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方才,他冲着马车里微微一笑的样子,恍惚竟有些叶王妃当年的风采。
原来这位也能对人温柔以待啊,就是不知是冲马车里何人如此温笑。
李总管不敢多想,连忙请大皇子去见陛下。
关于大皇子领人在皇宫里大打出手的事情,
最后到底被陛下知道了。
在书房里,淳德帝当着定国公的面,问凤渊:“听说你为了个老太监打了龙鳞暗卫的统领?简直胡闹!”
凤渊垂下眼眸,躬身回复:“这太监是儿臣的救命恩人,以前在荒殿时,他因着是儿臣旧识,总是偷偷给儿臣送吃的,让儿臣不至于在荒殿侍卫懈怠时饿死,若是有人欺辱他,儿臣当以命相搏!”
凤渊如此解释,合情合理,毕竟无人问津的那几年,大皇子接触过什么人,也无人得知。
若是那太监胆大包天,违背禁令偷偷照拂大皇子,那大皇子感念也是有情有义,挑不出错处。
这荒殿往事,乃是父子二人的心结,淳德帝听到凤渊提起这一段,自是要回避一下。
“老慕,你又为何故要拿此人?”
慕甚施礼道:“不过是臣奉了陛下旨意,查询大殿下当年中毒的旧案,想召这宦官问问,没想到惹了大殿下误会,就此无谓冲突一场。”
如今已经可以确凿那老太监是凤渊的人了。
慕甚知道人已经被凤渊带走,应该是要不回来了,倒也无谓在这类事情上大做文章。
不过凤渊却当着慕甚的面,呈递了一份奏折,上面赫然是凤渊查办啸云山庄多时,查找出来的罪证。
而关于私运铁矿,还有庚铁走私的线索,更是已经人证确凿。
慕甚在一旁听着,适时低头掩住自己眼皮微跳。
他已经命令手下停止了开采,熄灭了熔炉,湮灭了所有证据。
可万没想到,凤渊确实另辟蹊径,从魏国着手开始调查。
而运铁的镖车,还有往来商船皆有数目,凤渊居然一一调查出来了。通过这些走私的船只,核算出了数目,以此反向推断出了那些铁矿具体的位置,如此民间走访,到底寻了些蛛丝马迹。
慕甚并不知,这些查账的手段,走的是闫小萤的门路。
那些走私贩子,都与江浙名噪一时的小阎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是官府查证起来,都没有小阎王的面子大。
所以凤渊掌握的证据,更是超出了慕甚的预料。
二淳德帝也是听得龙目大睁,这些数目太大,若是用来锻造武器,足可用来颠覆朝堂了。
而除此之外,凤渊还查出了啸云山庄多年来渗透朝廷,收买朝廷命官的证据。
淳德帝都听得有些坐不住了,腾得起身踱步,质问慕甚:“那个啸云山庄到底什么来路?居然潜藏多年,惹出这么大的祸乱,难道你龙鳞暗卫从无发现?”
慕甚赶紧躬身,可还没等他给陛下谢罪,就听一旁凤渊稳稳道:“父皇忘了,这些年定国公病沉,暗卫事宜,都是安庆公主与慕公子料理,若是要问责,也该是问他母子二人才对。”
淳德帝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似乎并不想追责那母子,终于坐下,想了想道:“既然大皇子已经查出了线索,那么肃清啸云余党残孽的事情,便交给你来做了!”
淳德帝避重就轻之举,慕甚也注意到了,垂下的眉眼里自是掩去了轻蔑。
凤渊领命,陛下许是听得乏累了,挥手让二人下去。
当走出御书房时,慕甚微笑向大皇子道谢:“谢大皇子替臣解围。”
凤渊淡淡而笑:“国公不要客气,其实我帮衬的并非是你,而是慕寒江那个傻子。他这小半辈子,忙忙碌碌,却不知自己到底为谁,又在忙些什么,与我生平……倒甚有相似!”
慕甚表情不变,只是微微叹气道:“大皇子,查处西宫一事,实在是西宫商贵妃骗了微臣,如今想爱来,我增调人手,的确是有欠考量,可事关国储,身为龙鳞暗卫,查明真相也责无旁贷……”
凤渊没有说话,可却已经心知肚明。
这世间,真切与啸云那位神秘主上当面谈过心之人,并不多。
不过北地戏班子的宗宝却算一个。
那日,慕甚笃定自己拿捏住了大皇子和太子要命把柄,亲自下场来东宫盘问。
可他不知在东宫的寝床之下藏着的,正是跟主上说过话的宗宝。
凤栖原虽然没有见过那位主上的脸,却真切记得他的声音。
当他在床下听到慕甚与闫小萤交谈时,一下子就认出,这位堂堂定国公就是那个在啸云山庄戴着兜帽的神秘人。
至此盘踞在凤渊和小萤心头许久的疑团便也可解开。
这位操控着凤渊整个少年时期的主上终于浮出水面!
慕甚多少也猜到了凤渊抓住了自己的把柄。
围堵东宫,是他这辈子少有的几次不谨慎。
真有些一招落棋,再难更改的懊悔。
不过,事已至此,倒也无妨。目前啸云山庄犯下的罪状虽然无从掩饰,可若凤渊再追查下去,便会剑指安庆公主。
他太了解安庆那女人的为人了,一辈子都在为面子而活。
当年,她为了与叶展雪互比苗头,设计让叶展雪误会,而害得自己被逼无奈,娶了安庆。
自那以后,他无一日不恨着枕边之人。
她与凤启殊坐下那等丑事后,对他这个夫君一直心怀愧疚,更是感念他周全了她的颜面,不曾揭发此事。
如今便到了她偿还恩怨的时候了……
所以他也不再说话,只是与凤渊走了一程后,微笑道:“听闻大皇子的好事临近,叶王妃若是能看到大皇子娶妻生子这一天,定然是欣慰极了,臣到时定到王府祝贺,送大皇子一份大礼!”
说完,慕甚便微笑告辞,转身而去。
如今,他已经笃定,大皇子要娶的应该就是之前那个假冒太子的女郎。
而他更可笃定,破了他养蛊凤渊计划的,应该就是这个假太子了!
什么老太监给身在荒殿的他送吃食?
那个偷偷周济过荒殿大皇子的,应该就是那么假女郎吧!
那么个冷心冷肠的郎君,居然能被色迷心窍,还真是让慕甚更加好奇,那个女郎到底有何魅力,能将这心思城府深沉的大皇子迷得神魂颠倒。
不过他要送大皇子的礼,并非客套。
那女郎搅了他的局,还妄想一举登上凤凰枝,哪有那么容易!
想到这,他转头问人:“都安排下去了?”
那人小声道:“二皇子的未婚妻亲自去了腾阁老的宅邸,将大皇子的准王妃肖似太子的事情,说出去了……”
慕甚微微一笑,既然凤渊不肯听从他的安排,自作主张打乱了全盘计划,那就休怪名声变臭了。
保全了太子,就意味着他娶的那位娇妻永不见人,陛下如今是没有看到,可一旦看见,岂能容?
想到这,他举步出宫,准备坐马车去城郊别馆见见安庆那母子。
再说小萤,接了海叔回到王府,便赶紧找郎中给海叔诊治伤手。
而刚刚入京的闫山也到了王府,见了海叔故人,自是一番感慨,拉着他的伤手热泪盈眶。
待安顿好了海叔,闫山寻了女儿在花园的亭子里说话。
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来接自己的人说的那些话。
什么叫他的女儿闫小萤准备做大皇子的王妃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等到了王府,孟准又跟他解释了一番。
言语里大概的意思是那大皇子欺小萤年少,死缠烂打,骗了小萤应下的婚。
闫山急着拉女儿想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看小萤眨巴着大眼,微微红脸说她已经应下了婚约时,闫山急得一跺脚。
“从没听过哪家女儿自己应下婚约的?你可知皇宫是个怎样吃
人的地方?你……你就不知道害怕?”
对于那个红墙亮瓦之处,对于闫山来说,总是伴着胸口刺骨的疼,还有冰冷河水卷裹身体的可怕回忆。
如今女儿居然被那个冷漠而残忍的大皇子再次骗入那吃人不吐骨的地方。
他实在想不明白,小萤这么聪慧的女郎怎么会受了大皇子的胁迫?
小萤却很坦然,看着父亲道:“我知道这并非女儿家的好姻缘……可是,我不想将他一人留在那冰冷的地方,我走了,他便一个人了!女儿心疼他。”
闫山没想到小萤会这么说。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小萤眼眸里闪烁着光,一时凝噎。
当初,他的妻子不肯听从父母的安排,一心一意要嫁给他这个穷小子时,眼中也有这样的光……
小萤不光长得像极了她的母亲,就连脾气秉性也是一样。她若认准了的,任谁也更改不来。
不能说服女儿,看到凤渊时,闫山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个高大冷峻的大皇子在追捕他们那一夜时,掐着小萤脖子放狠话的样子。
只是这厮后来到底用了什么甜言蜜语,骗得他的女儿允了婚约?
于是就在凤渊归府,小萤蹦蹦跳跳甩着发辫,若翻飞的小彩蝶朝着凤渊跑去时,孟准跟闫山两位准岳父,挂着欠下黄金万两的讨债脸,并肩站在一处,冷飕飕的目光朝着那对男女望。
凤渊回来的途中,经过糕饼铺,还给小萤顺便买了她爱吃的京城老字号的灌汤煎包。
看小萤蹦跳跑来,便微笑将袋子递给她。
小萤嘴馋,接过纸袋子,便迫不及待咬一口,结果咬得太大,汁水一下喷出来,喷了大皇子的脸上,前襟都是!
那大皇子立刻沉下俊脸,肃杀的表情仿佛要杀人般。
闫山心里一缩,他真是有些畏惧这个凤渊,见此情形,不由得替小萤捏一把汗。
在山寨里将养大的女郎,如何能有闺阁端仪?纵是小萤生得不错,这大皇子应该也会嫌弃她的粗鄙。
只见那大皇子果然开口训人了:“跟你说多少次了!吃汤包要先咬一小口泄了热气,忘了上次吃得烫嘴了?早知你嘴这么急,就该将汤包放凉了再拿给你!”
“唔……不要,汤包凉了,汁水也就凝住了。”
说着小萤就迫不及待要吃第二个,可是凤渊却捏住了馋猫的手腕,看着她先咬一小口,还帮她吹了吹气,这才松手任着她吃。
第1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