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浓,静谧在其中流淌。
燕瞻很清楚她和王振昌之间什么都没有,却又因她与王振昌那段小时候独特的时光而不悦,因她对王振昌天然的信任答应嫁给他而不愉。
以至于中间一度,他很想让她闭嘴,又怕吓到了她。
燕瞻轻柔地拍着她的背,长睫掩下,遮住了沉沉眸光。
第65章
承正二十二年夏,有刺客闯入皇宫,七皇子受惊晕厥,迟迟不醒,太医院所有太医出动,一连诊治了七日,才堪堪将七皇子救回来。只是醒来后的七皇子痴痴傻傻如呆儿,偶尔说话还流口水。
天子脚下刺杀皇子,承正帝大怒,牵连二皇子,罚二皇子在御书房跪了大半日,又命燕瞻半月内彻查此事,捉住刺客,否则必重罚。
太子燕鸿被废,皇帝却迟迟不立新储君,如今七皇子又变成痴傻呆儿,整个大庆能继承皇位的,也只剩下二皇子燕泽。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七皇子一事,于二皇子最为有利。也就不难知晓此事是出自谁的手笔。
事情发生,承正帝再怒也无办法。燕泽动的手,承正帝要求燕瞻彻查,无异于是要燕瞻对上二皇子,使其二人分崩离析。
……
摘星楼内。
窗外人流如织,热闹非凡。明亮的阳光通过大开的窗户洒进来,落在厢房中间正对弈的两人身上。
如今燕泽来见燕瞻,倒是一点也不避人前。
燕泽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看似将白子最后一口气都赌死了,这句棋,他不赢不行了。
唇角扬起,脸上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燕瞻长指在桌面上轻点,随后将棋子丢回,脊背慵懒地往后靠了靠,端起温热的茶喝了一口。
“七皇子年岁还小,挡不了你的路,何必下此狠手。”燕瞻语气平静,“你最近行事,是越发地嚣张不忌了。”
燕泽悠闲地打开一把洒金白玉扇,若翩翩风流公子,不甚在意地说:“谁让父皇还在垂死挣扎呢,迟迟不立我为太子,不就是还打量着想让七弟继承么,那我只好,彻底断了他这个念头了。”
“养虎为患这个道理,父皇还是不明白。谁让他当初给了我这么大的权利来对付你。”燕泽看着燕瞻笑着说,“既有了权利,我可就不能太听他的话了。”
燕瞻垂下眼,
“二殿下却给我出了难题。陛下命我抓住刺客,那你这个主谋,我抓,还是不抓?”
燕泽哈哈一笑。
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背对着燕瞻道:“不过据我所知,那群刺客似乎是北翼探子乔装的,这个答案,定能给父皇一个交代。”
“既如此,谨遵二殿下令,”燕瞻道,站起身欲走,楼下却突然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原来是一妇人当街扭住一男子的耳朵,疼得那男子哀哀直叫。
结果那妇人还不放手,指着男子的鼻子大骂。那男子脸上还有个深深的五指印,一看就知道是被那妇人打的。
可即便如此,那男子也不敢反抗。分明一身的腱子肉,块头比妇人大多了,在那妇人面前还是像猫一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街上路人对此指指点点。
“哎哟,好好一个如此健壮的儿郎,怎的就如此怕媳妇?”
“真是丢尽了我们男子的颜面。”
“不成体统!”
二皇子看到此处,突然笑着说:“瞰之你看,看到那男子,你有没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燕瞻:“?”
二皇子惊奇道:“你还不知道吗?你惧内的名声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听说你夫人指东你不敢往西,让你夹菜你不敢盛汤,可有此事?”
燕瞻:“……”
二皇子扇子敲了扇掌心,啧啧了好几声,“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你燕瞻在战场杀人不眨眼,在家竟然惧妻?哦哟啧啧啧……该不会你夫人也扇过你脸吧?”
“……”燕瞻眉头一皱,“你有完没完?”
“二殿下正事不做,倒是天天去偷听一些墙角根子,看来你很闲?”
见燕瞻不曾否认。
“我说呢,本以为是你的托词,”燕泽忽然收起笑容,看着燕瞻道,“如此惧妻,无怪乎到现在沈无庸的下落你也不肯告诉我。”
……
刺客已经出了京城,燕瞻要抓住这些刺客,需要费些功夫。
也是给承正帝一个交代。
只不过燕瞻在离京之前,还去了一处。
是关押沈无庸所在之地。
当初留下沈无庸,燕瞻借沈芙之名,率先扣下了沈无庸移到一个隐秘之地,关押严密,连燕泽也不知。
此次,燕瞻离京捉拿刺客之前,却特意去见了沈无庸一面。
——
书房里透着寂静。
连永昌侯府都安插了人,看来燕泽已经在下意识地防范他了。
燕瞻接过密报,那群刺客已经离开京城,往徐州而去。
徐州离京城不算近,燕泽将他调离京城,必定有所动作。
将手中的密报放在烛火之上,火蛇舔舐,很快将那封密报化成了灰烬。
燕瞻面无表情看着窗外:“明日出发,另准备一队人马前往徐州。”
青玄:“是,属下这就去做准备。”
……
满满吃饱喝足了,躺在床上,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看着,对所有的一切都很好奇。
多多悄咪咪地踮起爪子,整只猫扒在床沿,身体拉长了,探着脑袋去看满满。
一娃一猫,四目相对。多多觉得满满需要它陪,蹭地一下跳上了床,蜷缩在满满身边陪他一起睡。
沈芙将账本递给管事的,转头看到一娃一猫睡得香甜,走过去弯下腰将满满抱了起来。
多多立刻惊醒,抬起头,生怕有人要害它的小主人。
孩子尿了,最近沈芙学着亲手给孩子换了尿布,满满也很乖,任由娘亲动来动去也不闹,就算难受了,也只是偶尔哼哼唧唧。
这样的好脾气,沈芙真的很难相信是她生出来的孩子。
换完了尿布,满满就像个小猪崽一样哼哼着往沈芙胸口钻。
不过沈芙最近在断奶了,不能再喂他,起身把他抱给奶娘。
吃饱喝足的满满又活跃起来,躺在沈芙怀里转着眼珠子到处看。
燕瞻一回来,就看到两人一猫直勾勾地看着门口。
“这是看什么?”燕瞻净了手才走过来。
沈芙立马把孩子丢到他手上,“在看你呢。满满每天都看着门外,看你什么时候回来。”
在燕瞻手里的满满配合地“啊呜”了两下,好像在赞同娘亲的话。
沈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沈芙问。
燕瞻单手抱着满满,另一只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道:“嗯,七皇子遇刺,刺客逃出京城,我领皇命捉拿刺客,明日出发。”
“啊……七皇子不是才三岁吗?他在皇宫里好端端的怎么会遇刺?”沈芙奇怪道,很快又想到了什么,“不会是,二皇子做的吧?”
燕瞻点头:“是。”
“……这二皇子对三岁稚童还真的下得了这样的狠手。”沈芙嘟囔了声。
不过既然是二皇子下的手,燕瞻为什么还要出去?
“去多久啊?”沈芙眨巴眨巴眼睛。
燕瞻沉吟了一会儿,道:“不确定。”
沈芙愣了下,思索片刻后走到燕瞻身边,直直望着他:“你是不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去查文氏的线索?”
燕瞻偏头看了她一眼。
她很聪明,几句话就能猜出他的目的。
只是她平常太过懈怠,对朝政之事也没有兴趣,所以燕瞻也很少说给她听。
“是。”燕瞻简单回道。
沈芙看了他好一会儿,原来自己真的没有猜错。
文氏的线索就在杨县,如此重要的线索,关乎到文氏与先太子,燕瞻不能假手于人。可是当时太子被废,时局不稳,燕瞻没有合适的理由离京。现在,倒是有了。
关于文氏的事,沈芙虽然已经全部告诉了燕瞻,期待等着文氏平反的一天。但是事关文氏冤屈,沈芙也想亲自去探寻。
反正安王府里一切都好。满满可以给方嬷嬷和婆母带着,她很放心。
想到这里。
“我也要去。”沈芙扒着燕瞻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你也要去?以什么理由?”燕瞻问她,“我是去追查刺客不是去游山玩水,皇命在身,你有看过执行任务还把夫人带在身边的吗?”
“若陛下问罪下来,又该怎么办?”燕瞻一个又一个问题甩下来,将沈芙问得眼冒金星。
“我……”沈芙试图给出理由。
燕瞻:“你什么?”
“……”沈芙说不出个所以然,抿着唇,愤愤地站起来,径直爬上了床。
面朝里,背对着燕瞻闷闷不乐,一言不发。