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凤渊起了颠,竟然将陈诺废了手脚,差点命丧听心园。
这番变动,就在慕寒江眼前发生,他自是难辞其咎,需得将事情报呈陛下。
想到这,慕卿缺了两日觉的脑袋都嗡嗡作响。
凤渊倒是不必慕寒江抬人,他被闫小萤搂住以后,就顺势停了下来,挥手叫了他的人先将陈诺和他的近卫押下去。
慕寒江这几日一上一下,一直被两个混蛋皇子戏耍,捅出的篓子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
太子诈死不算,那凤渊又痛殴弄残了陈诺,以至于陈家军无帅。
现在只不过是陈诺落单,才被他凤渊如此欺辱。
等陈诺被抬回军营,被他的部将看见,岂不是要带人踏平了这听心园?
到时候大皇子若在乱阵被误伤,那腾阁老得麻烦让让位置,让他这个奉命保护皇子的先跳一跳连江了。
“太子殿下,臣没有你这等力挽狂澜之力,麻烦您问问大皇子,若有余力,也将臣的腿折一折。”
慕寒江也是累了,正好之前装瘸的轮车还在,倒不如直接让凤渊将他的腿废了。
他需要坐轮车避一避世。
太子听了这话,笑着让慕公子宽心,他会找人尽心医治陈诺。
而凤渊倒是很快平息了怒火,只是瞪了一眼突然出现的太子,然后对慕寒江道:“陈大将军还暂时归不了营。”
慕寒江怒喝:“凤渊,你还想扣押主帅吗?就算你身为皇子也不可如此肆意妄为!”
凤渊倒是很快平息的情绪,若无其事地用湿巾擦手,然后平和吩咐:“让你的人撤出听心园,这里不是什么脏臭都能入内的。”
慕寒江看了看先帝的匾额,挥手让龙鳞暗卫撤出。
他也解了佩剑扔出花园,然后对太子道:“殿下,您今日必须给臣一个交代,你和大殿下究竟要怎样?”
小萤和颜悦色道:“慕公子,消消气,我大皇兄不是一直都这脾气?吃饭了没有?今天有麻辣兔肉和酱炖鲜鱼,很下饭的!”
慕寒江这几日的心如火中炙烤,谁也不知他当初看到火中那焦熟尸体时,脑中一片空白,手脚微微发麻的心情。
今天的菜单里,若有一道“炭烤皇子”,他或许还能有些胃口。
第56章
翻找焦尸的那两日,慕寒江不相信太子死了。
那么一个清朗爱笑,外拙内秀的少年,就此在人世间消失不见了?
他亲入火场,拼命找寻着太子还活着的线索。
虽然后来凤渊说凤栖原没死,但慕寒江还是有些怀疑,直到方才看到少年和润如昔的笑容,他那颗悬着的心才总算落地。
可接踵而来的却是被戏耍的如海怒火。
慕寒江寒着脸,刚要张嘴,少年太子便抢着流泪道:“若不死一次,孤竟辨不出谁是忠臣至亲!听大皇兄说,你为了入火场挖我,那两手都被焦炭烫伤,满手血泡,腾阁老更是几次跳江,你若要怨孤伤了贤臣之心,那
……孤今日便一死酬谢君恩!”
说着,小萤伸手扯了凤渊的大掌,递到自己的脖颈处:“大皇兄,用些气力,掐死孤得了,孤要以死向慕卿赔罪!”
凤渊看着她眼中的泪,竟不像演的,也是冷笑一声,将腕子从她的手里挣脱后道:“池子够深,太子要酬谢慕卿,可以往池里跳!”
废话,若跳池子,跟泡温泉给慕寒江验身正身有何两样?不都要露馅?
眼看凤渊着恼,不肯与自己演。
小萤转而面向慕寒江,又是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心疼地看着慕卿的满手血泡,口里唤着侍女拿药,她要亲自给慕卿涂药疗伤。
不过她伸手要看看慕寒江伤势时,却被凤渊大手一把拉住,表示她毛手毛脚的,别碰疼了慕卿。
慕寒江满嘴的骂人话,就这么一点点在少年成串的眼泪里吞咽下去,然后咬牙切齿道:“还请殿下给臣一个合理的解释!”
小萤渐渐收住了眼泪,对慕寒江道:“能让孤诈死,自然是干系社稷江山的大事!你不是也查出那商有道勾结了魏国人吗?你之前跟三皇子一直在此处剿匪,有没有察觉到凤尾坡那边的变化?”
谈到国事,慕寒江倒是及时压住了满腔怒火,冷静道:“最近凤尾坡较之往年,增兵三倍有余。”
他装瘸的那几年,一直在魏国布防暗线,对于魏国的兵情自然了解,关于魏军增兵的事宜,他也报呈陛下。
然而陛下的意思,却并不想与魏国正面开战。
没有办法,北边战事烧钱太厉害,国库空虚。
没钱的仗,打了也是自爆家底。
淳德帝的意思,便是忍得一时,让魏国自占些便宜,待缓过手来,再料理魏国。
不过小萤有些纳闷:“魏国既然如此蠢蠢欲动,又正赶上江浙水患,却为何一直迟迟按兵不动?”
看太子问,慕寒江道:“因为魏国虽然有心,但心有忌惮。”
大奉的兵甲骁勇,与魏国来往这么多回,也是有来有往,并非一击必败的虾兵蟹将。
而江浙驻军陈诺,也算战功赫赫,若贸然出兵,也需要权衡。
只是最近江浙之乱,让魏国有了可乘之机,一直有心试探,频繁以盗匪名义刺探军情。
小萤还有疑问:“陈诺在此等情况下却只派了出名不见经传的千人将罗镇去驻守临川,是何用意?他是想诱敌深入,待敌兵杀入临川再动手吗?”
这些国事,小萤以前并不太了解全貌,不过跟着凤渊厮混这几日,倒是将以前的不足俱是补全。
一时间,竟然问得慕寒江哑口无言。
魏国的伎俩,他全知,也知道最好是陈诺驻守临川,才能稳固那里的情势。
可陛下不想开战,陈诺向揣度圣意行事,也不肯损耗太多。
叶重已经率军北归,陈诺怕守卫临川损耗了兵力,被叶重取而代之,将他的亲信调往江浙。
这里是陈诺经营多时的地盘,容不得叶重插手。
所以他揣度圣心,也打算遵循个“避”字,不肯拿自己的主力损耗,只推了无关轻重的罗镇出去献祭。
如此排兵,慕寒江虽明白,他作为军中祭酒虽然也谏言阻拦,却无更改帅令的权限。
何况慕寒江的心神也被那个宿敌小阎王牵扯住了。
一心只想着借着陈诺的势,趁早清缴了这帮宵小,才可安心对付魏国。
太子听出陈诺的算盘,突然面容一整,冷厉申斥:“龙鳞暗卫设立之初,原是精进勇猛,保家安国之师。到了慕公子这一代,却变成蝇营狗苟精于算计之辈。大奉到底要丢多少国土,死多少百姓,才能消了你们这些朝臣的功利算计?”
这突如其来的申斥,让慕寒江一惊,起身跪下,蹙眉道:“臣不敢因私忘国!更不敢借由龙鳞暗卫谋私图利!”
少年怅然负手:“孤知慕卿是好的,正因如此,当卿倒向陈将军时,才让孤万分失望。父皇身在朝中,怎知凤尾坡的瞬息变幻?孤原是希望以假图让陈将军受挫,莫要拿鼎山盗贼当借口,早些回转临川,平定外患,再去处理宵小。如今魏国没了掣肘,凤尾坡出兵在即,慕卿今日过来,是还要跟孤计较剿匪这些倒灶破事?”
凤渊在一旁默默饮茶,听着闫小萤侃侃而谈。
是他小看了四弟其人,怎么会以为这位露面,会被慕寒江活吞了?
这位惯会拿话拿捏人的,倒是知道慕寒江的德行,单是“家国大义”一个软肋,就能将慕寒江拿捏得死死的。
果然听了此话,慕寒江的表情一整,略有所思道:“所以太子,您此番诈死,是跟凤尾坡有关?”
小萤一拍桌子,摆出孺子可教的模样,然后将手一挥,冲着凤渊道:“接下来的计划,就请大皇兄讲给慕卿听!”
凤渊一直对凤尾坡的计划避而不谈。
小萤懒得套话,趁着今日慕寒江在,便让太子粉墨登场,再顺便把凤渊放在火上烤一烤。
这厮现在跟自己摆架子摆得厉害,一副高深莫测的德行。
凤渊做事手脚不利落,没让太子死绝,就休要怪太子又蹦跶出来,搅了他的局!
凤渊岂能不知小萤的算盘?眼看着她将烂摊子甩过来,倒是很好涵养地默默运了运气。
事已至此,闫小萤三寸不烂之舌,似乎说动了慕寒江。
若是能拖慕寒江下水,这事情应该比他原来计划的要更畅快……
想到这,凤渊命人拿了军图,铺摆在桌子上道:“魏国在凤尾坡押了重兵,若是料想不错,陈诺重伤不能归营的消息一传出,魏国这次主帅古治必不会再观望,定会倾巢而出,拿下临川。”
慕寒江磨着牙道:“既然如此要紧关头,你为何发疯重伤陈将军?”
凤渊一字一句道:“因为我要让凤尾坡变成空巢?”
慕寒江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可真敢下重饵!可就算陈将军不在了,你一个挂印的卫将军也调度不了陈诺的大军。这支王师就变成了死棋!就算凤尾坡成了空巢又怎样,你能调来大军趁机偷袭?临川那边又如何阻拦魏国的倾巢出兵?简直是胡闹!”
“谁说我要调度陈家军了?那群乌合之众,不堪用!”
这一次,陈家军不过是个香喷喷的诱饵,诱惑着魏国先出兵,让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罢了!
慕寒江闻听此言,皱眉看着地图,指了指临川:“难道……你就指望罗镇那个千人将?他的手下不到五百的兵卒!堪堪布防守城,拦不住魏国的大军!”
凤渊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着桌面:“我去看过临川城的工事布防,只需撑住几日就行,他有这个本事。”
“凭什么?”
“就凭他是我阿娘当年一手教出来的将军!”
慕寒江不服气:“撑住几日又如何?陈家军若是废棋,去哪里调遣援军?”
一旁的闫小萤若有所悟,伸手指了指靠近凤尾坡的淅川:“我怎么记得,出京前,叶重将军跟陛下闲聊时说过,入秋以后,他的部将董定能要带重兵至淅川布防?”
淅川距离这里并不近。只是最近,那里开凿新修了河道,正好与连江相连。
小萤经营盐粮生意,经常往来河道,对于往来水路形成也是熟稔在心。
她记得前些日子,凤渊好像问过她往来淅川的路程时间……
这厮向来没有闲聊废话的习惯。
连江的枯水期马上就过去了,这几日天色沉沉,只需一场大雨盈满江面。
到时候几艘快船就能将叶重的兵马运到临川,便是从天而降的神兵!
水路上岸位置正好,趁着凤尾坡空虚偷袭,便可叫那些出巢的魏军前后被包,无家可还!
听太子这么一说,慕寒江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他们俩:“你们这是早早布局……要诱魏国开战?二位殿下到底是何时策划了这一切?”
凤渊也就罢了!一向怯懦的凤栖原,胆子何时变得也这么大?
可若董定能没有到淅川,凤渊如此行事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