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窈懒散着不愿起身,依旧坐在大石上,只是稍稍挺直腰背,仰起头,在他唇上亲了下。
崔循猝不及防。
他就这么怔怔地僵在原处,直到萧窈退开些,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萧窈松开他素白的衣领,轻笑道:“这个是只你才有……”
话音未落,余下的话被他悉数吞下。
修长有力的手托着她后颈,温热濡湿的舌尖舔过唇齿,长驱直入,勾着她厮缠。萧窈“唔”了声,便再说不出什么话。
崔循绝大多数时候都很正经,俨然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早前,萧窈一度以为他也快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后来才知道是“假正经”。
他当真渴求索取之时,热切得要命。
这种时候,她往往招架不住,占据不了半点主动。
他这模样看起来很是色气,萧窈被亲得浑身发软,不知何时松了手,指尖勾着的萤囊落在脚下的草地上。
这声轻响稍稍唤回神智,萧窈抬手想要将他推开些,但只字片语都没能说出口,就又被他拥在怀中,重新吻了上来。
夜风发凉,可体内却像是被点了一簇火,四肢百骸因着缠绵的亲吻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来。
与风荷宴那夜颇有些相似。
萧窈有些无措,随后意识到,这便是身体上的情、动。
以致崔循终于松开时,她非但没有因此松口气,反倒隐隐觉出几分空虚,下意识地仰头贴近。
崔循拢在她腰上的手倏然收紧,低头亲了下,却又一触即分。
“你……”他声音喑哑得不似平日,缓了缓,才勉强继续道,“不要再勾我了。”
萧窈委屈极了。
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只觉被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
但觉察到他身体的变化后,噎了下,到底还是没敢说话。
崔循为她戴上兜帽,平复许久后,低声问:“冷不冷?”
萧窈摇头,抬手揉了揉眼。
“既困了,便回去吧。”崔循道。
萧窈应下。捡起先前跌落在地的萤囊,解开系带,将先前费了好大功夫抓好的萤烛悉数放出,这才随崔循回驿舍。
这时辰,夜色浓稠如墨,四下唯有风声。
萧窈素来胆大,见此情形也不曾害怕,但还是任由崔循牵着自己的手,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崔循身形高大,挡去大半冷风。
行至半途,却好似想起什么,回头看向她:“可是倦了?”
萧窈又摇了摇头:“还好。”
两处相距不远,于她而言这点路实在不算什么。
崔循似是被她这回答噎了下,沉默片刻,才又涩然道:“我背你如何?”
萧窈微怔,随后轻轻笑了声。在崔循稍显飘忽的视线注视之下,颔首道:“好啊。”
她与崔循之间用不着见外。
能省力气,萧窈乐得自在,并没怎么犹
豫便轻巧地扑在了崔循背上。
崔循的身形平日看起来是那种清瘦型的,并不似军中历练过的将士那般健壮,但萧窈知道,他力气很大。而今稳稳地趴在崔循背上,才意识到他的肩仿佛也比想象中的要宽些。
托在她腿上的手,也稳如山岳。
她提着灯,下巴抵在崔循肩头,笑问:“我重不重?”
吐气如兰,温热的呼吸扫在颈侧,崔循脚步微顿,这才低声道:“很轻。”
早前在学宫,他曾见过晏游背萧窈回来。
她那时昏昏欲睡,衣裳还沾染着残存的酒气,有气无力伏在晏游肩上,俨然一副全然信赖的姿态。
而今换作自己来,才知道她这样轻盈、柔软,像是一团云。
萧窈想的却是另一桩事。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翻旧账道:“上巳那夜,我央你背我回去,说了许久,你却怎么都不肯答应。”
崔循垂了眼睫,与她解释:“于礼不合。”
萧窈质问:“那如今难道就合了吗?”
两人亲密至此,远远超出应有的限度。
崔循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的底线早被萧窈一步步拉低,风荷宴后,所有的礼仪规矩都已经被抛之脑后。
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想了想,只道:“你我总是要成亲的。”
萧窈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随口问起旁的:“今日可吃寿面了?”
崔循道:“不曾。”
白日赶路多有不便,晚间在驿舍落脚,松风办事周全,特地吩咐厨下做了寿面送来。只是他没什么胃口,连食箸都没动。
萧窈“嗳”了声,不解道:“是此处厨子手艺不好吗?”
说着劝道:“既是生辰,纵然味道不佳,多少还是应当吃些,才算圆满……”
崔循低低笑道:“好。”
萧窈百无聊赖揪着鹤氅,想了想,又好奇道:“你这些年的生辰都是怎么过的?必是十分热闹吧。”
崔循并未否认,只道:“熙熙攘攘。”
萧窈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若是她生辰还得抽空应付那么些算不上喜欢的宾客,不由得心有戚戚然,便没再多问。
说话间,这段算不得长的路走到尽头。
抬眼能望见驿舍大门悬着的两盏灯笼,在风中晃晃悠悠,映出稍显斑驳的“万流”匾额。
萧窈便戳了戳他的肩,提醒道:“该放我下来了。”
四下无人、漆黑的夜色中也就罢了,驿舍中的仆役必然还在等候,总没有这样回去的道理。
崔循并没反驳,只是动作仿佛格外迟缓些,放下她后又抚了抚肩头。
萧窈埋头打理衣裳。
借着逐渐微弱的烛火抚平衣摆,掩唇打哈欠,声音中透着困意:“是该歇息了……”
两人前后脚进了驿舍。
守在堂中等候的翠微见着她后,松了口气。上前牵了萧窈的手,试了试温度,发觉并不似想象中那般冰冷,才笑道:“这时辰必是困了,已叫人备了水,梳洗过早些安置吧。”
萧窈半垂着眼,乖巧地点了点头。
楼梯上到一半想起崔循,回头看了眼,只见他立在大堂中,也正看向她的方向。
仆役众多,萧窈没再说什么,只冲他笑了下,便半倚着翠微回房歇息去了。
倩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崔循这才收回视线。
松风能看出长公子情绪变化何其大,由衷松了口气,又试着提议道:“公子尚未正经用过晡食,灶房火上还煨着饭菜,多少还是用些吧?”
崔循瞥他一眼,淡淡道:“令人煮碗寿面即可。”
松风怔了怔,随后殷勤应下,立时叫人传话去了。
驿舍为接待贵客,里里外外洒扫收拾过,但与崔循在建邺的居所自然无法相提并论,卧房显得有些偪仄。
新换的书案依稀透着潮腐的气息。
纵使燃了他惯用的熏香,依旧令人难以忽视。
崔循不会为此小事责备驿舍仆役,只不可避免地皱了皱眉,准备继续写那封因萧窈的到来暂且搁置的回信。
叩门声响起时,他眼皮都没抬。
松风进门,手中捧的却并非食盒,而是一黑漆描金的木匣,其上绘着几竿翠竹。低声道:“方才公主身边的青禾姑娘送了这东西过来……”
笔尖顿住,崔循抬眼看来。
松风立时会意,将木匣送至书案前,小心翼翼打开。
“公主说,先前虽请您挑一个生辰礼。但回去后想了想,这方砚台横竖已经叫人从那么一大车行李中翻出来,再放回去也麻烦,便依旧送您了。”松风一板一眼地复述着。
崔循垂眼看着那方砚台。
脑海中却能无比清晰地描绘出萧窈说话时的语气、神态,眉眼弯弯,带着些狡黠的笑意。
此时萧窈应当已经歇下,他却很想、很想立时就见到她。
第067章
离了万流驿, 距建邺便只有一日的路程。
萧窈昨夜未曾歇好,加之晨起赶路,上车后盖着层薄毯昏昏欲睡。直至午后方才打起精神, 同翠微翻看礼单, 挑选送给各人的礼物。
这些事情翠微做的得心应手, 她捧着茶盏,静静听着, 偶尔提一两句。
马车停下时, 茶盏中的水随之晃动。
驾车的仆役回禀:“是崔少卿。”
这几日同行下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位主子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私下或多或少总有议论, 但明面上是半点不敢表露的。
皆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翠微已然习以为常, 也明白这事不应自己过问, 不动声色地带着青禾换到了另外的车上。
马车行驶如常时, 车厢中便只余二人。
萧窈指尖按在书案上长长摊开的礼单上,带着些微疑惑看对面跽坐的崔循, 没开口,只等他道明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