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篱说:“你我分不分,以后再说,现在,先摘掉它吧。”
说罢伸出手。
蒋眠儿看着这只手,微微一笑,将手放在她手上。
“阿篱——”
喊声陡然传来。
周景云?
白篱一怔,下意识抬起头,蒋眠儿也同时看了过去。
人还没看到,声音再次传来。
“小心——”
伴着喊声,白篱视线里也陡然出现一人……
玄阳子!
玄阳子盘坐下来,悬挂在空中的帝钟一晃,陡然变成了一口大钟落下来。
伴着轰一声,昏黄的天地间荡起尘烟,白篱和蒋眠儿消失在钟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钟下
“阿篱——”
看着白篱以及蒋后陡然消失在钟下,周景云再次狂奔。
但一如先前,不管他怎么跑,都只是在原地。
在牢房中突然看到玄阳子,他就猜到阿篱出事了,随着质问,下一刻他就看到了白篱,确切说,白篱和蒋后。
视线里白篱扶着李余,一手在李余身前,手中似乎有利器刺伤了李余。
李余满身血,脸色煞白,他的手抚着白篱的左脸,眼神迷离。
而在他们身边,白纱碎衣,长发飞舞,赤足红宝石,宛如鬼魅妖艳的蒋眠儿,满面笑容。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蒋后,但先前要么只是一张脸,要么是与白篱融为一体,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她。
她脱离了白篱?
她伤了李余?
李余现在是皇帝了。
那个帝钟就是专为克制蒋后这种虚幻邪祟。
所以惊动了玄阳子了。
这是现实中伤了李余还是幻境?
但不管现实还是幻境,白篱都会陷入危险!
现实中其他人看不到蒋后,只会看到是白篱伤害了李余,那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幻境中帝钟要除掉蒋后,白篱的神魂必然也会受损,以前白篱说过,差点被帝钟困在梦境中醒不过来,还好遇到了李余的无梦之境。
他端起茶水就要泼玄阳子。
“你泼醒我也没用啊。”玄阳子说,“我说过,伤人的是执念,与我无关。”
他指着前方的三人。
“李余的执念唤醒了蒋后,蒋后的执念惊动了帝钟。”
他指了指猩红天地中道法自然四字。
“执念不消,此魂不灭,道非自然。”
周景云不理会他说的这么些话,依旧将茶泼了出去,茶水没有落在玄阳子的身上,而是缓缓升起消失在天地间。
验证了的确影响不了玄阳子,他转身向白篱奔去,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至少在她身边。
但不管怎么跑,怎么喊,白篱那三人依旧在他的远处,他们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就好像他们在两个不同的天地中。
他并没有放弃,不停的跑,不停的喊。
玄阳子不是说了,一切皆是因为执念,那他的执念就是白篱,他要白篱平安,他要白篱看到听到——
他在奔跑呼唤,视线里白篱那边也没有凝滞,他看到白篱站了起来,蒋眠儿突然消失了,下一刻,白篱直冲上空的道法自然而去,随着刀箭长矛光影起伏,视线中那四个字逐一消失了。
消失了!
他看到蒋后再次出现,看到两人在说什么,看到两人都笑了——
是不是她们赢了?消除了执念?
周景云忙转头看玄阳子,虽然奔跑了很久,但其实他还站在玄阳子身边,然后看到玄阳子垂目,站了起来,然后向前迈了一步——
周景云瞬间头皮发麻,他的视线里多了一个玄阳子。
一个坐着的,一个站着的。
不好。
他转头对着那边嘶声大喊:“阿篱——小心——”
这一次,远处的白篱似乎听到了,她抬头看过来。
但站着的玄阳子越过他,然后坐了下来,视线里一口大钟砸落,白篱蒋眠儿瞬间消失。
阿篱!
“阿篱!”
天地间弥散着尘烟,周景云什么也看不清了,脚下更是软绵绵,或许是跑不动了吧。
不会跑不动的。
阿篱说过,在幻境里使不上力,那么,自然也不会力竭。
周景云咬紧牙继续抬腿,幻境里都是假的,只要坚定本心,一切虚妄不惧。
“阿篱——”他大声喊,看着茫茫尘烟。
咳咳。
是他嗓子哑了还是尘烟呛人?
不对,这不是他的咳嗽!
“咳——”
又一声重重的咳嗽。
周景云一怔,尘土散去,他还站在原地,身前身后都是玄阳子,前方视线里一座大钟落地,下一刻落地的钟缓缓升起,摇摇晃晃,但一点点升高。
有两个人影也在钟下渐渐出现。
身影纤细孱弱,一边举着双手,一边发出咳嗽,随着咳嗽她们的身影颤抖。
阿篱!
是阿篱!
周景云大喜:“阿篱——”
随着他的喊声,一个咳嗽的人影向这边看过来,她的视线与他的视线相撞。
“周景云!”白篱喊道,“我就说了,是周景云,我没听错!”
她能听到了,她能看到他了!周景云再次奔跑,但还是不管怎么跑还是无法接近。
蒋眠儿看了眼周景云:“是他又怎样?什么忙也帮不上,白篱你用力啊,再砸下来,可就真出不来了。”
白篱咬牙撑住下压的钟。
“他怎么没帮忙,如果不是听到他喊了一声小心,我将你及时变成长刀,留住一条缝隙,你我现在在钟内束手无策呢。”她说,再看着试图向这边跑来的周景云,“周景云——”
听到她的喊声,周景云更加快脚步。
“你别跑了——”白篱喊,“这是幻境,远则近,近则远,不是跑就能靠近的。”
她的视线从周景云身上移开,落在盘坐的玄阳子身上。
“玄阳子,你出家人不慈悲为怀,拖无辜的人入幻!”
坐在后边的玄阳子抬起头,面目柔和:“你能来此,与他的念离不开关系,你在,他本就是入幻。”
她在,他就已经入幻,从庄篱开始吗?白篱心想。
蒋眠儿的声音拔高。
“玄阳子,你能有今日,不也是李家高祖入幻,将老聃奉为祖宗,才有了你这个所谓的守家人。”
“都是入幻疯癫,你指点什么江山!”
说罢喊了声白篱。
“戳翻这个破钟!”
伴着喊声,出神的白篱没有丝毫迟疑,猛地向上一举,另一边的蒋眠儿陡然消失,巨大的钟顿时倾斜,旋即下落,但这一次当钟落地砸出尘烟的同时,嗡一声响,白篱握着一杆长矛穿透了钟壁跳了出来——
钟应声而散。
白篱站稳脚,手中长矛消散,蒋眠儿人影摇曳落在她身旁。
“玄阳子,你来的正好。”蒋眠儿看着玄阳子,抬脚迈步,“我问你,你口口声声说是护佑李氏皇帝,为什么那日违背先帝心意,以幻象迷惑他,让他失去心智?”
随着她迈步,周景云觉得原本遥远的人影开始接近,但,越过蒋眠儿看去,白篱依旧在远处。
“我是先帝亲手教出来的,他说我比他任何一个儿子都聪慧。”
“我清整朝堂,革除积弊,破除门阀,广选才智。”
“我是杀了很多人,但很多都是该死的人。”
“有很多人骂我恨我怕我,但也有很多人赞我投靠我辅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