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不问就是。”方嬷嬷让青芦她们把准备好的午膳都端进来。
总之,圆房就好。
吃完了午饭,沈芙闲适地躺在美人榻上撸猫,新年第一天,她就想舒适地躺着。青芦把上个月王府后院的账本拿了过来,沈芙让她先放着,待会儿再看。
得知她和燕瞻圆了房,方嬷嬷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眼角的细纹都堆叠起来了,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沈芙给多多喂了一条小鱼干,多多吃完后心满意足地舔了舔爪子,又‘吨’地一下躺下,露出了肥肥的肚皮要沈芙摸。
这小懒猫。
方嬷嬷这时候在沈芙耳边道:“如今你和世子已经圆了房,就没有必要再分房睡了。找个机会你去和世子说一说此事,让他搬回问梧院吧。”
这问梧院本来就是燕瞻的院子,只不过沈芙嫁进来占了,他当时没有与她同房的想法,才搬去了问枫院。把院子留给了沈芙。
而问枫院占地不大,其实就只是个偏院。
燕瞻虽然残暴,但是皇室子弟的风范教养还是有的。
他一个堂堂亲王世子一直屈居偏院也不是个事。而且方嬷嬷又想,既然两人已经圆房了,若还分院别居,让人看着也不像话。
一听方嬷嬷让自己去和燕瞻说让他搬回问梧院,沈芙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皱了皱鼻子拒绝:“我不要。”
为什么要她去说啊?她不去!
方嬷嬷:“为什么不要?”
沈芙就不说话了。
这种话她怎么对燕瞻说啊?而且他这种强势的人,又怎么会听她的话呢?
昨天晚上她实在是累得不行了,才不管不顾地和他说想留下来。现在让她再说这种话,她……也不是做不到,就是不想。
方嬷嬷看她那不情不愿的样子,就知道她倦怠懒散,得过且过的毛病又犯了。
可是在方嬷嬷看来,既然世子愿意同房了,那再趁热打铁不是好事么?沈家那边,说到底也是个未知数,而且芙儿这个娘家是靠不住的,只会趴在她身上吸血。既然如此,她现在在安王府若能得到世子的心,岂不是更好?
这孩子,怎么就是算不清这笔账。
方嬷嬷深知沈芙的性子,便道:“若是以前世子对你冷漠无视的时候你不去也就罢了,嬷嬷定然也不会再劝说你。可是你自己想想,你在安王府这一年,什么都做了,得到了王妃婆母的喜欢,与世子之间也没那么疏远了。好比你十分做了九分,成功就在眼前,眼看境况越来越好,何不趁热打铁,把最后一分也做了才是最有利的!你自己也知道,半途而废不是什么好词!”
“而且世子搬进偏院也是因为你,你主动开口,也是应当。”
果然沈芙听完以后就沉默下来了,脸上的抗拒也淡了些。
方嬷嬷笑了笑。
这孩子,就得激一激她才行。
——
因是过年,京城官员休假七日。
连燕瞻也只是头两日出去了不知道是处理什么紧急的事,接下来的时间大部分都在家中,难得有见他这么空间的时候。
他难得在家中,此时不提,更待何时?
方嬷嬷的话沈芙不是没有听进去。
若是之前她与燕瞻见面不识的状态,她必定是懒得管,随遇而安的。但现在,他看上已经接受了她这个替嫁来的妻子。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她稍作一点努力让他们夫妻的关系看着更平和些,至少能面子上看得出相敬如宾的状态,让她在安王府更有底气些,也无不可。
这两天沈芙就在思考着怎么开口。
她想着既然自己向他开口了,最好还是一次性成功了,不然多丢脸。
……
下了好几日的雪开始停了。
京都在漫天的银装素裹之中,将最后一点温度都掩藏。
书房里只点着两个炭盆,分明还是冻得彻骨,燕瞻写字的手却稳定如常,手下走笔如龙,笔锋隽逸。不过一会儿,宣纸上就出现四个行楷大字:守株待兔。
青玄站在桌前汇报道:“宫中传出消息,家宴过后,陛下私下召了二殿下进御书房,应是把去南林一带巡盐的任务交给了二殿下,过了这个春节,陛下就回会在朝堂上宣布,二皇子此时应该已经在做准备了。”
“南林。”燕瞻今天颇为闲适,倒有心情练练书法,在纸上写下“南林”二字后才道,“南林布政使是我父的部下,逢年过节都会来信问候。让二皇子去南林,就看他能巡出什么来了。”
要么,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要么,暗中做下手脚,给承正帝发落的把柄。
青玄道:“二皇子接下这个任务表面上就是和您作对,想必太子不会什么都不做。”
燕瞻嗯了一声,是推波助澜还是其他,拭目以待。忽然手下一顿,停了一瞬又提笔继续,眼皮也未抬:“在外面做什么,进来。”
平静无波的声音落下,房门就被人轻轻从外面推开。沈芙冒了个脑袋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碗红豆莲子羹,探头看了一眼:“今日天气寒凉,我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些甜汤,想着夫君今日在家便送了过来。我没有耽搁你议事吧?”
她刚刚来到门口,其实什么也没听见,就被他发现了。
下了几日的雪开始融化了,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这天气更加严寒了。沈芙为了保暖,晚上睡觉时屋子里都要摆许多炭盆才行,今日出门,身上也多穿了件厚绒夹袄,外面还披了件狐绒大氅,就差从头到脚把自己包起来了。可是他这书房,也就角落摆了零星两个炭盆,比外面也没好多少,进来也是寒冷的。
难不成他们习武之人就不怕冷的么。
见沈芙进来,青玄对她行了个礼:“见过世子妃。”然后便很有眼色地推门出去了。
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沈芙端着红豆莲子羹走到他的书案前放下,探眼看了看他写的字,心想,他也不全是武夫嘛,这一手字体十分苍劲凌厉。
见燕瞻放下了笔,沈芙这才把碗朝他手边推了推:“夫君不尝一下嘛,还热着,很甜的。”
“很甜的”三个字落入燕瞻耳中,成功让他的眉头微蹙了蹙。放下笔,燕瞻端起那碗莲子羹,喝了一口。
沈芙见他喝了,也高兴起来,话多起来与他闲聊。指着他刚刚写完的字道:“没想到夫君从小就军营,还写得如此一手好字,对比之下我真是惭愧。”
对比他的字,她的字可真是像蚯蚓钻洞,歪歪扭扭。不过她从小没什么条件练字,也不是她的错啊。
长大了也就随便了,好在没有谁会无缘无故让她露一手。
“既知自己写得丑也没见你勤加练习,我看你,”燕瞻放下手中尝了两口的甜汤,“还不够惭愧。”
她口中的“很甜”确实不假,这大概是他一生喝过最甜的一碗红豆莲子羹。
沈芙听他这么一说,很是心虚地咧了咧嘴。谦虚道:“比起夫君武能上马定乾坤,文能提笔安天下,我确实自愧不如。”
沈芙又仔细看了眼,他的字写得确实很好看,不同于其他人规矩的走笔,他的横折撇捺都自有气势与风格,与他身上的强势压迫感如出一辙。
“听说夫君十三岁就上了战场,还有时间练字吗?”沈芙摸着下巴好奇道,“军营里的生活应该很枯燥吧?”
她絮絮叨叨地问,燕瞻写着自己手上的字,有一搭没一搭地回。
沈芙又问:“在军营里每天都要训练么?都训练些什么?”
“刀枪剑戟,排兵布阵。”
“哦。”
沈芙看着他写的那张“守株待兔”笑道:“小时候我读守株待兔这个故事,只觉得这个人真蠢啊,怎么会有兔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撞上来呢。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就是人不能想着不劳而获。可是长大了却发现,道理从来不止一个。我小时候也听过前朝大将军的事迹,他把持着重要的关隘,耐心等待敌军的到来,然后一网打尽。在军事上来说,耐心足够,守株待兔也是一种极为重要的作战方法,对吗?”
燕瞻应声:“对。”
“那夫君能不能再和我说一说,战场上都会用一些什么兵法?”沈芙兴致勃勃地问。
她对这些目前也只是纸上谈兵,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对这些感兴趣。
而且她今天倒是过于热切,主动给他送甜汤,又围着他问这许多问题。
她如此有心,顶着一张笑脸,让他倒是不好泼她冷水了。
燕瞻便就挑了其中一个战役的战术说与她听。只是这些若非常年带兵打仗的人,要完全听懂并不容易。
只是没想到沈芙听完却连连点头,一直认真地嗯嗯。
燕瞻抬眼:“你一直点头,是都听懂了?”
没想到沈芙完全不加掩饰:“没有啊。”
“……”
燕瞻刚皱眉,就听沈芙继续说:
“可不管我有没有听懂,我都在认真听夫君说话,并给予回馈呀。”她嘴角弯弯,眼睛水润氤氲。
柔软的话音让燕瞻也难得有些许怔愣。
静静看着她,扯了扯嘴角道:“你倒是有理了。”
见状沈芙趁热打铁,仰着下巴终于顺势说出自己的目的:“其实我确实有一些不懂的,要不然夫君搬回问梧院吧,我还有很多想问的呢,这里也太冷了。”
燕瞻眉骨挑了挑。
看来这就是她在他这里磨蹭许久的目的了。
她提出要求的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一层一层递进,连他都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他只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及此事。
薄唇漫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反问:“这是你自己的想法?”
沈芙点头:“是。”
她笑容盈盈,看着明媚而生辉。
“那便如你所愿罢。”燕瞻放下了笔,转头看她,“还有事?”
“没有了。”沈芙笑容更盛了,“我就不耽误夫君写字了。”达成目的她就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只是转身走了两步,想了想还是转回身,看着他喝了两口就放下的红豆莲子羹:“这羹汤夫君不喝了吗?”
燕瞻还没开口,沈芙便把这甜汤端了起来,贴心地说:“这甜汤恐是不合夫君的口味,下次我换个淡一些的好了。”
很多时候,沈芙的洞察力是很敏锐的。
燕瞻并没有反对。
——
回到问梧院没多久,沈芙便吩咐几个下人,去问枫院将世子的东西都收拾好。
方嬷嬷一见便知事情成了。
其实在她看来,两人既已经同房了,世子搬回来也是迟早的事。
她让芙儿主动去提,也能表现她的关心,一举两得的事。
沈芙做完了此事身上也算松了一个担子,回来后就把多多抱在腿上玩,看它挣扎得四脚朝天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多多是一只非常识时务的猫,见挣扎不过就讨好地舔了舔她的手心,痒得沈芙咯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