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毕竟两人也不太熟。
先前在侯夫人那里见他进来的一瞬间,几乎没认出来。
……
……
东阳侯夫人端详着儿子,许是太久没见了,总觉得有些陌生。
“是变丑了吧?”周景云笑说,“年纪大了不比从前。”
东阳侯夫人嗔怪:“年纪大了就丑了?那你爹娘我们已经丑如妖怪了吗?”
周景云朗声笑,轻摇东阳侯夫人的肩头:“母亲青春永驻,也就是在家里,外边见了我可不敢叫母亲。”
屋子里站着的仆妇婢女都笑了,东阳侯夫人呸了声:“的确不比从前,敢拿你娘我调侃了!”
说着又笑了,笑着又心疼,也学会了说好听话,不知道在外辛劳磋磨,给多少人说过好听话。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东阳侯在旁催问,“李府怎么说?”
周景云回来的无声无息,又匆匆去李大将军府,和友人在外吟诗作画的东阳侯也是匆匆赶回来。
室内的仆妇婢女们安静退了出去。
“父亲母亲别担心,是一场误会。”周景云说,“也是文杰运气不好,这时候撞上来,李大将军是趁机发泄怒气,并不是真要把文杰怎么样,我劝他了,真要因为一支干花闹的不可开交,他也要被说荒唐。”
李大将军可以骄横,不可以荒唐,还指望着皇帝重用呢,他做出带兵逼宫的事也不是为了一时权盛,而是要为家族谋个长盛不衰。
东阳侯点头:“本来就是如此。”又问,“那老儿在气头上,有没有骂你?”
周景云并不提李大将军说了什么难听话,只道:“李大将军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通,只不过聪明人也是人心肉长,为子孙难免痛心发狂,好好跟他说说,动之以情就好。”
那就还是说难听话了,东阳侯哼了一声:“定安伯外表张狂内里怯弱,遇事自己先矮了一头失了心智,除了会叫嚷被人欺负了,还会什么。”
还得他儿子去低声下气。
说到这里,想到什么。
“怎么她们家说这件事还跟你媳妇庄氏有关?说她……”
周景云笑着打断父亲:“没有,就是话赶话,因为定安伯要跟李家争论有无,所以就真去追究文杰送的东西,这件事跟东西无关。”又道,“定安伯随后也来跟李大将军开诚布公,谈及儿孙心酸事,两人互相体谅和解了。”
和解了就好,真闹到皇帝那里,定安伯讨不到好,周景云也要被拖累,东阳侯松口气,又摇头:“这些纨绔子弟遛狗斗鸡,只会给家里惹麻烦,丢人现眼。”
门外传来许妈妈的声音“阿锦来了,侯爷和世子在说话。”
“那我过会儿再来。”女声怯怯。
听到陆锦的声音,东阳侯夫人倒是没有立刻就让进,先看了眼东阳侯和周景云。
不知他们父子的话说完了没有?
周景云扬声道:“阿锦进来吧。”
门帘掀起,陆锦走进来,垂着头对东阳侯夫妇施礼,再看周景云,唤声“姐夫”眼圈就红了。
“正要让人唤你。”周景云说,“李府不会让你嫁过去,是话赶话的气话,定安伯也在场,已经说开了。”
陆锦落泪施礼:“谢谢姐夫。”
东阳侯夫人笑着拉过她:“就说了没有的事,快别哭了。”
陆锦又再次看周景云:“姐夫,我不该提……嫂嫂,我去给她道歉。”
东阳侯夫人皱眉:“道什么歉?怎么不该提?本就与她有关,送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件事也不要提了。”周景云说,“怪力乱神,现在李家也忌讳这个,毕竟李十郎出事京城传言纷纷,咱们与李家的事已经平息了,不要再节外生枝。”
陆锦忙应声是。
东阳侯夫人看了周景云一眼,心想是真的因为李家忌讳这个,还是不许提那个庄氏半句?
每次提到庄氏就打断!
“好了,没事了就不提了。”东阳侯笑呵呵说,看着周景云,“这风尘仆仆的回来半日了连口热茶也没喝吧?快准备一下,吃饭!”
东阳侯夫人笑了要唤仆妇们来吩咐,陆锦主动请缨:“我去厨房亲手做一道焖肉,姐姐曾经特意为姐夫要过家里的厨娘来,我也跟厨娘学过。”
周景云道:“怎能让妹妹做这个。”不待陆锦再说,对东阳侯夫人说,“母亲容我回去沐浴换个衣服,还有今日天色不早了,我回来的仓促,我先与父亲在书房简单吃一口,说说这几年的公务事,辛苦母亲明日为我操办,让我吃心念念的所有美食。”
东阳侯夫人嗔怪:“你也知道回来的仓促啊!不提早说一句。”
东阳侯笑着捻须:“景云说的对,我们先谈谈,待明日一家子团聚大宴。”叮嘱东阳侯夫人,“老二老三那边送个信,让他们也过来。”
东阳侯夫人说声好。
周景云对两人施礼:“儿子告退,我一会儿在外书房等父亲。”
东阳侯点头“去吧去吧”
看着周景云走出去,东阳侯夫人有些不舍,还没看够呢。
“回家了每天都能看!”东阳侯说,“你快去打发人送信。”
说罢乐滋滋向外走。
“我去准备点酒菜。”
东阳侯夫人在后叮嘱“不许让景云喝多了!”
东阳侯也不知道听见没听见走了。
陆锦看着东阳侯夫人脸上的笑说:“义母,既然没事了,我回去吧。”说着垂下头,“不影响你们团聚。”
东阳侯夫人嗔怪:“今天都晚了回什么,等明日吃过团圆饭再回去,怎么?说做焖肉只是说说啊?”
陆锦绽开笑,上前挽住她胳膊:“义母又取笑我!”
东阳侯夫人推她:“卸下心事了你安心了,中午不肯吃饭,晚上不能再饿着了。”
陆锦道:“我这就去厨房吃个够。”
东阳侯夫人开怀笑起来。
陆锦笑着走了出去,站在院门外看着周景云离去的方向,笑意散去。
什么不想母亲操劳,简单吃口饭有什么操劳的,分明是想要回去见庄氏!
……
……
“来了来了”
春香一脚冲进来,跟春红撞一起,春红笑骂一句,忙回身去掀帘子。
庄篱已经走出来了,看着院门口出现的人影。
落日余晖中他缓步而来,披风搭在胳膊上,轻轻飘动。
院子里廊下的婢女们纷纷施礼。
庄篱垂目屈膝:“世子。”
第四十四章 对坐
听着净房内的水声,春月有些局促不安。
春红春香去服侍周景云被拒绝了。
“我简单冲洗下就好,不用人服侍。”他说,自己进了净房。
真不用服侍吗?她们做婢女的是不是太没规矩了?
庄篱坐在桌案前,握著书,看着走来走去局促不安的春月,笑说:“世子在外自己一个人习惯了,我不是也不习惯你们服侍吗?”
春月嗔怪:“少夫人你要尽快习惯,否则奴婢们也不习惯。”
庄篱轻声笑。
内里的洗漱声停下来了。
春月略有些紧张,还好春红去外书房给周景云取家常衣,带回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厮。
小厮丰儿进去给周景云送了衣服,不多时,脚步轻杂,周景云走了出来。
换上了家常青袍,不扎腰带,飘飘荡荡肆意,室内有松木清香也随之散开。
春月春红屈膝施礼。
庄篱握著书卷从桌前站起来。
周景云看着庄篱,视线落在她手中的书卷上,思索了下:“很早以前我从乡间淘来的,生僻的很,似诗似歌,我也没看下去。”
庄篱笑说:“庄夫人也有一本,说是乡野传唱之物,存世很少,我贸然问了下,没想到世子竟然也有。”
周景云笑了笑,以书为话题,两人之间似乎也没有那么陌生了。
春月将茶捧过来,周景云接过喝了口,视线随意扫过室内,这里是他成亲后才搬来的,在这里也不过生活了两年,随后便常年在外,如今添了新气息,站在其间更加陌生。
他看向庄篱问:“刚才在说什么习惯不习惯?”
庄篱笑说:“我跟她们在说,因为都随了我的习惯,她们反而不习惯了。”
春月红着脸忙说:“少夫人拿我们说笑!”
已经能跟婢女们开玩笑了,可见很习惯,周景云再喝了口茶。
“我一会儿去跟外书房父亲小酌几杯。”他说,“明日母亲会举办家宴,二叔三叔那边的都会过来。”
庄篱点头,见他不再说话,只又喝了口茶。
她其实也不是善谈的人。
但两人都不开口,总有些奇怪,作为一个妻子……她想到什么,说:“世子,喝酒前吃点东西吧,对身体好。”
对身体好……周景云看她一眼,问:“庄先生的习惯吗?”
的确是庄先生的习惯,或者说是庄夫人对庄先生的要求,庄篱笑说:“先生身体不好,不能饮酒,但总是会偷偷喝,庄夫人没办法,只能这样叮嘱。”说罢对春月吩咐,“将今晚厨房备着的煎鱼送来,再用青菜煮一小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