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德帝看着凤栖原苍白的脸,再看看汤氏那恶毒癫狂的样子,也是有些叹气,便抬眼看向商贵妃:“太子说得有道理,你若是污蔑太子,该当何罪?”
商贵妃瞟了一眼身边的宫女温晴,看着她朝着自己微微点头,心里倒是很有底气。
方才温晴带着自己两个贴身老媪入了东宫,亲自扒了太子的衣服,笃定了是个如假包换的女郎。
然后那两个老媪一直留在东宫守着假货,直到陛下传唤。
东宫之外,也是龙鳞暗卫加强的守卫,再无人有机会动手脚。
这次,可是龙鳞暗卫的正主,定国公亲自出面,去了东宫亲自审问了假货。
她笃定这次自己定然能翻盘,将假货与大皇子一招按住。
想到这,商贵妃垂眸恭谨道:“并非臣妾无中生有,实在是殿下您的宫女鉴湖,与我的宫人说看见了太子沐浴时,露出了女儿身……那宫女一时受惊,这才说给跟与她要好的温晴。”
说着,淳德帝皱眉:“叫那个宫女来!”
商贵妃挑眉等着那鉴湖前来,这宫女来前已经被龙鳞暗卫的橙红调理了一番,橙红的手段,一般的宫人可耐不住,就算这宫女受了大皇子的胁迫,可眼下落到了龙鳞暗卫的手里,若想保命,便该知如何行事。
只见那鉴湖入了书房,脸色苍白,咕咚跪在地上,如丧考妣的德行,倒是跟她的假主子一个样。
不过这鉴湖开口说话时,却胆大得很:“启禀陛下,奴婢从来没有跟温晴说过这话!还请贵妃莫要冤枉奴婢!”
商贵妃惊诧瞪眼,而皇后又是气急败坏破口大骂:“好你个吃里扒外的贱婢,竟是忘了当初谁提携的你?那假货给你灌了什么迷药,居然敢如此撒谎,偏颇着她?”
鉴湖深吸一口气,若不是当初小萤出手,自己只怕早就被皇后灭口,哪有命活到现在?
如今她日日在刀尖游走,又遭遇了江浙差点被灭口的横祸,一路艰辛,这等经历又有几人能比?
想到这,鉴湖倒是镇定下来,带着她日日伺候的主子那三分坦然,二分不羁道:“娘娘的话,叫奴婢惭愧,您当初还身体康健时,吩咐奴婢在太子殿下身边当尽心伺候,不叫人欺负了殿下。奴婢自是践行,就算娘娘有恙,久久不出,也不敢丝毫懈怠。奴婢没说的话,万万不敢认!”
淳德帝转而看向了商贵妃的侍女温晴。那温晴也赶紧跪地,对天发誓:“的确是鉴湖告知奴婢的,后来……她还带奴婢偷看了太子沐浴……的确是女儿家!”
说完之后,她自是恨恨瞪向鉴湖:该死的婢子,难道在万岁面前抵赖,就能遮盖住那假货身份?她今日可是亲自眼看的,绝无男子的可能,不妨说得再笃定些!
就在这时凤栖原又执着道:“商贵妃还没说出个章程。”
商贵妃何等油滑,自是道:“臣妾也是听闻侍女传话,生怕出错这才去找皇后验证,太子是男是女,一看便知,若是真相大白,自是最好,何必管本宫要章程?”
李泉这时也要扶太子起来,让他绕到一旁屏风后验身,可是凤栖原却是一甩胳膊,惶恐捂住自己的衣服前襟:“不给章程,便不能看!”
那女态扭捏的样子,又是看得淳德帝眼角发烫,讨厌极了。
他也厌烦了眼前的闹剧,沉脸道:“商贵妃,你凭借一个婢女的无妄之言,就接出病中的皇后,闹到朕跟前来,难道真的是毫无凭证,就肆意污蔑太子?难道你跟汤氏一样,也疯了不成?”
商贵妃看着死不认账的凤栖原。那种扭捏啜泣的样子,真是怎么看都像个女子。
温晴是她倚重侍女,亲眼见的岂能有假,今日既然已经闹到陛下跟前,难道还怕撂下几句狠话?
想到这她抬头笃定道:“臣妾实在忧心大奉国储,若是此番污蔑了太子,臣妾情愿自降妃位……”
凤栖原听了又是尖细着嗓子开口:“娘娘说得太轻巧了,你给人泼脏水,怎的还给自己留后路?污蔑太子,责罚就这么轻?”
商贵妃都要冷笑出声了:“若我错了,便请陛下依着国法处置,贬我为庶人,流放北地,你看可好?”
凤栖原还真歪头想了想,似乎觉得满意,这才站起身来,转入了屏风之后。
大内总管李泉亦是跟在后面,不一会李泉便出来,对着陛下恭谨道:“启禀陛下,太子虽然瘦弱了
些,但乃男儿之身,确凿无疑。”
“不可能!”
汤皇后和商贵妃这辈子都没这么齐心协力过,一起尖利开口。
那汤皇后更是形容失状,飞扑过去,一下子推倒了屏风。
还没来得及提裤子的凤栖原也尖着嗓叫了出来,一双手先慌忙捂着胸口。
可又想着不对,急急捂住了下面,最后干脆不管不顾,晃动肩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等春光明媚,真是辣了一群人的眼睛,
汤皇后直愣愣看着儿子倒也罢了。偏偏商贵妃也不避嫌,居然也呆呆看着原地蹦跶的太子,嘴角跟着那白斩鸡晃动的肩膀一起抖着……
“这……这怎么可能?他不应该是个女的吗?”
就在这时,一旁的太监反应了过来,连忙过去扶屏风,帮着太子整理衣物。
淳德帝也被儿子的白皙晃得有些睁不开眼,更是觉得自己陪着这群疯婆子闹得也是够了!
就此,他冷冷对温晴道:“这就是你亲眼所见?”
温晴也傻眼了,昨日她看得确凿,缘何如此大变?
一时只说不出话来。
鉴湖这时却开口冲着温晴道:“你仗着自己是商贵妃得宠的侍女,到处坑蒙拐骗,难道是因为那次你敲打我,我没理你,你便蓄意报复,在商贵妃的面前胡乱告状,污蔑我妄言太子?你这是何等歹毒又蠢笨的心肠?你是没想到,贵妃娘娘会信你的胡话,真的来验,便攀咬我下水,说我妄言太子?”
说到这,温晴有些气急败坏,更要说话,鉴湖又伶牙俐齿道:“前些日子,奴婢还听人说,你到了怡妃娘娘那里,敲打怡妃娘娘的侍女,污蔑娘娘,说什么怡妃娘娘在娘家不修女德,还拿着这事要挟着那侍女要钱银呢!”
这话听得温晴心内一惊,慌忙看了商贵妃一眼,当发现商贵妃眼中闪过的狠厉时,生怕她误会自己敛财,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找她说话,何时管她要过钱银?”
说完这句后,她便自觉说错了话,正常人反驳应该是说没有去敲打过怡妃娘娘的侍女才对,怎么只说自己没有要钱……这岂不是不打自招?
商贵妃此时心都气得发颤,她已然掌握了怡妃娘娘与人有私情的证据,正想着用这个拿捏怡妃呢!
谁想到这等关头,却被鉴湖一下子捅了出来。
难道真像鉴湖说的,是这侍女温晴吃里扒外,借着这事,管怡妃敛财,却不巧让消息泄了出去?
这侍女竟然这么不堪用!
难道……这次太子是女子的事情,温晴也是与外人勾结,给自己下了套子?
糟糕,定国公跟太子是一伙的,她……上当了?
就此商贵妃终于察觉不对,一时额头透汗,想着如何退路。
可偏偏有个不计较退路的,那汤氏原以为今日能揭开假货的女儿身,就此洗刷了自己疯癫的名头,再次恢复自由。
谁想到,眼看大功告成,那个闫小萤竟然一下子变成了少年郎君!
她是知道双胞胎的奥义的,自是明白,这兄妹二人又换回来,耍了她一遭。
如今汤氏的理智残留不多,极度失望下,便疯了般扑过去,紧紧捏住了刚穿好衣服的少年的脖子。尖利问道:“你这废物,又回来干嘛?说,她去哪了?”
凤栖原流着眼泪,握着汤氏的手腕,哽咽道:“母后,是我啊!我……哪也不去了,就陪在您身边可好?”
当初他逃离宫去,也是受了妹妹的鼓舞,可是心里对汤氏一直留存奢念。
他们毕竟母子一场,汤氏虽然平日对自己管教严厉,但也一定不舍自己的不告而别。
所以看见汤氏满头白发,凤栖原真是觉得心疼可怜。
可是汤氏听了他的话,却仿佛听到了笑话,只是满眼厌恶地朝着他流着泪的脸吐着口水。
“本宫这辈子,最大的错便是养了你这废物!当年就换了个狗来,都比你强!说不说,她躲到哪里去了?不说我便掐死你这孽种!”
就在凤栖原被掐得要咽气之际,突然飞来一盏茶杯,击中了汤氏的头,砸得她头血横流,颓然倒地。
原来是被侍卫追撵叫回的凤渊正来到书房,看到了汤氏掐人,便伸手拿了一旁太监端的酒杯,朝着汤氏砸去,
而一旁拉扯的太监也架走了汤氏,将哭得呆愣的凤栖原扶了起来。
待问父皇方才发生了何事后,凤渊冷笑一声,看向了神情不安的商贵妃道:“凤家真是祖坟冒青烟,娶了你这贤妇。自你入门,我便被人污蔑成了血脉不不清的野种,而阿原这个堂堂太子,居然能被攀咬成女子,再过些日子,贵妃娘娘是不是要说,阿原也不是父皇的儿子,乃是别处抱来的?”
“够了!”淳德帝有些听不下去,沉脸叫凤渊闭嘴。
凤渊腿部有伤不能久立,自是坐下,冷冷道:“父皇,凤家的丑闻够多了,门户不清,家风便不正。民间如此,皇家亦是如此。她若只是攀咬太子,倒也罢了,如今却只要因为我之未婚妻肖似太子,便说我蓄意扰乱国储,其心可诛!”
“怎么?你还要替朕处理妃嫔?”
凤渊笑了一声,淡淡道:“不敢,总归我们兄弟命硬,禁得起折腾。”
就在这时,被砸晕的皇后缓缓醒来,恍惚中,竟是指着啜泣的凤栖原道:“来人,将他拿下,他就是个野种,我要他死!要他死……”
凤渊适时笑了一下,坦然端起茶杯,在皇后的大呼小叫中,饮起茶来。
而凤栖原突然大叫一声“母后,我这条命偿给你,养育之恩,从此也不欠了!”
说着,他竟然朝着屋内的柱子奔去,吓得李泉赶紧闪身一挡,被凤栖原顶了个趔趄,总算救下了寻死的太子。
“够了!真是没完没了!”淳德帝没想到这皇后还真是照着凤渊说得来。
可是汤氏混沌了许久,听说总是疯言疯语,她今日所言所为,难保受人撺掇。
想到这,他冷厉的目光转向了商贵妃,看得商贵妃一阵心惊肉跳、
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铺路,毒妇真是彻底歪了心肠。
商贵妃明知道太子性情,却闹了如此一遭,让原本就怯懦内向的太子当众被验身受了折辱,又被他母后辱骂,大受刺激,居然寻死觅活。
而大皇子更是因为这事,又起了逆反的性子,与他这个父皇阴阳怪气,冷言冷语。
商贵妃如此容不下其他出色的皇子,便是要冒头一个,便毁掉一个?
他虽然正值盛年,不急着传位,却也不容人如此明目张胆迫害皇子。
既然商氏不知悔改,变本加厉,那就不要怪他不顾念情谊了。
想到这,淳德帝竟然不再申斥,只是语气平淡道:“既然是误会一场,便都下去闭门思过去吧。”
凤渊没想到淳德帝居然还这么轻描淡写,不由得微微皱眉。
而了解淳德帝的商贵妃却脸色煞白,有些站不起来。
陛下若是发火怒骂,无论罚得多重,也是无妨,可若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陛下却语气平静……便是陛下动了杀心!
想到这,商贵妃慌了神,连忙扑过去,想要跟陛下认错求情。
可是淳德帝却伸手扶正了她的钗,又扯开了她抓握龙袍的手,淡淡道:“回去吧,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陛下……”商贵妃还要喊,却被李泉太监一把捂住了
嘴,半是搀扶,半是强迫地拖走了。
凤栖原会寻死,不在凤渊预料之内,冷眼看着商贵妃被拖走。
凤渊懒得多言,只是命人搀扶起了太子,然后他也出去,让人抬着软轿,送他前往东宫。
只是到了东宫之外,他看着东宫外的侍卫生面孔,冷笑一声道:“给我将东宫侍卫名册拿来,我要一一核对,看看是不是有脏东西妨碍了我家老四!”
名字核对出来得很快,凤渊挥手便叫让人将这些侍卫扭住,下了宫中内狱刑审,看看究竟是何人在东宫外增加暗哨眼线。
看着审人拿人的时候,凤渊挥退左右,伸手将失魂落魄的凤栖原拎到了身边,低声冷冷问:“那撞柱子也是萤儿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