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次日晨起, 正是中秋佳节,府里一早便开始热闹准备月饼与各类果品,昭宁收拾妥当, 先去了母亲那里。姜氏今天也正好出月子,终于能够下地,昭宁等着母亲梳妆得宜,两人抱着钰哥儿,同乳母等一群人说说笑笑地去正堂。
以往周氏在的时候, 因她身子不好, 晨昏定省便是免了的。但如今祖父回来了, 这规矩自然要再拿出来。何况钰哥儿刚满月, 姜氏自然要带着钰哥儿去拜见祖父。
一行人到正堂门口的时候, 听闻里头已经传来欢声笑语, 应是有人先过来了。
昭宁和姜氏进门,果然见魏氏已经带着谢明雪来了, 谢炆正与谢煊说话。谢昌正高坐上位,笑吟吟地看着谢明雪同魏氏撒娇, 只有谢承义和谢承礼哥俩还未来。姜氏先抱着钰哥儿给谢昌行礼:“父亲安好, 儿媳带着钰哥儿给你请安了。”
谢昌笑容满面,连忙将钰哥儿接过去, 抱了又抱, 这毕竟是家中幼孙,他看着喜欢的不得了:“这孩子长得极好,钟灵毓秀的, 与煊儿小时候一模一样!”
众人轮流抱了抱钰哥儿, 都是一番夸奖钰哥儿长得好,姜氏又和魏氏见礼, 魏氏笑道:“本还想晚些去看弟妹,没想弟妹竟是今日出月子,正逢佳节呢!”
魏氏对姜氏态度未曾这般好过,姜氏一愣。
姜氏自然不是没见过魏氏,以前逢年过节,魏氏也随着谢昌回京探望过,她印象中这个妯娌出生望族,持重身份,对她并不看得起。姜氏是简单纯粹之人,魏氏看不起她,她心里明白,平日对魏氏也没太理会,她又不是那等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人。
不过总归是久别回来,日后还要长处。更何况今日又是团圆之节,姜氏心想便摒弃前嫌,好生同魏氏相处吧。谢明雪与昭宁也可做个伴,昭宁毕竟没有亲生的姐妹。
想到这里,姜氏脸上也扬起笑容:“嫂嫂客气了,怪我身子不好,昨夜没有亲迎你们!”
谢明雪也向姜氏见礼。一行人才坐下来。
谢昌见姜氏坐下来时还需女使扶着,便对姜氏道,“这几年你操持家里不容易,家里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听煊儿说了,你身子落下了亏空,从此后管家的事先交给魏氏,你将养好自己的身子,带好钰哥儿,切不要太劳累了!”
大房一家还未回来前,管家的事和药行的事都是由昭宁管着。姜氏本打算等出了月子,无论如何也要将管家的事接过来,谢昌此话将此事给了魏氏。姜氏倒也觉得无可厚非,毕竟魏氏是大房,主中馈本就是她之责,何况自己身子不好,昭宁又忙不过来,父亲说的倒也是实情。
姜氏道:“那家中之事要劳烦大嫂了,大嫂若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尽管来找我便是!”
魏氏也笑着回道:“弟妹不必客气,你将自己的身子将养好,便比什么都强。”
因着大房要去顺昌府探望祖母,谢承义和谢承礼便去准备去顺昌府的马车了,众人倒也不等他们,见人来齐了,谢煊便让管事传膳。
随即女使们络绎不绝地端着杯盏进来,谢煊安排得很是隆重,蟹肉包子,芙蓉饼,糖糕,炸梅鱼、银鱼炒膳、蜜炙鹌子、熏鹅脯等十多样主食荤腥,还有薤花炒茄、辣瓜儿、藕鲊几样精致素菜。桌上摆得是琳琅满目。
仆妇亦是训练有素地一一将菜盏揭开,给众人布菜。
谢明雪坐在谢昌的身边,亲手夹了一只谢昌所喜的银鱼到他碗里,随即笑着问谢昌:“祖父,听说咱们家的新宅子已经置办好了,一会儿孙女可能去新宅子里看一看?不知道我们两家是怎么住的?”
谢昌回道:“宅子是置办好了,但是家什还未搬进去,不过你若是想去,一会儿回来去看看也就是了!至于怎么住,还要听你二叔说的。”
谢煊就向大家介绍道:“那新宅子极大,比咱们现在住的宅子大了又一倍不止,分了东西跨院,到时候大兄们就住东跨院,我们一家住西跨院,父亲便住正堂,东西跨院以水榭相连,甚是好看,明雪若是见了,定也喜欢。”
谢明雪听了似乎甚是高兴,拉着谢昌的衣袖说:“那孙女可能挑选自己的院子?”
谢昌满是宠溺地笑:“东跨院里任你挑就是了,只要你喜欢,祖父便做主给了你!”
谢明雪就笑道:“祖父待阿雪真是好!那是不是阿雪想要什么,祖父都会做主给了阿雪?”
谢昭宁夹了一只蟹肉包子,今秋的蟹刚肥,做出来的蟹肉包子口齿留香,听到谢明雪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她握着筷箸的手紧了紧,突然有预感,谢明雪恐是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
谢昌一向是把谢明雪捧在掌心里宠,要这么没有不给的,闻言说:“你还想要什么,可是汴京里时兴的玩意儿?你说出来,祖父若是能做主,自是会给你的!”
谢明雪妙目微转,笑盈盈地道:“我听说,家中谢氏药行是祖父当年刚中进士时所创立,现分行已遍布汴京和钱塘,二婶娘身子不好,便由昭宁妹妹管着。我想着,这样的辛苦之事只让昭宁妹妹独自做也不好,我们家倒也可以帮衬。毕竟是公中的产业,怎好只麻烦二婶娘一家呢!”
谢明雪这话一说,姜氏面色一变。谢明雪这话的意思,不就是绕着弯让她们把谢氏药行拿出来吗!可是谢氏药行是谢昌创立不假,但那时候不过是两间的小铺子,谢昌走的时候,说了将这间小药行留给他们二房。这些年,她为了谢氏药行呕心沥血,不知道投入了多少自己的钱财和人力,才将谢氏药行发扬光大,谢明雪一句话就要分去一半,她怎么能同意!
昭宁也看到了母亲变了脸色,她心里也有几分怒意。谢氏药行全凭着母亲多年经营才能有今天。让交回公中便交回公中?不是剥夺母亲多年的心血吗。谢明雪当面这般说,分明是没将他们一家放在眼里!
屋内也沉默了一瞬。
谢昌有些为难。他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当初他说将药行留给二房,便是真的留给他们,药行能有今日,自然是姜氏的功劳,他也没想过在姜氏好不容易辛苦将药行经营出来后,又要动手拿回去。
可是明雪这般说了,便是大房在意了药行这件事。长房的未来在他看来,自然是比二房好的,谢炆回京后任的是正三品的官,谢承礼现已经是举子了,学识有成,谢昌认为谢承礼必然是会中进士的,谢承礼一旦中了进士,便是孙辈中的进士第一人。
何况明雪在他身边养大,情分极深,最为关键的是,明雪可是贵人的命格,日后能让谢家飞黄腾达的重要之人,他难道会因为二房,就驳了明雪,使得明雪不高兴吗?
谢昭宁与谢承义都并不像是会有大前途之人,谢昭宁名声受累,谢承义是武官入仕,始终不是正统出身。何况二房一家向来敦厚,若真的让他们拿出来,应也是会同意的。
谢昌看向谢煊,缓缓地开口了:“煊儿啊,父亲知道,当年这药行是父亲留给你们的,只是……”
昭宁听谢昌的语气,知道这位祖父重视大房和谢明雪,定会允谢明雪所请,脑中念头急转,正想着该如何说才能把此事拒绝了,就听到谢煊笑着说道:“父亲,我也正想说呢。明雪怕是误会了,当年您走的时候,说药行留给了我们,所以阿婵这些年一直竭力经营,也是靠她才有了如今的模样,如今药行已经不算公中的东西了。”
昭宁听到此一愣,看向父亲。
她一向觉得父亲严肃刻板,孝顺恭敬,涉及这样的事定是不会言语的。没曾想父亲竟会直接这般开口,一句话坚决地回了谢明雪,也护了自己的妻女。
魏氏也没有想到,她并未直说让二房把药行拿出来一分为二,而是让谢明雪委婉建议先回归公中,到了公中后怎么分配,还不是老爷子一句话的事。别说是一半了,就是全部给了大房又如何!本以为二房定是抹不开情面拒绝,老爷子也肯定会同意大房所请,却不想谢煊竟真的直接拒绝!
魏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面上却笑着道:“二弟此话说得,既是父亲当年所创,即便是弟妹经营壮大的,怎的就不算是公中的东西呢。明雪日后前程广大,咱们一家子也是互帮互助的,二弟这时候若是见了外,日后我们恐怕……也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谢昭宁此刻也说话了,她笑道:“伯母这是误会了,我听说当时,祖父将两间药铺留给母亲的时候,伯母得的是两家绸缎行,当时分得亦是公平的。只是大伯母经营的绸缎行未曾留下罢了。且母亲将自己从姜家带来的嫁妆也贴补进了药行中,才有了药行的今日,这些外头之人也都知晓。倘若如今药行重归了公中,恐怕旁人会觉得,谢家有侵占了媳妇的嫁妆之嫌,更不明事理的人听了,恐怕还误会了大伯母,以为大伯母是想占了弟弟家的东西呢。实则我们知道,大伯母是绝无这个心思的。”
谢昭宁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露,合情入理,竟将魏氏给堵得无话可说!
她脸色阵阵难看,当年姜氏在她面前可完全是手下败将,还以为谢昭宁也是个蠢货,没曾想小瞧了谢昭宁,她竟如此伶牙俐齿!
谢明雪一向是受人追捧,哪里能看到母亲在自己面前吃瘪,立刻就要为母亲说话,却被魏氏按住了手。事已至此,已经没有说话的必要了,她也不愿意女儿再多说。
魏氏缓缓笑道:“昭宁倒是能说会道,大伯母自是没那个意思的!”
谢昌并不愿两房争执,如今见谢昭宁说出这样的话来,也觉得这名头传出去甚是难听。他道:“都是一家子,如何分了里外。当初药行既分给了二房,便归了二房吧。不过煊儿,在我有生之年,你便将药行利润的三成拿出来,归入公中使用吧,只当是给我的奉养罢了!”
谢煊回头看了妻女一眼,药行并非他一个人的,父亲这话他不能独自答应。其实父亲这个提法并不过分,他老人家还在世,身为子女的确要给奉养,何况是放入公中。
姜氏放在桌下的手快把汗巾捏烂了!她自然是一分也不想给,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交到公中不就是交到魏氏手上吗,因刚才之事,她恨不得撕烂魏氏的脸!但是她也知道,谢昌这个要求提得并不过分,更何况如今家中处境也不好,还有蒋余盛在虎视眈眈,倘若有朝一日家中遭祸,始终还是要靠着家族的,毕竟大伯还是个好相与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笑道:“那便如父亲所说吧,药行利润的三成就归公中用!”
这顿早膳自然吃得是不欢而散,谢炆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对妻女他是忍让的,对弟弟他是亏欠的,他只怕自己一开口就左右不是人。
魏氏没得到药行,初很是生气,之后却又想通了。首先老爷子心是偏向大房的,两次都是为着大房说话,而且管家之权现在也到了她手上,自然还是她压了姜氏一头!
其次,二房如今也不过是短视罢了,大房不仅现在高于他们,且还前程似锦,他们却已身陷麻烦,日子恐怕也不好过!所以她也懒得多说了,现在二房不愿意给出来怕什么。等日后明雪高嫁了王公之家,身份尊贵,大房有了大好前程,别说半个药行了,整个药行她都要让二房跪着送到她手里来!到时候她还未必想要呢!
谢煊陪着大房一行人去顺昌府探望祖母,而昭宁随母亲回了荣芙院。
刚进了屋门,姜氏就沉下了脸,气得拍了桌子:“好她个魏则淑,初我还以为她这次回来改了性子,没曾想竟把主意打到药行身上去了。想把药行抢走,有本事她从我的尸骨上踏过去!”
想来魏则淑就是大伯母的闺名了。
昭宁虽然也生气,但听母亲说得这话笑了出来,给母亲斟茶:“母亲别气,谁也不能从您尸骨上踏过去!”
白姑今儿也看了全程,吩咐乳母抱着熟睡的钰哥儿下去歇息,然后上前说道:“奴婢估摸着,大夫人有这个想法恐怕不是一日两日了,现在突然提起,恐怕是得知了您要将药行的一半给大娘子做嫁妆的缘故。她极其爱重自己的女儿,一向觉得自己的女儿能高嫁,应是想把药行给自己女儿做嫁妆……”
姜氏听了更气,还想抢昭昭的嫁妆,要不要脸,这些可都是她一点点打拼出来的!除了自己的儿女她谁也不给!她拉着昭宁的手道:“昭昭不怕,药行的一半就是你的,母亲决不会让她夺去了!等你出嫁了,母亲亲自封了放到你的嫁妆里!我看谁敢说半句!”
又愤愤道:“什么高嫁,不过是个不知所谓的预言罢了,瞧着他们一个个的,都把谢明雪捧上天去了!我昭昭又差在什么地方了,难不成我昭昭就嫁不得好人家了吗!就是不嫁,我昭昭也比她女儿好上百倍!”
姜氏以前对谢昭宁的婚嫁并无太高的要求,毕竟谢昭宁曾是西平府长大的,回来后又有些流言蜚语,总归对她的婚嫁有影响,何况富贵人家也不一定好相与。她只想着昭昭嫁个殷实之家,有个爱她敬她的丈夫就好了,不求女婿有多么广大的前程。
可是如今她却不服气了,她昭昭哪里比谢明雪差了,凭什么他们就一应认为谢明雪能高嫁,对二房,对昭昭却轻视了。她昭昭如此讨人喜欢,怎么就不能觅得如意佳婿了!就算一时嫁的不是王公贵族,女婿日后有前程也是好的!
姜氏想了想,认真对谢昭宁道:“昭昭,以前婚嫁之事上,我虽管你,却不曾促你上进。如今我想着,咱们不蒸馒头争口气,怎的你就不能嫁个好夫婿了!现家里一切顺遂,只有你们的亲事未定,你要好生注意着,母亲也给你注意着,咱们不能输与大房了!”
谢昭宁听着有些哭笑不得。
她知道母亲并非有攀附权贵之意,不过是今儿被刺激了,所以不服气罢了。至于婚嫁一事,她知道自己在汴京并不很受欢迎,总还是身世的缘故,虽不似前世一般被万人唾骂,可她仍是被争议的人物,旁人是敬而远之的。母亲如此壮志踌躇,只怕是要失望的。
她自己呢,谢昭宁的目光略微放远,看到了槅扇外葳蕤的草木。前世虽嫁的是顺平郡王,但这门亲事实在是莫名其妙,她现在也没搞懂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嫁了顺平郡王。她的亲事究竟该何去何从,她从未想过。她甚至想过不出嫁,依着药行而生,与母亲和弟弟在一起,与师父学棋,又有什么不好呢。想到师父,昭宁又想到那日她看着师父的眼睛,心跳竟漏了一拍。师父是贫寒举子,能不能考上进士也不一定,定是不符合母亲所想的……
昭宁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怎的就想到师父头上去了。师父毕竟是师父!她觉得还是一切顺遂母亲而来吧,万事只看缘分,经过了前世之事,她觉得姻缘是强求不来的,无份之人倘若强求,那势必是伤人伤己,遍体鳞伤。
她看着母亲笑道:“您放心吧,我必不会让她们把药行抢走的!”
即便谢明雪真的高嫁,大房真的飞黄腾达,她也不会让她们有可乘之机的,蒋横波如此厉害不也败在她手里了,她对自己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虽然还有蒋余盛在虎视眈眈,但昭宁也并不惧怕,否则白活这一遭了。
姜氏却说:“罢了,药行的事先放一放,你的亲事更要紧!”她跟白姑商量起来,“我记得她们商议五天后搬去新宅院吧,到时候家中要发帖请谢家各交好的世家来,办一场接风宴。我想着,魏氏定是想让谢明雪在宴席上广博好感,一鸣惊人。”
白姑也点头:“奴婢想着也是!且这是老郎君回京定居的欢迎宴席,来的人应比之前只多不少!谢明雪资质不差,到时候定是广受欢迎,咱们娘子也定不能错过这个好时机!”
白姑也觉得自家娘子是一千个一万个好的,比谢明雪强得不知多少,绝不甘心自家娘子被比下去。
姜氏和白姑两个人便将头凑到一起,窃窃私语起来,从昭宁的衣裳到头面再到妆容,该如何准备,两人商讨得热闹非凡,昭宁想要插话,却被姜氏挥挥手:“昭昭你别担心,到时候按我们说的来就是!你先去忙药行的事吧!记得明日过来试头面就是了!”
昭宁哭笑不得,她既插不上话,那便任母亲和白姑商定吧!
第90章
五日后, 榆林谢家搬入了东秀巷。
按着原来商议的,大房搬入了东跨院,二房住西跨院, 中间以正堂相隔,祖父住于正堂。
而西跨院中,昭宁住了浣花堂,因院外就有一大片的池塘,池塘旁植百花, 此时秋节金菊灿灿而放, 分外美丽。姜氏则住景芙院, 与原来的荣芙院一般种了许多木芙蓉, 蔚然成海, 父亲则与母亲同住, 不再另住一院。不同是昭宁如今住的浣花堂与景芙院极近,过一条夹道便是了, 中间留了个小荷池,旁边偎依假山做了紫藤花架, 很是雅致漂亮。
移居一事, 最高兴的莫不过二伯母林氏,她与姜氏交好, 以前虽住得近, 但总归还是隔着两条巷子,如今可是好了,她们两家比邻而居, 西跨院还挨着东秀谢家这边, 又开了一道月门方便往来,她只需穿过一条□□就可以来与姜氏说话闲谈。两家更是和睦相亲, 比之前还热闹非凡。
昭宁一家搬过来的当日,林氏就亲自送了一对鹤鹿同春的梅瓶到姜氏的荣芙院来。又帮忙归置箱笼,安排陈设,忙到半夜才回去。今儿是大开筵席的当日,更是一大早就过来找姜氏,准备一同去宴席。
她穿过荣芙院葳蕤的草木,便看到西厢房内姜氏把昭宁按在妆台前,正在亲自给昭宁上妆。
大概已经被按在妆台前很久了,昭宁面露痛苦之色,似乎想要挣扎,姜氏严肃道:“不许动,眉毛画歪了可就不好看了!”
林氏觉得好笑,明珊与昭宁全然不同,寅正就起床指挥女使婆子给她梳妆打扮,试了三四种不同的发型,换了七八个妆容。现应已经去了宴席上了。她道:“怎的还没弄好,我还想着与你一同去席上呢!”
姜氏道:“你不知道,我总得把昭昭打扮得光彩夺目,不能逊于谢明雪才好!”
昭宁苦笑无比,不是她不配合姜氏化妆,而是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了,姜氏发型给她换了三四种,妆容也试了半个时辰了。她真的没看出那些眉形有什么区别!她终于忍不住握住姜氏的手,认真道:“母亲,您女儿生得天生丽质,实在是什么妆容都很合适,要不要就这个吧!您再画下去,别人也不会因为我画了一对好眉毛就喜欢我!”
林氏噗嗤笑了,她早听姜氏说了和魏氏之间的矛盾,也理解姜氏不服气。她也觉得昭宁比那谢明雪强多了,只可惜因那高僧之言的缘故,父亲和叔父都极其看重谢明雪和大房。倘若日后,谢明雪真的得嫁王公贵族,那一半的药行二房是想拿得拿,不想拿也得拿。到时候昭宁的那一半势就岌岌可危了……
姜氏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昭宁,同为人母,林氏怎会不懂姜氏。不过再试下去,的确便要迟了。
林氏就道:“你还是快些吧,听说今日有极贵重的贵客要来,咱们迟了可不好!”
姜氏一时疑惑,究竟是什么贵客要来?现在家中主中馈的事已经被魏氏接了过去,宴席便全权由魏氏安排,她和林氏都闲了下来。请客的事一应也是魏氏操持的。但也不再耽搁了,又瞧了瞧昭宁的眉毛,觉得昭宁说得对,这些眉形换来换去好似真的没啥区别,她也看麻木了。
不过姜氏却又神神秘秘地打开了象牙妆台上的珠宝奁,昭宁还以为,姜氏是给自己备了什么珠宝。却见姜氏从中取出一只秋香色绣丁香花样,打了珠子络儿的香囊来,给她挂在腰间,昭宁疑惑了,这香囊看起来并不值得母亲这般慎重:“母亲,您这是什么?”
姜氏却笑眯眯地道:“你戴着就是了,哪里这么多问话!”
一旁林氏看到那香囊熟悉的样式,忍不住捂嘴笑了笑,自己率先朝外走去:“好了好了,你们俩别拖沓了,一会儿客人都来齐了!”
昭宁看了看自己腰间的香囊,觉得有古怪,但是当着母亲的面却又不能拆开看看。只能先跟着母亲和二伯母走出去。
出了门,林氏看着满园如羽叶般覆盖的木芙蓉,又笑着揶揄姜氏道:“我听说,这些都是二叔亲手移栽过来的,果然生得极好!你擅种些花草什么的,倒不如二叔这用心所植生得好呢,以后还是都交给二叔种吧!”
姜氏面色一红道:“你个书香门第出生的,怎生得这样嘴坏!”
昭宁在旁笑眯眯地看着母亲和二伯母说话。父亲如今与母亲的确极好,这景芙院都是他亲手设的,将自己的书房卧室与母亲设在一处,母亲培植花草,父亲就在旁执书看着陪她。有次母亲做针黹伤了手,不过是针扎的小伤,父亲局促紧张得立刻找药箱出来给母亲包扎,母亲跟她说:“等他给我包扎好,血也早就止住了。”
昭宁听着,笑得滚到了床上去,渐渐地,她对父亲的印象也在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