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你终于回来了。”
“别怕,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不生气了好吗?我可以解释一切,你要打要骂都随意。”
旁人只见端王殿下俯首帖耳,对怀中少女喁喁私语,哪还有平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倨傲!
最震惊的人莫过于江书韵,她匪夷所思地捂住嘴,怀疑眼前这幕的真实性。高贵的殿下……矜雅的殿下……殿下与恒安侯世子的婢女……这妖女有何本事,竟当众使殿下迷失心智!
梁公子的同伙早在听见端王名号时便跪倒,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苏合迟疑地放下长剑,与不远处的空青传递眼神:这……要跟端王殿下抢人吗?
眨眼的工夫,局面翻转得彻底,莫说旁人,连主人公薛满都反应不及。
她正逃命呢,忽然被人一扯一抱,抱她的人力道逆天,恨不得将她嵌进身躯。
她该反抗的!踹对方的腿,顶对方的胯,抠对方的眼,咬对方近在咫尺的耳朵……然而,他的怀抱温暖宽厚,气息淡雅熟悉,嗓音低醇舒朗,像一壶酿了千万年的酒,轻而易举便触动她的神魂。
她愣怔地倚在他怀里,在突如其来的依恋中,感受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委屈。
……他是谁?
……他们喊他端王殿下。
……原来他便是端王殿下。
……他为何要抱她,说那样温柔的话?
……不知道,兴许是认错人了。
……可他喊的是阿满啊。
……天底下好多叫阿满的人。
……是认错人了吧?肯定是认错人了。
……端王殿下很讨厌,总是放任手底下的人找她麻烦。
……他们一个个的都借着他名号找她麻烦。
……她不喜欢端王殿下,非常不喜欢。
薛满握紧拳头,正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他,耳畔飘来一声淡而稳的叫喊。
“阿满。”
是少爷的声音,他在喊她,从语调来分析,他似乎在闹情绪。
薛满的脑子瞬间清明,奋力推开眼前怀抱,撒腿往几步外的许清桉跑。
“少爷,他们欺负——”
剩余的话戛然而止,因端王拉住她的手,截断她奔向他人的步伐。
“阿满。”裴长旭笑道:“你去错了方向,三哥在这里。”
薛满没有回头,伸着脖子朝许清桉求助,“少爷,我不认识他,他跟欺负我的人是一伙的,他故意使坏,要替他们教训我!”
裴长旭一点点将她往怀里拉,啼笑皆非地道:“他们是什么东西,也配与你相提并论?你不喜欢,我明日便将他们都赶出京城。”
“少爷,你听到了吗?他说要将我赶出京城!”
“听话,赶紧跟我回家,明荟她们都在盼着你回去。”
“少爷,你要忘恩负义,看你忠诚的婢女落入魔掌吗……”
在端王耐心地哄劝,少女哀怨的求助中,许清桉结束若有所思的凝视,终于动了。
他走向少女,牵起她另一只手,冷静无惧地直视端王,“殿下。”
裴长旭望着他碍眼的动作,黑眸深不见底,“许清桉,本王命你松手。”
“该松手的是殿下。”许清桉道:“阿满不愿跟你走。”
“她在跟我赌气,你确定要落井下石?”
“她言行一致,从不口是心非。”
丰神俊朗的两名青年,一左一右地牵着薛满,谁都不肯将少女拱手让出。
“你抓疼我了。”薛满回头瞪着裴长旭,努力忽视心底的波动,“我不认识你,更没有欺负你的相好和你属下。那个姓梁的,他之前在衡州时贬低未婚妻子,我路见不平用石块砸了他,力道控制得刚刚好,只教训没有砸傻。还有你的病美人,她要抢我看上的袖炉,我不愿意让,我凭什么让?”
衡州吗……
“她不是我的女人。”裴长旭道:“都是些不相干的人,你想怎么对待便怎么对待。”
“那你还不松手?”
“我不会松手。”
“你是地痞无赖吗!”
“你说我是,我便是。”
“你……你别以为你是王爷,便能强抢民女!我家少爷是大理寺少卿,明日便可去殿上参你一本!”
“让他尽管去参。”裴长旭道:“前提是,你今日必须跟我回去。”
“我要回也是回恒安侯府,再不松手我踢你了!”
……她敢踢端王殿下?不怕殿下处死她吗?
众人当她在说笑,下一瞬便见她裙摆飞起,抬腿利索地踢了端王一脚。
端王不闪不避,硬生生地吃了一脚,且好脾气地道:“出完气了吗?没出完可以再踢几脚,我受得住。”
好家伙,薛满惊疑交加,端王是个疯的!
许清桉出声:“阿满,不许冒犯殿下。”
薛满道:“少爷,他脑子有问题!”
许清桉道:“也不许胡说八道。”
薛满道:“那你想想办法叫他松手,再站下去天要亮了。”
许清桉看向裴长旭,“殿下,此处人多眼杂,不如换个地方说话?”
“世子言之有理。”裴长旭道:“那便由你先松手。”
“殿下身份尊贵,自然是殿下优先。”
“无须跟本王客套,你先。”
“不如一起松手?”
“诺。”
薛满生怕他们反悔,“我喊三声,你们一起松手。一,二、三——”
许清桉与裴长旭岿然不动,一脸平静地对望。
薛满无语凝噎,这下不仅想踹裴长旭,也想踹许清桉。
还有完没完了!
围观的群众也在唉声叹气:还有完没完了?他们要战战兢兢地跪到几时!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火红的身影上楼,推开旋梯口的杜洋,准确无误地撞进薛满怀里。
“呜呜呜呜呜呜!”那人哭得稀里哗啦,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呜呜呜呜呜!”
薛满陷入新的茫然:请问了,这位伤心欲绝的小美人又是哪位?
*
来人正是七公主裴唯宁。
说来也巧,她最喜欢的簪子不知所踪,仔细回忆后发现,应当是醉酒那晚遗落在了近水楼。
闲着也是闲着,她干脆亲自出宫寻找,来近水楼之前,她拐道去了趟大理寺。
听母后说,许清桉已正式在大理寺任职……
好吧,经过这些天的冷静,她意识到自己对许清桉确实过分。她误会他在先,又故意到都察院作弄找碴,他会反击也合乎情理。
裴唯宁不怕得罪他,但她认为该向他解释清楚,她并非刻意针对他,皇家没有与恒安侯府结仇的意思。
她摆足诚意,没有像上次那般闹得人尽皆知,而是在大理寺门口耐心等候。但等到天黑,一茬又一茬的人下衙,仍不见许清桉的踪影。
她派林何举拦人打听,方知今日下午许清桉休沐,她白白浪费了一个时辰。
裴唯宁本能地责怪许清桉,早不休沐,晚不休沐,为何偏在她来的时候休沐?没福气受她的歉意是不是!
她揣着一肚子的扫兴来到近水楼,刚进门便见楼下藏着好些人,胆小偏又好奇地盯着二楼。
抬头望去,二楼走廊里站着几人,跪着一群人,旋梯口则被一抹熟悉的身影看守。
杜洋?
裴唯宁认定三哥在此,带着林何举噔噔噔地上楼,杜洋见状伸手想拦,可哪里拦得住她四处乱瞟的视线。
她先看见一张与江诗韵一模一样的脸,呵,想必便是那名缠着三哥不放的江家妹妹,恶心!
她又看见三哥与许清桉一人一边的拉着一名少女,咦,许清桉怎会在此,他也来用膳吗?
最后她看清中间少女的面庞,年轻漂亮顺眼,连生气的表情都赏心悦目。
啊,她她她!
裴唯宁登时激动万分,拨开杜洋便冲向少女,抱着她开始号啕大哭。
呜呜呜,她的阿满妹妹,可算是回来了!
裴唯宁的出现适时打破僵局,使许清桉和裴长旭放弃对峙,将阵地从走廊转移至雅间内。
华而不俗的雅间内,薛满与裴唯宁坐在一侧,裴长旭与许清桉坐在另一侧,经过短暂地交谈,四人均是沉默无言。
红肿着眼圈的裴唯宁率先开口,问许清桉:“你是说阿满失去记忆,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坚持要当你的贴身婢女?”
许清桉道:“是。”
“呵呵。”裴唯宁双手抱胸,冷笑,“许清桉,麻烦你编故事也编得像样些,阿满是失忆,又不是变傻。依本公主说,定是你趁她糊涂时篡改了她的记忆,想白白得个年轻貌美的婢女!”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心火烧得猛烈,“许清桉,你真是卑鄙下流,狼子野心,心机叵测,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