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累得不行,却还是被凤渊一把拉起:“再来一次,不是跟你说要注意身后吗?”
闫小萤自问当初在荒殿授课的时候,也算松弛有度,并未耍什么恩师的威风。
怎么轮到凤渊当授业师父的时候,就是这般不知怠足的禽兽德行?
当凤渊再将她拉起来,还要演练时,小萤顺势扣住要进攻的手臂,一副体力不支的孱弱模样道:“大殿下,你不是……在报复我吧?”
只因为她无视了这位皇族贵胄的垂青,冷落了他几日,他便要反复摔打,将自己累死在听心园里?
看来葛先生并没教会这位皇子面对女郎婉拒,该如何保持君子风度。
这厮自顾解气,捶洗衣服般将自己摔来摔去,照着这么下去,她真得留在江浙养一养肝肺了。
小萤向来懂得示弱,连忙耷拉着眼,哭唧唧道:“我毕竟是个弱女子,您是操练千军万马的大才,气力别全用在我一人身上啊!”
凤渊皱眉,没想到自己毫无藏私,一丝不苟的教学,竟然差点让小萤累哭。
这并非他的本意,只怪葛先生与师娘的日子太过岁月静好,从无红脸冷战的时候。
他有心学学怎么哄不爱理人的女郎,却也无甚样本。
“你嫌弃气力太大,我一会轻点。”
听听,这像人说的话?小萤气鼓鼓道:“轻什么轻?你离我远些就好了。”
凤渊听了这话,呼出的气都冒着寒冰:“你又要说,跟我挨不着?”
……
自那马车里察觉到他那点不规矩之后,小萤也算知道这位看着自持的大皇子,肚子里也有些凡人勾当。
而军营归来的那个雨夜,凤渊又露出了他酒后不甚挑食的另一面。
不过小萤并非闺阁女子,生不出话本里的缠绵故事。
凤渊何其人也?父母皆是人中龙凤,他乃大奉的皇长子,自是天子贵胄。
就算他年幼时有过一段不堪经历,如今也回归正位,是平民百姓不可妄图染指的金贵。
况且他生得高大俊美,若是愿意改一改那阴沉不定的德行,少说些让人下不来台的话,自是有数不清的名流闺秀,娇娥美姬与他投怀送抱。
她这等姿色,挤不入大皇子的眼。这并非妄自菲薄,而是事实。
若从出身看,她闫小萤身为戏子的孩子,做了盗贼的勾当,如此卑贱,本就不配沾染贵胄。
更何况她的心性,更不愿与权贵沾染。
所以大皇子偶尔因为男人本能,对女色起了些许绮念,也不该屈就自身,沾染凡尘花草。
能抵住毒物美酒,蛰伏荒殿十年的儿郎,怎会被女色困扰?
就算那夜凤渊孟浪,小萤也不打算深究,只想这么水过无痕。
偏偏这位七窍心眼的大皇子想不开,非要拿这事时时逗她,也是越发的讨人嫌!
见小萤坐在地上耍赖不理人,凤渊终于不再提起让人不快的前尘。
他深吸一口气,适时转移话题:“饿没饿,我叫人端来荷香斋的糕饼给你吃。”
说着,他便一把将她拎起,然后拉着她的手往一旁的
凉亭走去。
凤渊就是如此矛盾之人。明明是他说,若作了女郎的打扮,便要举止矜持有度,总归是要有些女郎模样。
可偏他总是忘了一般,还是亦如往常跟自己不拘小节。
小萤也闹得有些糊涂,不知自己是该夹起嗓子,故作娇羞跟他抗议逾矩,还是如以前扮成男子那般,跟他不计较这些拉手扯胳膊的细节。
所以她只能故作无事,快走两步,脱离了他的手臂,然后岔开话道:“荷香斋,这老字号不是前年就倒闭了?”
小萤没跟凤渊闹翻脸时,闲聊曾无意提起,很惋惜再吃不到他家的核桃酥。
等看到盘子里码放的糕饼时,小萤自是奇怪,问他是在哪买的。
第60章
凤渊道:“找人寻了他家的老师傅来,就是不知有没有以前的味道。”
小萤咬了一口,酥脆喷香,核桃仁也用蜂蜜调和,去了苦涩之味,正是以前的正宗味道。
凤渊看着她突然不吃了,便问:“怎么?味道不对?”
小萤抿了抿嘴,不是味道不对,而是感觉全都不对!
凤渊以前对她好,可以理解为安稳住棋子,互相利用。
出卖军图那次后,她的把柄隐秘在这位皇子跟前全都暴露无疑。
他当时可是恨不能杀了自己的光景,毕竟除掉她,不留有隐患,才是最明智的。
聪慧如凤渊,不会想不到这点。
可是他不但手下留情,还顺着自己,更改了他的计划,让“凤栖原”复活,保全了服侍自己的下人,还有腾阁老的性命。
最后又依了她的计策,让义父他们以投诚守城的名义,成全了大义,有了在京城斡旋的资本。
大殿下这般做,可不全是出于他的棋盘考量,小萤不能不领情。
只是利用不在,他再刻意对自己这么细致的好,就是小萤承受不起的重量。
她喝了一大口茶,小声嘀咕道:“不是都顿顿稀粥,要轰我走了?干嘛又这般好,特意找师父来做糕饼?”
凤渊挑眉听小萤的问,她又控诉喝了一天稀粥的凄惨,忍不住扯了扯女郎的发髻:“只给你喝了一天的粥,也要记仇?第二日是谁啃了三个虎皮猪蹄还不够?”
小萤正在喝茶,被他扯得一歪脖子,哎呀叫了一声,茶水都泼到了身上,恼得也要扯他的发。
可是刚被他在武场摔得七荤八素,脚下正虚,被他一绊便轻巧入怀。
小萤自知打不过他,也懒得虚张声势,只努力想要挣脱他的手臂:“葛先生没教过你,莫要对女郎太殷勤?得亏是我,若换了旁人,岂不是要赖上你?”
这话原是无错,不过是逗趣的闲语。
凤渊的眸光却突然一沉,仿佛她说了什么不可宽恕的话,拖着长音道:“哦……那该如何才能让你赖上?”
就在这时,花园那边有人语脚步声,听着像是园丁侍女。
小萤想要如上次那般,挣开凤渊赶紧走开。
可这次,凤渊却一把抱起了她,然后长腿一撇,跳到了一旁的长廊,过了转角,快走几大步,就将她抱入了自己的书房。
然后他将乱扭的女郎压在了门板上。小萤被迫抬头看着凤渊的眼。
凤渊倒是学会了她的不正经,逗人上瘾了。
只是小萤如今少了很多逗人的心思,只是躲开他灼烫的目光,迅速垂眸,冷静提醒:“又没喝酒,别乱撩拨人!”
凤渊听了她的话,深眸眯了一下,然后他似被挑衅了般,单手擎着她的后颈,将她一把扯过来。
觊觎已久的猛虎出笼,迅猛捕住了犹不知危险的幼兔,如获至宝,纠缠不放……
女郎生平撩逗人无数,却也都纸上谈兵。
直到他带着浸雪茶香的气息将自己绕住,纤薄的身体也被他用力箍住,气息重叠纠缠,她才确定,这厮居然又吻上了自己!
只是这次,与上次雨夜略显笨拙的试探不同,少了酒精加持,凤渊的亲吻不再温柔,跟他的拳法一般,迅疾而猛烈。
那霸道的唇直接绕过试探,精准地含住了她的小舌,便不再放。
恍惚间小萤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吞噬缠绕,直觉得一股突如其来的热气,从脚底直窜上来。
她想推开他,可手抵住他健硕的胸膛,如何用力都使不得。
这一次,凤渊显然不愿她轻易脱逃。
她被他困在结实的臂膀里,犹如被猛犬按在土穴里的兔儿,动弹不得,无处躲闪。
若是想要脱困,唯有咬住那造次的舌。
可还没等她缓神用力,凤渊已经与她略略分开,只是鼻尖相抵,微微有些气息不稳,沉声问道:“你我都没饮酒,这次……算不算挨上了?”
小萤瞪眼看着他,胸口起伏,努力压抑着闷气:“凤渊,你是铁心要欺负我?”
凤渊看着小萤愤怒得发亮的眼,就连生气,小女郎也这般好看。
他眼眸垂了下来,睫毛在高挺的鼻侧打下阴影:“明明是你在欺负我?这几日看见了,却不跟我说话。跟慕寒江倒是有说有笑……”
说这话时,凤渊的表情微微有些起伏,鼻尖泛着冷光,眼里的妒意是弯长睫毛都遮盖不住的。
若不是她故意躲着自己,他何苦到临川臭烘烘的军营里睡?
原来这几日,闹心的不光是自己,小萤的心情莫名舒爽了许多,仿佛一块石骤然从胸口移开。
她试探问:“怎么?我同他讲话,你不高兴?”
何止不高兴,小萤若知道了他立在屋外那一炷香的时间,脑中翻腾嗜血的心绪,会不会吓得就此不再回头?
这女郎狡诈,更是摆弄人心的好手。
他的心意,在这女郎眼中不一定值几钱。但若洞悉,必定会被她善加利用,玩弄股掌之间。
可就算知道可能的后果,当小萤冰着小脸,假装看不到他时,理智那根弦还是绷断开来。
凤渊知道自己又失态了,坦露了极力掩藏的心思,毫无防备地暴露在这女郎眼前。
她若愿意,利刃无阻,便可剜心……
看着凤渊抿嘴不说话,小萤故意道:“又要当闷葫芦?那我可要去给慕卿送行去啦!只讲了一炷香,没聊够,你便进来了,真是扫兴!”
说着,她便起身要给慕卿践行,凤渊却不肯放手,只用力将她扯回怀中:“你敢!”
小萤看凤渊浓眉下的那双眼睛,向来冷漠的郎君眼里蓄着火。
她知道,稍不留神就会被这火烧灼得难以脱身……
勇敢与鲁莽有时也是一线之隔,飞蛾在没燎烧双翅前,都以为自己厉害得可以全身而退。
可偏偏小萤喜欢游走危险间,明知道是一团火,也要撩拨几下纤薄翅膀,亲自试一试灼热深浅……
当凤渊鼻尖再次磨蹭上她脸颊时,小萤没有躲闪,只是抬手用纤细的手腕勾住了凤渊的颈。
郎君脖颈处,有一道她咬下的痕,虽然结痂,可因为太深已经留疤,难以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