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顶替他的心腹爱将被派往临川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千人将,叫罗镇。
这位将军并非陈诺一系,虽然从军甚久,颇有战功,但得罪了陈诺,一直不能出头,这次又被他派去当了马前卒。
凤尾坡周遭,这几年时不时就有些摩擦。
可两边军队都不挂王师头衔,而是彼此互称进犯来者为盗贼,打着民间的名义彼此试探。
魏国这几年招揽不少精兵强将,那魏国新帝霍不琛更是励精图治,似乎想做个开疆扩土,青史留名的君王。
反观大奉这边,有心收复凤尾坡,无奈内务繁杂,抽不开手脚。
最近几年国库紧张,如何与之掰手腕?
陈诺一路军功,全都建立在审时度势上,所以眼看临川吃紧,这等险仗他避之不及。
借着鼎山之乱,正好将烂摊子甩给不受待见的罗镇,若真起了摩擦,守城失利,陈诺也有借口免责。
临川挨着凤尾坡太近,地势也无优势,并不好守。
陈诺带着主力大军,借着剿匪名义退回江浙,就是有心利用连江天险,守住本营,也免了丢掉临川的罪名。
陈诺原本想缉拿叛军,一直拖到来年春天。可是眼看叶重返京受赏,他才急着拿些功绩邀宠。
却没想到,明明十拿九稳的缉拿鼎山小贼的差事,一夜功夫丢了手艺,还找不到债主冤头!
陈将军的心火可想而知。
凤渊看着陈诺等人骑马离开的背影,便吩咐马车继续朝听心园而去。
摇晃车厢里,小萤问凤渊:“你能帮我弄到龙鳞暗卫七年前勇字辈暗卫的名单吗?”
凤渊问:“为何要这个?”
小萤便说了七年前孟家惨案时,她看到了勇字纹身的事情。
没想到凤渊却皱眉道:“你……当时也在孟家?有没有受伤?”
小萤浑不在意地指了指腿肚:“这里受了一剑……”
凤渊的眉头皱得更紧,一直盯着小萤的腿看,那目光似乎要透过裙摆,亲自验一验疤。
小萤见他好奇,便撩起裙摆,扯下了白袜,露出了右腿的小腿肚,指了指:“你看,就是这个疤!”
这次凤渊脸色变了变,拧眉伸手扯下她的裙摆:“女孩家怎么能顺便给人看腿?”
小萤也有些无语,明明是他很想看啊!
再说只是小腿,乡下婆娘下水田干活的时候,也都露出来,算得什么稀罕玩意?有他这般大惊小怪?
凤渊问她还给谁这么看过腿肚子,小萤闷声道:“你当谁都像你这么无聊?没事要看疤?”
听了这话,大殿下的脸色才略略好了些,再次提醒小萤,她现在是女郎的打扮,不可再像以前那般大大咧咧。
小萤斜眼看着他:“大殿下,你怎么跟我阿爹说一样的话?我已经有两个爹了,莫要再添一个……”
这次凤渊没说话,突然直接伸手掐了一下小萤稚嫩的脸,既然被她骂是阿爹,那不教训顶嘴的丫头岂不吃亏?
凤渊的手向来没轻重,疼得她哎呦一声,惯性飞扑过去也要掐凤渊。
凤渊伸手将女郎连着手臂一起箍住,揽在怀里,不让她作怪。
小萤使劲拱了拱,凤渊起初还在笑,胸膛一震一震的,可待怀中的芳香馥郁的少女再挣扎几下后,凤渊的脸色渐渐有些微妙,箍着她腰肢的手臂也越发紧。
小萤挪动了几下,也渐渐察觉好像坐到了什么,有些不对,僵住不动,慢慢瞪大眼看着凤渊。
她从小混迹三教九流,懂得比同样年岁的女郎多些。
可是看猪走,跟大口吃猪肉又是天壤之别的两回事。
自然涌到嘴边撩逗的话在舌尖滚了滚,还是咽回到了喉咙里,只能斟酌吐出一句:“你……不规矩!”
凤渊眼眸微沉,看着她颊边难得飞起的一抹淡红,有些心不在焉道:“我又没死,怎么规矩?”
只有死人和不行,才会软玉温香在怀,却无动于衷吧?
他恰好两者都不是。
小萤终究是被烙得坐不住,用力挣开他的手臂,从他怀里转到了车厢另一侧。
可终究有些好奇,便歪着脖,眯起的大眼隐在弯翘的睫毛下,欲盖弥彰地朝着凤渊的身下望。
凤渊倒是坦荡大方,丢了丑,依旧维持支着腿屈膝的姿势,靠坐车厢,毫无缩腿遮掩的意思。
年轻郎君的个子太高,加之身材健硕,腿又长,盘踞车内占据了大半空间。
浸雪寒香夹裹着凤渊特有的气息灌满车厢,迫着人喉咙发紧,让小萤有些无处安身。
一时车内静寂,只有车轮和马蹄声响。
凤渊稳着呼吸,试着平息骚动,却发现少女目光闪烁不肯移位,便开口贴心地问:“要不要我也撩起衣衫给你看个仔细?”
小萤快速扭头看向了窗外,低低说了声:“不要脸……”
凤渊看着她终于温红起来的耳根,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此时马车晃荡,靠窗半坐的温香馥郁就在咫尺间。
女郎的锦翠步摇压在半盘乌发上,衬得眉眼如画,点以胭脂一抹,若不言语,当真是仕女图中的美人。
可她最吸引人的,却是张狂精怪的另一面,好似一团熄不灭的火焰,明知握住会被灼伤,甚至烧得尸骨无存,也不舍放手……
马车晃颠,半刻安闲,想让路程再久些……
可惜听心园的路程并不远,不多时,便到了地方。
刚下马车,就听到远处马蹄阵阵,尘土飞扬。
小萤朝着远处望了望,立刻猜到:“陈大将军要亲自来找你的麻烦了!”
第55章
凤渊仿佛早料定陈诺会一路追过来,看着那尘土飞扬,竟然露出透着一抹说不清的笑。
小萤无意回头瞟见,倒是稍微琢磨了一下。
凤渊伸出长臂,扶着穿着长裙的小萤下来。
“去找你阿爹吃饭去吧,我让厨房焖了只兔子,还有庄子刚送来的一篓鲜鱼。”
小萤看了看越来越近的人马,问:“你有什么应对之策?”
凤渊似乎不想回答,沉默以待。
小萤笑了一下,不想自讨没趣,便转身去寻阿爹他们吃饭去了。
哎,尽忠和鉴湖没有被凤渊带回听心园,也不知安顿到哪里去了……希望今天的兔子是麻辣口的,这样才够下饭!
再说陈诺带着三十近卫一路疾驰来到了听心园。
陈将军对此地倒也熟悉——二十多年前,他陪着先皇和剑圣萧九牧来过此地。
也正是在这里,他第一次见了叶家的展雪女郎。
艳姝风华这类词,只有亲见过叶展雪,才会懂原来竟有如此贴切的丽人。
只是那时,他还是个小小侍卫,连进院子资格都没有,有次误闯,还被叶重申斥,只能远远卑微守在门外。
可是如今,陈诺自
认为是跟叶展雪兄长比肩,为陛下倚重的将军了。
故地重游,还真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不过追忆往昔前,他得找太子那个黄口小儿好好盘问盘问。
那日鼎山夜战后,他拿住了商有道的亲信,一问之下才知,商有道是从太子的小太监那得来的口风,这才来捣乱搅局。
如今这假图,一路查到太子头上。
谁想到却出了驿馆着火的大事。
陈诺当时听得脑袋都要炸了,储君若死在江浙地界,那带兵驻守此地的他也难辞其咎。
可刚才他又听到慕寒江说,太子没死,应该是在大皇子闲居的园子里。
陈诺绷不住神,领兵追来,想要问问太子递送假图究竟安的什么心思。
等到了听心园的门口,陈诺不管门口仆役阻拦,踹开仆役就往里冲。
几十年军功将养出来的大将,在自己的军营横惯了,除了皇宫大内,到哪都是这副张扬德行。
二十几年前,他不配入这院子,如今倒是要看看还有何人敢拦!
那些仆役多老迈,拦不住气势汹汹的陈诺,所以他领人很快便来到了园子的一处花园门口。
大皇子正坐在花园的一处亭子里,一身玄色长袍,气定神闲,品着手里的茶。
当陈诺依着往常的威风,呼喝大皇子下来说话时,凤渊恍如没有听见,看都没看他一眼。
陈诺懒得跟小儿郎磨牙废话,只让大皇子快些请出太子,他有官司要向殿下问询。
可凤渊却无动于衷,只用看狗的眼色冷冷瞥着他。
陈诺大怒,冷笑道:“大殿下,你竟敢违抗帅命!”
坐在亭台里的郎君微微抬头,深眸含冰,看着陈诺和他的那些近卫,
兵营里出来的,自然满身兵甲,佩挂武器。
“陈将军,睁开你的眼看清楚了,这里是我阿母的园子,不是你的军营!我已经卸了卫将军的印,不再是你手下的兵,您是拿什么身份冲我下令!”
陈诺已经见惯了大皇子被他奚落后沉默寡言的窝囊样子。
从这位皇家贵胄来军营时,陈诺怕皇子不服管,便立意给了他下马威。
而凤渊除了最后的那次因为阿母发疯,以前从无反抗。
今日的凤渊却语气轻蔑,如同对待鼠虫般跟他言语。
这让在兵营里说一不二的陈诺大为光火,冲着凤渊申斥道:“我随先帝与陛下亲征时,你还在娘肚子里盘着呢!就算当今陛下也未曾如此同我讲话!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为了挟私报复,竟然撺掇太子用假图相欺,放跑了贼人。若不随我回军营说清楚,莫怪我对你不客气,啊——”
他话还没说完,凤渊已经取桌上的茶杯,掌上运力,直直朝着陈诺的额头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