会径直走了出去。
许妈妈站在门外忙扶住她,神情担忧:“夫人……”
虽然听不太清里面说了什么,但能感受到母子争执。
许妈妈也理解,这么突然的事,侯夫人肯定生气。
“等世子好点,再说啊。”她低声劝。
东阳侯夫人冷冷说:“我哪有资格说他。”说罢视线看向一旁。
见她看过来,白篱屈膝施礼。
东阳侯夫人看着她,垂在身侧的手攥起,许妈妈略有些紧张,扶紧了东阳侯夫人的手腕,唯恐她突然冲过去打人。
“世子才醒。”她小声提醒。
世子因为这女子伤的这么重,可见能为了这女子不要命,如果夫人这时候打人,世子只怕爬也要爬出来……
可经不住折腾。
“夫人,您也累了一晚上了,咱们先歇息会儿。”
东阳侯夫人攥紧的手松开,视线从白篱身上移开,迈步走开了。
白篱站在廊下再次施礼相送。
“阿篱。”一直在后看着的庄夫人轻声说,“你进去看看吧。”
白篱点点头,走到门口,迟疑一下,抬脚迈进去。
东阁的孙太医看母子两人不欢而散,想要过来看看伤者情况,然后门帘响动,那个年轻女子走进来。
嗯,母子争执后,就该小情侣互诉衷肠了。
孙太医坐下来,又用笔敲了下探头看的弟子,低声喝斥:“快切药。”
弟子忙坐好。
伴着咯登咯登地切药声,那女子走入了卧房,山水门帘摇晃,模糊了视线。
白篱端详着周景云。
周景云对她挤出一丝笑:“现在脸色不好看,不过大夫们说了,养养就好了。”
白篱嗯了声,在床边坐下,面色一如既往平静。
但周景云还记得晕倒前,她惊慌失措大哭的样子……
她一定吓死了。
“我母亲态度不好,你别难过。”他轻声说。
白篱摇头:“我虽然没有母亲,但我想如果是我出事,我母亲也不会态度好。”她说着一笑,“我母亲可不是贵夫人,她在我姐姐的梦里还跟人打架呢。”
她伸手摸了摸脸。
“你都这样了,侯夫人都没有打我。”
周景云笑了笑,看着她:“你别担心,我其实准备好了的,避开了心口。”
白篱看着他,神情无奈:“这叫什么准备好了……你是病急乱投医,胡乱试一试的吧,就没想试了这个不管用,白挨一刀?”
试了不管用,再试别的嘛,周景云心想,笑了笑没有接话。
“这几日她做的事”他想到什么开口。
白篱打断他:“那些事我都知道。”
知道吗?周景云默然,听白篱的声音继续传来。
“不是她害我如此的,相反,她还救了我,否则我已经被吸入黍米珠,再也回不来了。”
她救了她啊。
周景云肩头放下,他就知道,她的确有残酷的一面,但也不是那种真为非作歹的人……
“总之,你不用担心,你现在好好睡觉,休息,把身体养好,我们再说其他的。”
周景云说声好,也端详白篱的面容:“你也一夜未睡了,休息会儿吧。”
白篱嗯了声:“我在这里守着你歇息。”说罢在床边跪坐下来,双手搭在床上,看着他。
周景云想说这怎么能休息好,但又想或许离开这里她更休息不好,那就,在一起歇息吧。
到底是元气大伤,看起来说话清晰,但不说话后,似乎一眨眼就睡了。
白篱有些不安忙轻声唤孙太医,孙太医过来查看脉象,说:“是睡了,多睡就好。”
白篱这才松口气,再次对孙太医道谢。
孙太医退了出去,透过山水纱帘看到那女子趴伏在床边,一手支颐,一手轻轻抚周世子的脸。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孙太医忙收回视线。
李余掀起车帘,看外边天光大亮,街口来来往的人也增多了。
如所料,昨晚东阳侯府的门房拒绝开门,江云更是虎视眈眈看着他,一副若敢向前迈步,就动刀的架势。
李余没有硬闯,但也没有离开,在蔡松年不解的眼神中,躺在车上睡了。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他没有做梦,毫无痕迹。
不知道阿篱有没有来过,有没有帮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