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两人总有相似之处。
相似吗?周景云看看画像,又看坐在罗汉床上的庄篱。
“你和你姐姐,一点也不像。”他说。
其实当时在张择跟前看画像,除了有提防所以不动声色外,也的确是丝毫看不出跟庄篱的相似处。
庄篱笑了,看了眼画像,再看向周景云,眼神幽幽:“周景云。”
她似乎是第一次这样直呼他的名字,周景云不由看向她。
夕阳的余晖披在她身后,视线里她的面容都变得有些恍惚,耳边是她继续传来的声音,
“我常和春月在一起,我跟春月长得有些像。”
周景云看着她,慢慢点头:“是啊,你们常在一起,你们长得有点像。”
他的声音有些凝滞,似乎还在思索。
“但你比她好看。”
庄篱似乎没想到他还能多说一句,一怔,旋即扑哧笑了。
这一笑让周景云一凛,视线里虽然昏黄,但庄篱的笑让她的面容骤然清晰又明媚。
笑什么?周景云觉得心跳的有些快,移开了视线。
“说得不对吗?”他说,看了眼画像,收了起来,“像春月总比像……她好。”
春月的声音此时从门外传来“世子,少夫人。”
庄篱扬声说进来吧,春月走进来,刚进门就看到周景云看过来,眼神带着几分打量。
以往世子很少看她们,这是怎么了?
春月不解地看向庄篱,见庄篱笑着扭开头。
下一刻周景云也收回视线,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夫妻两人在说什么悄悄话?她是不是进来的不是时候?
第六十一章 夜安
春月是来禀告侯夫人派人来说的话。
因为在外奔波一天了,让周景云吃过饭就早些歇息,不用过来问安。
“我越想越觉得我儿子吃亏。”
东阳侯夫人一边翻看账册,一边跟许妈妈说。
“她不用晨昏定省,日日在家清闲,景云里里外外奔波,也太辛苦了。”
许妈妈在旁坐着帮着摆算筹,笑说:“世子可不会觉得辛苦,能在父母跟前尽孝,那是幸福。”
主仆两人说着话,门外传来红杏的声音“夫人,世子来了。”
许妈妈哎呦一声,忙起身,对侯夫人笑:“我说什么来着?”
虽然说不用儿子来请安,但儿子真来了,东阳侯夫人脸上难掩笑意。
周景云已经走进来了。
东阳侯夫人往他身后看了眼,果然没看到庄氏跟着。
“真不用你过来。”她说,“你也该学你媳妇,享受清闲。”
“她倒是想来。”周景云笑说,“但见不见母亲说了算,我先来问问。”
东阳侯夫人哼了声:“不用维护你媳妇,她不用来,我还真不想见她。”
让她来跟前做什么?要么杵着不动,要么说一句顶嘴三句。
许妈妈笑着请周景云坐,红杏捧来茶。
周景云浅喝了一口。
“篱娘说绢花是姨母赠送的,所以想要把皇后赐的彩罗分给姨母。”他说,“劳烦母亲给姨母送个帖子,我们这两天过去。”
东阳侯夫人喜笑颜开连声说好,立刻让许妈妈去写帖子,明天一早就送去。
“姨母没白疼你。”她欣慰说。
周景云笑说:“姨母也没白疼庄氏。”
东阳侯夫人横了他一眼:“不用时时刻刻在我跟前说你媳妇多好,你喜欢就好。”
他喜欢吗?
周景云看着手里的茶,心想,他是喜欢这件事,至于这个人……
这件事其实跟她无关。
周景云心里叹息一声:“景云让母亲失望了。”
东阳侯夫人倒是吓了一跳,忙说:“好好的,说什么呢。”
虽然的确对儿媳不满意,但看着儿子进进出出脸上带着笑,她也很高兴。
此时儿子情绪瞬间低沉,东阳侯夫人心里有些后悔。
“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和她的事。”
但这样说好像也不对,儿子如果不娶人回来,她和庄氏也不会相识,更没有喜不喜欢这一说。
这样想,好像的确是周景云的错。
东阳侯夫人没好气摆手。
“好了好了,我以后不说她了。”
周景云又笑了:“母亲该说还是得说,她与我一般都是晚辈。”
东阳侯夫人心里哼了声,说谁?说自己儿子舍不得,说那庄氏,还指不定谁说谁。
罢了,她图个心静吧。
……
……
周景云洗漱后走出来,婢女都退了出去,内室还剩下两盏灯,柔光昏昏。
庄篱正在弯着身子整理枕头,她先拍了拍自己的枕头,又将外边周景云的枕头拍了拍。
听到脚步声,她头也没回说:“世子,茶在桌子上热着。”
倒真像老夫老妻了,周景云抿了抿嘴,走过去,斟茶喝了口,想了想又斟了杯茶,拿着递给坐在床边的庄篱。
庄篱看着递过来的茶,起身接过:“谢谢。”
声音其实还是疏离的客气,周景云想。
庄篱喝了口茶,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两人一阵安静,其实该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
“你今天写字了吗?”周景云想到什么忽然问。
庄篱微微愣了下,不太明白他怎么问这个。
“写了。”她还是答,“写了半张。”
“我看看。”周景云说,人也向外间走去。
东间是庄篱日常所在的地方,摆著书桌,又添了书架,宛如一个小书房。
庄篱眉头微皱,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要看她写的字,难道,他察觉出什么?
虽然略有些紧张,庄篱跟过去,那边原本熄灭的灯也再次点亮。
周景云站在桌案前看摆着的半张字,认真又专注地端详。
“我喜欢逍遥游,所以经常写它。”庄篱在旁说,又忍不住多补充一句,“庄夫人也喜欢。”
周景云一笑,看向她:“你的字飘若浮云,风神洒脱,真是不错。”
庄篱更愣了愣,所以,他这是夸她字写得好?
“虽然没仔细看你昨天写的,但应该是更好。”
周景云的声音接着传来。
庄篱怔怔,突然想到今早自己拿着散尽模糊的残字,解释被茶水打湿了,周景云便随口安慰她再写一张,她便也随口说会越写越好……
所以周景云这是来肯定她越写越好了?
不知是庄篱震惊不解的神情,还是周景云觉得自己夜半观字有些奇怪,轻咳一声,将桌案上的灯熄灭。
“不早了,睡吧。”他说。
昏昏夜色掩住了两人都有些古怪的神情。
庄篱莫名有些想笑,嗯了声,跟着周景云向卧室走去。
两个一如先前分里外躺下,熄灭最后一盏夜灯,放下床帐,天地间一片黑暗。
“谢谢世子。”
黑暗里庄篱的声音轻轻。
“来到您家之后,我过得很安心。”
周景云嗯了声,停顿一下:“如此庄先生和夫人也都能安心。”
身侧的人不再说话,轻轻翻身向内去了。
周景云便也翻过身向外。
床再大,两个人躺上去也变得拥挤,他们侧卧在中间留出一道空隙,免得真有肌肤相亲。
夜色安宁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